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

陰冷的笑聲偏佛從地獄傳來，這是傻二姑特有的專利聲音。

馮秀昭看著她，她也看著馮秀昭，不修邊幅的樣子，如同街邊的老乞婆，醜陋，骯臟，原版的童話世界裏的巫婆化身。

其實，馮秀昭挺可憐她的，一個人，又只能活自己的世界裏，不僅孤獨，也痛苦。

“我沒有……你想要的。”她走向傻二姑三步停下，看到傻二姑退後了五步，知道她怕她，索性將淩煊分給她的半個蕎餅放到地上幹凈的石頭上，這才轉身離開。

她聽到身後的腳步聲，正在向她靠近。突然，她迅速回頭，卻將身後的人驚得摔到地上。地上，傻二姑恐懼的盯著她，手裏抓著那半塊蕎餅。

“你想要的東西這世上不存在。我沒有，李春榮也沒有。誰都給不了你。”

她現沒有能力幫傻二姑做任何事情，待她將來羽翼豐滿，再找她不遲。

想想，其實李春榮挺惹人厭的，仗著他爹會殺豬，能吃上肉，能穿上新衣，專門欺負她這種窮人家的孩子，是該敲打敲打。早知道應該告訴傻二姑，李春榮身上想要什麽有什麽……

如今還是春季，播種的季節。羅剎女事件過後，村裏恢覆往昔，有田地的都是早出晚歸，不出三日，整片田園都插滿了秧苗，唯獨沒有屬於馮家的半分田地。

馮秀昭想過直接從農轉商，但沒有資本，沒有條件走商路。山貨嘛，一開始還能有些收獲，也給了日出樓不少，但時日一長，山貨們都跟成了精似的聞著她的味兒，就開始東奔西躲，日出樓的貨已經供應不上了。

轉眼又是月底，參加一個月晨跑的馮玉書已經不再是一開始那個連兩步喘三喘的弱女子，她已經能跟上姐姐的步伐，一同完成繞村十圈的長度。

“姐，怎麽現在都看不到淩煊哥哥，她都不來跟我們跑步了。”

馮秀昭把毛巾遞給妹妹擦汗，“因為你淩煊哥哥是大人。”

“啊？”

“啊什麽啊，快回家吧，不是說今天大哥可能會回來嗎？你猜大哥會不會給我們買好吃的？”

話題轉得快，讓馮玉書沒有時間繼續去探究關於淩煊的事。她也有將近一個月沒見到淩煊，只是那天在七星河邊聽李嬸說，淩煊讀書忙，在書院裏安了個張床，起早貪黑的讀書。

同時，他也聽說，淩東海和李四坤時不時聚在一起，聊兩句兒女的事。

淩煊，會不會有一天受父母之命，娶了李春榮。哎喲千萬別，李春榮的氣質配不上帥氣又有正義感的淩煊……

“啪——”她一巴掌打到腦袋上，好端端想這些幹什麽，趕緊回家，迎接馮家長子。

姐妹倆還沒進家門就聽到家中傳來二嬸的控訴，一大早二嬸就這副悲天泣地的腔調，別又是欺負她們馮家來了。

“大嫂，我的日子真的沒法過了。婆婆不留口德，不是咒這個死就是罵那個殺千萬該死，我這家裏還有個孫子那麽小，聽不得這不吉利的話。自從婆婆過去以後，我這孫子可是遭罪，要麽哭泣不止，要麽大病小病，這不，有利和他媳婦兒一早帶孩子上桂城看大夫去了，我跟你說，我這家裏的日子是真的沒法過了……”

馮梁氏跟著忙碌的馮藍氏屁股轉悠，來來去去不知道重覆了多少次。老太太的本事馮藍氏怎麽會不知道，馮梁氏現在走的路那都是她四年前走過的，有多苦她知道。

但是她又能說什麽，老太太不是她一個人的婆婆，也不是只有一個兒子。兒子贍養母親天經地義，昭兒當初的做法是對的。

“弟媳，忍一忍吧。左耳進右耳出，沒什麽大不了的。”

馮梁氏看她說得輕松，已哭喪了臉：“大嫂，你是長媳，你又照顧了婆婆四年，要不您接回來吧，大不了我出點錢。”

“那要交勞務費的喲。”馮秀昭進門就接上了話，笑看馮梁氏。來她家哭鼻子有什麽用，把老太太照顧好了才是真。

“你個孩子，不許插大人的話。”馮梁氏瞪了一眼，立刻聽到馮藍氏說，昭兒是大人。

可不嘛，已經十五了呢。

氣得馮梁氏跺腳，選擇忽視馮秀昭，繼續央求大嫂。馮藍氏不是耳根子軟的人，自從有了馮秀昭變得能幹以後，她就有了支持者，馮梁氏最終也只是自說自話，無奈離開。

“昭兒，玉書，來吃早飯。”

馮秀昭捧起粥，要了點兒腌菜，就這一頓，已經算是馮家相當不錯的夥食了。這還多虧了過去一個月的努力，從覃卿良那兒拿了點山貨錢，這不，把她爹的腿傷也治好了。

馮初一已經能自己行走，個人生活能自理，最大的遺憾是，腿瘸了。這一輩子都無法恢覆到正常人的腿。

“阿爹，我今天就能把拐仗完成，你到時候用拐仗，想上哪兒就能上哪兒。”

馮初一現在很少說話，自從腿傷以後，因為自已的腿瘸的問題，連累全家人，他比以前更加封閉。

一家人吃了早餐，馮藍氏對婆婆不太放心，先去了一趟二房，多麽熟悉的咒罵聲啊，和當初一模一樣，只不過被咒罵的對象多了馮家二房的人，似乎比以前罵得更狠。

誰知她這一進門就脫不開身，馮梁氏把飯塞進她手裏，讓她婆婆吃。

“婆婆，我餵你吧。”

老太太一瞪眼，尖聲怒對：“你個爛貨，把我丟出來得意了吧，你的小日子清靜了吧，你這個刀殺的老天會收了你，讓你這麽對等婆婆……”

馮藍氏是知道婆婆脾氣的，嘴上的惡毒無人能及。但從來不會拒絕到嘴邊的飯菜。這不，上一句罵馮藍氏怎麽不去死，不等她閉上嘴，飯菜已經送進了嘴裏，下面的話當然就說不出口了。

餵完飯，老太太許是吃飯的原因，聲音小了，倒是話沒少，馮藍氏給她擦身換衣換床單，她還絮絮叨叨不停，侍侯完老太太，馮藍氏回到家裏已經是中午。進門便看到兩個女兒一左一右護著父親用拐仗走路。

馮藍氏心中安慰，她的兩個女兒真的長大了。

“昭兒，玉書，你們大哥這個月不回了。你們二哥剛從桂城回來，碰到了大哥，讓帶話說是酒坊管事的回鄉去了，讓你們大哥替班值夜。”

“啪——”

馮初一拐仗脫手，直往地上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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