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天還沒有亮，流翊便已經收拾好了行囊，獨自一人來到了淩虛子所在的大殿之內，面色鄭重而冷漠，與平日裏的模樣完全不同。

淩虛子與流翊相處的時間不短，自然是發覺了流翊身上的變化，但是卻也沒有表露出有何驚訝的神情，只是狀似無意的端著水壺走到殿外花園，一邊澆花一邊問著流翊，“今天怎麽這麽早來？現在可還沒有到聽我授道講課的時間呢！”

面對淩虛子打太極似的講話，流翊倒也沒有多大的耐心陪著他一起耗，而是直接切入重點的開口說明自己的來意，“我答應過你，要留在這裏一年，聽你講道授意，今日便是期滿之日，我已經不再欠你什麽，所以，便就此別過吧。”

流翊的聲音很是平淡安穩，沒有半點波瀾起伏，但其中卻有種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冰冷陰郁，像是一尊冰雕一般，全然沒有半點溫暖與正氣。

淩虛子手中的水壺頓了頓，本該浸潤在根部的溪水全都失了準頭的灑在花瓣上，盛開的花朵上沾滿了水珠，在初升日光的照耀下光華閃爍，晃花人眼，充滿了勃勃的生機。

一直以來都像是個老頑童似不顯半點老態的淩虛子卻仿佛在這一瞬間蒼老了年華，聲音也不再如以往洪亮如鐘，而是有種近乎蒼涼的嘶啞，他沈吟了半晌之後開口問道，“翊兒，你還是決定要走？”

面對淩虛子這個明顯早已有著答案的問題，流翊沒有費力氣去回答，只是點了點頭，那一雙明亮動人的眼中卻再也沒有靈動暖意。

淩虛子低不可聞的嘆息，然後負手而立，衣襟隨風輕擺，“罷了，這既然是你自己的人生，我也無權幹預，便隨你去吧！”

淩虛子的允許與否其實並不會對流翊的決定造成什麽影響，她今天來這裏追根究底就只是想問淩虛子一個問題。

“爺爺，”流翊用一雙如深潭般吸人心神的眸子望著淩虛子，聲音清冷中卻又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希冀，“你為你曾做過的事情而感到懺悔過嗎？”

淩虛子在這世上活了這麽久，什麽人情世故都見得不能再多了，而且他又是個心思細膩、聰敏機警的人，看見流翊這副反常的模樣，在她問出這個問題之後，他終於明白這是怎麽一回事了。

想來昨日暗月和他之間的秘密對話應該是被流翊聽見了，否則她也不會再一天之內變化如此之大，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善心暖意都頃刻消散無蹤。

淩虛子一直想要瞞著流翊的事情終於還是被她知道了，可見古語說得極對，紙是包不住火的，越是想要去掩蓋的秘密就越會在不經意間被人發現。

想起曾經發生過的種種事情，淩虛子終究還是忍不住心中的愧疚，仰天長嘆一聲，他無力的閉上了眼睛，再也不對流翊有半點隱瞞的，而是將心中隱藏已久的想法統統都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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