此時天已經全黑，馮富貴提了熱水正要叫大妹洗澡，卻見大妹從房間裏跑出來，扔給他一句話就跑出門了。

“大妹，你去傻二姑家幹嘛？”

馮秀昭已經借著月光跑遠了，哪還聽到大哥的問話。倒是馮初一從母親的房間出來，徐媽媽也從房間出來，奇怪的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馮富貴嘆了口氣，“大妹說她去一趟傻二姑家。也沒說去幹嘛。”

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說話了。瘵家出了那麽大的事，她去找傻二姑還能幹嘛。收拾好碗筷，馮藍氏端了一碗飯也去了淩家，淩薛氏一個人在家，她有點不放心。

一口氣跑到傻二姑家，馮秀昭在門口緩了口氣，倒是看到家裏有燈光。看著這副景象，她總能想起過去，傻二姐給她分紅薯吃，雖然大家都很苦，傻二姑的吃食也大多是淩家給的。但是她分食物的時候一點都沒有猶豫。這樣的女人，她相信她的內心是善良的。

她上前去敲門，可是屋子裏頭仍是一點聲音也沒有。

“二姑，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和你說，你開開門吧。”

裏面傳來輕微響動，但是只是一陣就又沒有動靜了。馮秀昭趴在窗上沒看到人，有些氣惱，加大音量繼續喊。喊了兩聲突然聽到開門的聲音，她楞了楞，一下子驚醒過來迅速跑向門口。

傻二姑背著馮秀昭，走到廚房裏去了，竈上燒著熱水已經開了。

馮秀昭跟著傻二姑在竈邊坐下，看到傻二姑紅腫的雙眼，心下又覺得不應該怪她。如果她兒子還知著，她定然不會這樣對淩家。她所有的恨都是因為接連著失去丈夫，又失去她唯一的兒子。在她失去兒子以後，自己也變得癡傻，長達九年。

評心而論，她這樣的遭遇誰還能恨得起來。她要告淩東海，無非是討一個公道。這叫什麽，只能叫天意弄人。

“如果你找我是想幫淩家說情，那你回去吧。我死也不會放過害死我丈夫的兇手。”

她今天白天不敢見馮秀昭，心裏也很不舒服。她一心為丈夫討公道，只能把對馮秀昭恩情放一邊去。

馮秀昭說道：“其實，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換作是我，我也不會放過害自己家人的人。而且去年一整年，我也是這麽做的。有一次在碼頭，我把一那些打傷我大哥的人全部打了一遍，一個都沒放過。”

傻二姑先是微楞，後又冷冷淡淡的回話，“你有那個能力，可我沒有。”

“所以一開始你就是因為聽到別人說我被妖邪附身，才想要襲擊我，好得到我身上的妖邪，然後你就可以去對付淩東海？”

馮秀昭看到傻二姑驚訝的擡頭看她，那種失落無以言明。

“是的。是我傻。”

“你不是傻。你是無路可走。雖然當初我不明白你為什麽要這麽做，你要這妖邪力量又想用來幹什麽。不過我沒怪過你，因為有一次淩煊給你送飯我看到了你臉上的真誠，你是個善良的人。我也知道你心裏肯定有苦衷。但當時你裝傻，我也懶得揭穿你，就一直沒問。”

傻二姑不敢再與馮秀昭對視。神情茫然的低下頭去。

馮秀昭苦笑一聲，搖頭說道：“可是我沒有想到啊，你心裏居然是這麽一個天大的秘密。你知道你有多殘忍嗎？淩煊努力了十多年，他讀爛了多少書，每天上學穿爛了多少雙鞋，不論是狂風暴雨還是大雪紛紛，他一刻不敢放松。他的理想就是當一個好官，保護七星村百姓，還能為天下的百姓做他能做的事。他從來都沒有忘記自己的初衷，可是你呢？你是怎麽做的，你在他上任的第一天，你不傻了，也不瘋了。你當著全城百姓的面把他親爹給告了。二姑，你怎麽會有這麽硬的心腸？你五年前就已經清醒了，你為什麽偏偏要等到這一天？一定要讓淩煊大義滅親你才甘心是不是？”

面對指責，面對質問，傻二姑無言以對，趴在腿上嗚嗚嗚哭泣。

馮秀昭說完話，抹了一把眼淚，她是為淩煊心疼。努力了那麽久終於拿到實權，可是什麽事都還沒做，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審自己親生父親的殺人案。這對他來說打擊得有多大。怎麽判都會被人詬病，往後他要怎麽面對世人？

“我不想的，可是我恨淩東海。”

“你恨他你還吃他家的飯？還一吃就是十多年？我告訴你，淩家就是養條狗十多年也該熟了。”

馮秀昭覺得自己太過激動，晃了晃腦袋雙說道：“二姑，你要替丈夫討公道我不阻攔你。可是你至少別把淩煊逼成這樣。他又沒有害過你，這麽多年還老往你這兒拿好吃的好喝的。你就不能可憐可憐他嗎？”

她越說傻二姑就越哭得傷心，她又怕傻二姑想不開，話也不敢說太重。

事情已經發生了，她再說這些也沒用了。於是擦幹了眼淚調整情緒。她過來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問，還需要傻二姑配合。

她給傻二姑拿了塊毛巾，讓她擦了一把臉，又給她倒了一碗熱水，讓她緩口氣。等她安靜了才開始說正事。

“既然你已經把淩東海告了，這已經是不可能改變的事實。那咱們就只能面對了。接下來我有話要問你，希望你一定如實的回答我。”

傻二姑楞楞的點頭，讓她問。

“第一個問題，你丈夫李大木可識字？”

傻二姑點點頭。

馮秀昭屏住呼吸，又問道：“第二個問題，你丈夫李大木寫字怎麽樣？是很工整還是寫得潦草歪扭？”

傻二姑陷入了回憶，一時之間她自己也不記得那麽清楚了。馮秀昭任她想，因為這個太重要了。

“大木的字……應該是寫得有點歪歪扭扭的，對。是這樣的。”

得到這個答案，馮秀昭心裏終於松了一口氣。為了保險起見，她從懷裏取出當年李大木賣給李四坤那塊地的買賣契約。

“二姑，你看看這個。這份買賣田地的契約是你丈夫李大木寫的嗎？”

傻二姑認得的字不多，她還是接過來攤在手掌上細細的看，卻是越看越激動。

“這是大木的字，我記得。”

得到肯定，馮秀昭忽然覺得傻二姑的聲音在此時特別響亮。她太需要她的肯定，這樣一來，那些解開不開的疑問就有了頭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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