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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婚喪嫁娶·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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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武柳打著電話,盧卓站在旁邊略微焦躁地抽著煙。

何無遞給顏池一顆陳皮糖。顏池剝開糖紙,將糖果塞入嘴中,酸甜的味道溢滿了口腔,驅散了心中的些許陰霾。

“嗯……到了……對……”秦武柳還在打著電話,可眉頭卻緊鎖,“村口的第四戶人家,老破瓦房?我們要在這裏住七天?”

盧卓踩滅了煙頭,更加焦躁地撓撓頭,他的頭發厚實微卷,應該是常年被他搔撓,顯得有些淩亂。

秦武柳掛了電話,對著他們說:“主顧說讓我們把屍體放到村口的第四戶人家,是一個老破瓦房。他要我們在這裏住滿七天,送他兒子過完頭七再走。”

盧卓的焦躁感更重了:“什麽破瓦房?他兒子死了他自己都不來?還非要我們在這裏陪他兒子待七天。七天,屍體都臭了!就算是游戲,我們把屍體放哪裏啊,總不能跟我們住在一個屋子裏吧。”

村口第四戶人家,老破瓦房。

何無越聽越耳熟,這不就是她來試睡的兇宅嗎?

何無舉手:“我知道在哪,村裏我逛過了,就我住的那家試睡的兇宅還是破瓦房,我昨天住了一晚上!”

盧卓:“那快走吧,你帶路。”

盧卓率先上了車,顏池看了看何無,又看了看秦武柳,乖乖地跟著盧卓走向後座去了。

“誒,你來跟我擠什麽?”

“何無得帶路,她坐副駕駛,一會就到了,你忍忍。”

“忍不了!啊,我不要跟男人大腿貼貼!你不是跟她很熟嘛,讓她坐你大腿……唔唔唔,你捂我嘴幹嘛。”

何無聽著動靜,也有些尷尬,只能對秦武柳:“我們上車吧。”

秦武柳點點頭,卻又停下腳步,斟酌了一會兒問她:“你昨天自己睡在兇宅,沒事吧?”

何無有些不習慣這樣的熟稔,只能硬著頭皮回答:“嗯,我習慣了,我不怕這些的。”

秦武柳看著她,伸出手想摸摸她的頭發,最終卻又放下手來:“走吧。”

何無卻裝作不經意問道:“那你走的時候,媽媽和弟弟還好嗎?”

秦武柳很低地“嗯”了一聲,大步走向駕駛座上了車,何無也緊跟著他上了副駕駛座。兩人上了車之後便沈默著,只何無指路偶爾蹦出幾個詞,氣氛怪怪的,就連盧卓也閉上了嘴不說話了。

村子本身就不是很大,開車不過幾分鐘就到了老破瓦房前。

盧卓第一個跳下了車:“這地方這麽破,怎麽住啊?這屍體就放在車上不管了?”

何無也下了車:“主屋的梁上有一副老木棺材,我估計是給他下葬用的。不過那房梁很高,我們幾個不一定弄得下來。”

何無話音剛落,就有幾輛三輪車開了過來,一下子來了五六個大漢,見著何無就喊:“開門啊!我們是來搬棺材的!”

五六個大漢系著白色腰帶,胳膊上還掛著白色的麻布。何無看著這裝扮有些眼熟,一時卻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她只能開了門,本能地遠離了這些人。

顏池看出了她的不自在,站在她身邊擋住那些粗手粗腳幹活的漢子。何無能夠聞到從他身上傳來的如日光般灼灼的氣息,朗朗如春風,似乎能夠滌盡這世間所有的汙濁,她沈浸地吸了一口,頓時忘卻了心中的不安。

這些漢子似乎是幹慣了這些的,從車上拉了幾塊木板,熟練地架在房梁和坑坑窪窪的地上,兩個大漢身手矯健地翻身上梁,用麻繩系好了棺材兩頭,一點點拽著麻繩將棺材從梁上放下去。

“哐當——”

棺材落地。

棺材上厚厚的灰塵浮游在空氣裏,空氣都一下子變得渾濁起來。漢子們又手腳利落地架起一個木架,將棺材放置上去,棺材正正放在大堂中央,正對的地方是八仙桌和老式座椅。

那椅子本是木質的。整體做成圓形,下面總放著火盆烤腳,上面則是坐著的靠背。村裏人在冬天總是窩在這火桶中,再裹上一層被子,手腳就都在裏面暖和了。坐在高高的火桶上,喝著幾杯茶,嗑著一把瓜子,就能跟朋友聊上一天。

棺材放好後,漢子們又呼啦啦地離開了。

桌上不知何時何人放上了遺像。

遺像裏的青年帶著一副黑框眼鏡,不茍言笑的模樣,如果不說,沒人看得出來這是一個二十二歲的小夥子,看起來簡直比教導主任還要教導主任。

何無看了看遺像,總覺得毛毛的,她不適地摸了摸後頸,不知什麽時候她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有人在黑暗中盯著她。

……

顏池點亮了屋內不怎麽明亮的燈泡。

盧卓招呼著他一起將屍體擡進棺材裏放著,盧卓是頗有怨言的:“我們也住這裏,他也住這裏。七天屋子裏不得臭死了!”

秦武柳不慣他毛病:“你要不怕死去別的地方住也行,副本規則的力量你應該也見過。”

盧卓一撇嘴,不說話了,老老實實地擡屍體。

盧卓走在前,顏池走在後,裹屍袋將屍體包裹得緊緊的,盧卓打算連著裹屍袋一起把人放進去,起碼能夠隔一層,半夜起來上廁所也不會瘆得慌。可誰知他剛進門口,那老房子的門檻實在太高了,他剛跨過一條腿,後面那條腿就被絆倒了,他直直倒下去,連帶著手中的裹屍袋都飛了出去。

顏池沒有拿住,整個裹屍袋的拉鏈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打開了,那屍體直直地飛入了棺材中,正正好仰面躺在棺材中間,不偏不倚。

在場的所有人頓時流下冷汗來。

盧卓趴在地上半晌沒有起身:“我……他……他剛剛是自己飛進棺材裏了?”

沒有人想回答他,因為那具屍體,確實是正正好自己飛進棺材裏了,還是雙手垂於胸前,巨安詳的那種仰面躺。

八仙桌前的白蠟燭不知道被誰點燃了,昏暗的光照在遺照上,襯得整個屋子更加可怖。

盧卓站起來連連後退:“我要睡樓上,樓上還有住的地方吧?”

不等其他人回答,盧卓便登登登地跑上了樓。

何無緊接說:“樓上都是雜物,就一張小竹床,估計是睡不了太多人。我之前住在右邊的主臥裏,左側應該是客臥,樓下的主客臥床都比較寬敞,可以睡兩個人。”

顏池看了看何無,面色通紅,又轉頭看向秦武柳。

……

何無獨自躺在床上,屋子裏的味道並不太好聞,濃重的熏香和夾雜在其中的屍臭漸漸從大堂飄散過來,即使關緊了門也並沒有什麽用。

何無想了想顏池,有些高興,在副本裏碰到熟悉的隊友,總是讓人高興的。

隨即又想到了秦武柳,她的便宜爸爸,他看起來好像跟之前不太一樣了。不知道他又是因為什麽原因進入了死亡副本呢,他已經想起了他關於玩家的記憶了嗎,不知道現實和游戲,哪個更讓他留戀呢。

她胡亂想著,最終迷迷糊糊睡著了。

半夢半醒之間,竟然又夢到了那些舞動的骷髏。

他們的動作比昨天看起來更靈活了,森白骨掌向天托舉,右腿也隨著屈膝擡起,森白骨掌向下探索,右腿亦隨著沈重落下。伴隨著越來越快的鼓點,他們的動作也越來越快,他們急速向著何無奔跑而來,一直到聚集成圈將何無圍在中間。

鼓點驟停。

被圍在中間的何無滿身冷汗,她被緊緊束縛在原地不得動彈,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

她能聞到那些骷髏身上厚重的灰塵氣息,能夠看到他們眼窩裏空空的洞內結起的蜘蛛網,他們舉手擡足之間都散發著濃厚的腐朽氣息,仿佛在土裏塵裏被埋藏了千年,卻千年也不死去,定要從那灰塵的土壤裏爬出來惡心惡心世人才甘心。

銅鑼敲響。

有人捏著嗓子喊:“合婚問蔔!”

周圍嘈雜的人聲一下子沸騰起來,那剛開始說話的聲音咳了一聲,周遭又陷入平靜。

那人捏著嗓子:“何家女,二十有四。生辰時日,吉!”

周圍開始響起各種雜音,“咚咚鏘咚咚鏘”,仿佛在慶賀著什麽。

很快那聲音又捏著嗓子響起來:“擇七日後良辰吉日,婚!”

悠悠揚揚的曲調響了起來:“琴瑟相伴,花好月圓。金鳳過夜,明月高懸。我道那新人哭聲漸重喜氣濃,你倆和樂美滿交交纏,生生世世命相隨——”

周圍的聲音越來越吵鬧,越來越吵鬧,到最後就像在她的腦子裏炸響一般。何無感覺頭快裂開來了,她張開嘴大聲喊著想要離開,卻張不開嘴也發不出任何聲音,她的身體被緊緊禁錮在原地,就連她的靈魂都像被禁錮在了這裏。

她再不能自己笑,再不能自己哭,再不能自己站起來說一句不願意。

無數樂器、唱腔還有許多人說話交談的聲音交雜,可她卻在這千萬聲音中分明聽到了一絲哭腔,那悲涼之意透過這些繁雜之音傳到她的耳朵裏,她的身體一涼,巨大的無力感和悲痛感擊中了她,在那一瞬間,她不知道跟誰共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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