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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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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的吻來的突然,細細回味,又不違和。

王美麗審問他為什麽要吻她?

隋唐反問為什麽要撒謊?母親逝世這種事也可以撒謊?

確實她的動機更為無厘頭。

王美麗說:“那你先交待。”

隋唐想也沒想,“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

她確實不知道。經過不同的戒酒會,她特別喜歡講故事。有時候是下意識的——一個有故事的人太容易博取別人的好感和親近了。走過捷徑的人,很難腳踏實地。

隋唐臂膀收緊,明明是擁抱的姿勢,眼神卻居高臨下地睨下,輕描淡寫地一筆勾銷:“那算了。”

她用力剜他一眼,瘋狗似的同他撕嘴。算了,什麽算了?

“浪子回頭在我這可不是都市傳說,先不接吻,現在又接吻,說實話……”她俏皮地挑起一邊眉,“你可別是愛上我了。”

笑意浮上眼角,漾起歲月的魚尾。

就算是隋唐,也是第一次遇見這樣的問題,他在她頰側落下一枚淺吻,“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王美麗不想他當自己神經病,碎碎解釋母親被婚姻圍困的一生。媽媽宮頸癌走的,走前嘆自己碌碌又負責的為母人生,都沒好好愛過一個男人。她很樂觀,也堅信女兒能成鳳,交待王美麗以後若要是寫回憶錄,一定要把媽媽的人生寫得精彩一點,寧可惡俗也不要爛俗,寧可做為愛奮不顧身的壞女人也不要做個庸碌在廚房的沒有故事的母親。

他問她,這次真的假的。

“你猜!”

他被她逗樂了。

開始他們抱得緊緊的,藤蔓似的死死纏繞,視覺上不敢說很相愛,但應該很要好。漸漸的,乳白色的燈罩外,墻影靜止,他們相擁對視,唇舌戲弄,說了幾句言不由衷的廢話,於攀登上來的困意裏失去了探究的興趣。在某一個入睡前的瞬間,他們默契的分開,找到自己的床沿,身體呈間距越發遙遠的平行線,安心地失去意識。

王美麗一夜未歸。她站在父母雙亡單身孤寡的三十歲關口,忽然面臨一個荒唐的窘境——她正在為夜不歸宿認真編理由。

要如何解釋,才能讓金郁相信自己?

為什麽要他相信自己?對啊,為什麽?

她對金郁有什麽承諾嗎?有嗎?

她外出不避諱,艷遇戲碼也平靜述出。王美麗暗自給自己鼓勁,坦白點,還像之前一樣,大大方方說昨晚會了情人。就像她面對隋唐,提起家裏有個男人從來無愧。

城市的清晨冒著未沸的喧囂,汽笛零星,出租車路過大Logo的快消品牌衣服店,門窗緊閉,王美麗意外自己比店鋪起得還要早。

她讓司機師傅停在了包子店門口。

籠屜蒸香,她站在隊伍後面,想著要給金郁帶包子。他嗜肉,買兩個大肉包子。

她回回惦記這家肉包,只是起不來床。金郁也是個懶鬼,對他來說熬夜比早起容易,所以他們總會錯過早餐,繼而糊弄午餐。她說起過這家包子,稱這家包子巨大,他問多大,她左右比比,停在了胸前,為了勾起他的食欲,便說比自己大。

金郁想也不想:“那不可能。”

王美麗排了一刻鐘的隊伍,聞香餓得饑腸轆轆。終於輪到她,饑餓營銷下一口氣買了10個,一路走一路吃,第二個剛咬了口面皮兒就飽了。

她捏著那只開了肉口的包子,再往家走,腳步明顯慢了。她低頭同自己那處比了比,確實不可能,她怎麽能跟大肉包子比呢。

王美麗喜歡穿法式三角,無鋼圈的,這讓棉花團於視覺上多少波瀾起伏。按照金郁對女人的了解,他認為都兜不住了,那肯定非常大。

她嘆他單純,拜托他多談戀愛,多摸幾個姑娘,要不就多逛逛P站。

他看似好脾氣,實際臉很容易臭,一旦開到這種玩笑,他會表現出明顯的不悅,癥狀為:帥臉垮塌,呼吸粗重,露出超過他年齡的覆雜眼神。

這時候王美麗便會釋出招數,掐記他白凈的臉,說句真可愛,或是靠在他肩上裝糊塗。咀嚼到這樣的時刻,王美麗很難說服自己——金郁也是個關系隨性的人。

心動不靠嘴巴張合一句“我愛你”,心動靠的是嗅聞辨識。愈發靠近公寓,心跳愈加強烈。王美麗聞到了自己的緊張。

這種緊張是不是心動她不知道,只是一步一挫,她暴躁地感覺自己被道德綁架了。

太崩潰了。

只是一開門,她環顧一周,心猛地摜到地上,隨之逃離的還有一東一西甩脫的鞋子。

她安心地栽至床上,長舒一口氣,才明白自己的“大大方方”並非無懈可擊。

她闔上眼睛,又補了一覺。

冰雪消融的立春,枯草還未見生機,枝頭新芽倔強冒出綠意。

金郁周末和朋友去燒烤了。兩個Grenoble INP的同學,還有一個同事,以及游戲群的群友。應到六人,實到十人,四對成了或快成的狗/男女,兩個孤寡男孩,其中就有金郁。

他非常不想承認自己孤寡,但不知要怎麽介紹王美麗。他負責準備牛肉雞肉類,塞到冰箱那天他試著問她要不要一起燒烤,王美麗拒絕了,說你們小孩子的聚會,我去了多掃興。儼然一副自覺的家長姿態。

借宿的同學黑狗帶了女朋友來。兩周前還是普通朋友,今天兩只手就像訂書機釘在一處的連體人,讓他遞個竹簽都不松手。

金郁聽見女孩說等會晚上要陪爸媽吃飯,黑狗說那等會燒烤結束我送你回家。

平時臟話連天的直男,此刻說話比棉花糖還溫柔。一轉臉,蹬了金郁一腳,問他行李什麽時候拿走?

金郁問,怎麽,她要住進來了嗎?

黑狗說沒,但快了。說著色兮兮地遞個眼神——這個眼神,作為男人,懂的都懂。

金郁沮喪地說,知道了,這兩天去搬。

他來這兒攏共就帶了三個行李箱,黑狗家就兩個了,還有一個在王美麗那裏。就這麽一個行李箱,都擋道,起夜總會撞到。

她那兒太小了,他想換個大點兒的房子,又不知道怎麽開口。哪兒輪得到他帶她走,她每天掛在嘴邊的話就是“你找著房子了嗎”、“你不會想賴我這兒吧”、“天哪,我不會是在包養你吧”……

金郁很怵小白臉這種詞,又沒找到時機壓她一頭,只能很目的性地接茬,“可以嗎?姐姐……我不想努力了。”

每次叫姐姐,她都會很浮誇地表現出開心。所以,金郁對這兩個字總是很摳門,力求叫出有求必應的效果。

王美麗捧住臉,認真打量他一圈,似乎在思考可行性,有一瞬間,金郁覺得自己出息了,居然可以靠臉吃飯了。他爸媽應該會打死他。

下一秒,王美麗堅決地搖搖頭,第一次對姐姐二字發出屏蔽:“不行,你吃太多了,我養不起。”

他身強力壯,要幾次來幾次,要快就快,要慢就慢,如果不是這麽多飯和肉,他怎麽有力氣技術性地犁地?

他們嘻嘻哈哈地過去了,跟她在一起,總是很愉快,說一堆廢話都可以很開心。他覺得這就是戀愛,可又跟他想象的戀愛有所不同。

金郁陷入了一個困局,這個困局肯定比以前拿著手機等消息要好,可他變得特別不知足。

他坐在戶外折疊椅上,看著眼前或暧昧或熱戀的情侶,心情很糟。他感覺自己和王美麗就r體關系肯定不會比他們疏遠,可距離和她手拉手走到陽光下又有一段說不清道不明的距離。

這種遙遠,比以前手機上的陌生人還要讓他不安。

因為煩躁,他吃了很多肉,吃的坐進車裏安全帶繃得胃難受,他還是忍著不適把兩對情侶送回了各自的居所。他最後送的黑狗,但沒上去拿行李,他知道王美麗那裏容不下他的行李箱。

黑狗讓金郁下周把車他借他,反正上班也不開,他想帶女朋友去露營。

“好,一句話。”金郁很爽快。

黑狗接下來的問題就不可愛了。他說:“要不把你那個喜歡的姑娘捎上,你這進度不行,今天都不肯跟你出來見朋友,不會黃了吧?”

金郁主動給他松安全帶,把他趕下車,“滾滾滾滾。”

他很想找朋友說說的,可一個大老爺們說個不太像話。他驅車回家,決定自己解決。

打開家門,金郁覺得問題就解決了。

他忘記問題的根源是他和王美麗在一起總被她插科打諢,無法交流感情,此時此刻他只看到一張惺忪無害的睡臉。

他幾乎是瞬間位移到的床邊,大腦一片空白的捧起她的臉,一下下啄臉、啄唇,啄耳後,啄頸窩,啄額角蓬松的亂發,“我好想你啊。”

王美麗被一股熱烈的心跳包圍,和今晨的緊張無關,她嗅到了切切實實的陌生的溫暖的心動。

在意識的心動外,他攜回的人間煙火的燒烤味也攪動了她空虛的胃。

他們只是分別了一天一夜,卻心懷鬼胎,吻得地動山搖。

中場休息的喘息時分,金郁抱著她疑惑,周六晚上你不一般都很忙嗎?

她說昨晚太累了,今天要休息休息。金郁點頭,“那今天下午睡得好嗎?”

她說不錯,問:“今天燒烤開心嗎?有漂亮妹妹嗎?”

金郁故意說:“沒有,我出門看不見女的。”

“神經!”她都不知道要開心還是傷心了。

安靜了片刻,他的吻又上來了。她餓了,便轉移話題,“我給你買了肉包。”

“真的?那家不是只開到早上九點半嗎?”

“我今天起得……回來得早,路過就買了。”

金郁趕緊開燈,興沖沖地往冰箱走。王美麗提過很多回肉包,他一直想吃。

王美麗:“你怎麽不問我昨晚為什麽沒回來?”

“哦……”他腳步頓了頓,“還能為什麽,不就是喝多了。”金郁聞了聞包子,冰涼的面皮下隱隱浮出肉香,聞著就好吃。他將包子裝盤送進微波爐,組織語言後提醒道:“你記得,千萬不能喝得意識不清,萬一另一只耳朵也壞了,就變精靈耳了。”他當然有關於喝多被人吃豆腐的擔心,可她是王美麗啊,她這麽悍,能被吃豆腐,多半是她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說了也白說。

“精靈耳多好看啊。現在是個很有名的整容項目!”她摸摸耳朵,嘀咕道,“我還奇怪你沒給我發微信……”

“我敢嗎?我每次問,都被你兇。”說著,他彎腰找起眼鏡來。剛剛吻得太激烈,他忘了被甩哪兒去了。

“我哪有沖你。”王美麗不承認。

“有啊,你要我翻聊天記錄嗎?”他在墻角找到眼鏡,確認沒有損壞,剛要戴上,立刻被飛撲上來的王美麗死死抱住,“哎呀,不要!那都是醉話,喝醉的話怎麽能信呢!還有啊,我怎麽舍得兇你呢!你這麽能幹!”

“能幹?”尾調上揚。

“能幹!”重音落在第二個字。

他腰勁兒頂了一記,“那你下次兇我記得我的好處。”

她感動得一塌糊塗,擁抱親吻融入似乎都不能釋放她的感動,她現在想把這只漂亮貼心的小狼狗吃進肚子裏。

金郁抱住她,“你記得你說的。”

她用力點頭。

得到赦令,金郁親親她,接著舔了舔唇,用不經意的口吻問,“……對了,隋唐是誰?”

王美麗看著他的眼睛,忘了演戲。

立春時節,她的耳邊幻覺出酷暑驚雷。

原來她的身體裏住著兩種價值觀,只是溫馴的那頭常年被猖獗的那頭以“特立獨行”的名號武力鎮壓。

那一刻隱約的關系線漸漸清明,她聽見了四面楚歌的心跳。

王美麗明白了,面對金郁,她既不能無情地上帝視角,也無法安然做一個裝傻的騎墻者。她能共振他的感情,這很糟糕。

王美麗和秦甦合夥做過代購。賣東西要寫文案,寫文案就要親自實踐。在她們學會去官網和豆瓣抄文案之前,曾一度在絲芙蘭香水專櫃前失去過嗅覺。

那一陣的經驗讓她知道:有些香味疊穿,互相兼容,而有些獨立香型,同時噴,會頭暈。

“人啊,不能同時噴兩種風格鮮明的香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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