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蘊川從昏睡裏醒過來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

季允面無表情的走到他跟前，聲音算不上多溫和：“還疼嗎？”

黎蘊川嘴唇動了動，半天才發出沙啞的聲音：“有點。”

“醫生說了，二次胃出血可大可小，本來十多天就能出院，現在至少要住院一個月，把你家人叫過來吧，你這樣一直下去也不行。”

黎蘊川沈默了很久，自嘲一笑：“我沒事，你回去吧。”

說著他別開臉，不去看她，拒絕意味十足的動作由他這麽個大男人做出來，有了種賭氣的味道。

季允看了一眼墻上的掛鐘，拿起一旁的包，冷冷的說：“你好好休息，我改天再來看你。”

說完她轉身離開。

房門開了又關的聲音傳來，黎蘊川盯著關上的房門看了一會兒，突然艱難的擡起右手覆上眼睛。

所愛隔山海，山海不可平。

二十分鐘後，病房的門再度被打開，黎蘊川沒有睜開眼睛，這個時候來的要麽是醫生護士，要麽是特護。

只是那人走進來後一直沒動靜，黎蘊川能感覺得到有道視線明晃晃的投在他臉上，他不動，來人也不動。

兩相靜默了足足三分鐘，黎蘊川先沈不住氣了，擡起手，逆著光的視線裏，季允正站在旁邊，直勾勾的看著他。

雖然她的表情還是很陰沈，但不知道為什麽，黎蘊川積郁的心情好像堰塞湖一下子被疏通了一樣，說不出的酣暢淋漓。

“你怎麽又回來了？”黎蘊川克制著想要上揚的嘴角，說出的話帶了幾分質問的味道，就好像在問，剛才不是要走嗎，走了幹嘛還要回來？

季允在包裏掏了半天，掏出一只熱水袋，還是加熱過的，放在他手背上，平平整整的壓好：“入夜天氣涼，好好照顧自己，要是再任性來個第三次胃出血，死了都沒人會心疼。”

說完她轉身就走。

黎蘊川掙紮著坐起來，撈起那只熱水袋在手裏掂了掂，入手的暖意穿透皮膚，直直浸到他心裏，他沈默了很久，嘴角終於還是忍不住勾了起來，這樣就夠了，一點點溫暖就足夠他支撐著度過漫漫長夜，他真的是個很缺愛的人啊。

季允開車出了醫院，回家。

天已經完全黑了，這個時候辛玉應該已經下班回家了，今晚沒給他做飯，矯情的二世祖回去又不知道會怎麽折騰她、

想到接下來要發生的事，季允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車在紅綠燈路口停了下來，她怔怔的看著前面跳動倒計時的紅燈，輕輕嘆了口氣。

黎蘊川一個人生活在這座大城市裏，這樣的狀況跟她以前一個人的時候很相似。

有家人跟沒家人一樣。

她還記得有次感冒發高燒，一個人到醫院打吊瓶，冰涼的藥液穿過血管，她整只手涼到發麻，那時候她最希望的就是有個人能給她遞個熱水袋，可是沒有。

藥水裏有安眠成分，後來她忍不住睡了過去，再次醒來是被護士叫醒的，藥水打完了，血液倒流了半瓶子，拔了針，一走出醫院她就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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