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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八十一章 共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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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樂平靜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勤王府一晃數日,與自大鬼打打鬧鬧,說說笑笑,時光如飛矢一般過去,就好像親身驗證了廣義相對論中對時間感應的描述一樣。

用過午食後,羽洛正有一點點犯困,剛圍著圓桌伸了一個懶腰,就聽得門外繡茉的說話聲。

“芩嵐?你怎麽過來了?”自煙鵲的事之後,繡茉對雙芷閣的人說不上客氣,也談不上不善。

煙鵲之前,芩嵐只是王妃娘娘身邊一個提鞋打扇的小丫環,不疏不親的關系下,誰知道這芩嵐是不是像煙鵲一樣,對自家主子有著近乎狂執的保護欲?

相對的,芩嵐對繡茉也沒幾分好氣。瞥一眼對方,她尖細的聲音已然透著門縫傳到了羽洛耳中:“要不是王妃娘娘有令,這小小的采擷苑,我還不稀得來呢。”

高高在上的神情,讓繡茉暗自白了她一眼。可引文王妃的顏面還是要敬的,好歹人家還救過喬姑娘呢。

“不知王妃娘娘,有何吩咐?”繡茉還是微笑著問道。

芩嵐沖著門內望了一眼,沒見到喬姑娘,告訴繡茉也是一樣的吧。

稍一思量,她淡淡地說道:“娘娘讓喬姑娘去雙芷閣一趟。你快些去通傳,別讓娘娘候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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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往雙芷閣的路上,羽洛一邊徐行,一邊思疑。

上一回她去雙芷閣的時候,引文王妃還愛答不理。今日卻主動找她,會是何事?是好,還是壞?

夏風掠過耳畔,炎炎的熱風中滲透了些許夏花的清香,引人神怡的同時,卻又參雜了催醉的意味。

繡茉用力吸了吸鼻子,看一眼羽洛,不禁問道:“喬姑娘,這味道……?”

“是酒氣。”羽洛遲疑一刻,悠悠地吐了這三字。

曾在采擷苑釀酒的她,最熟悉這種花芳加了酒氣的混合香型。

只是,這種味道,與雙芷閣一向的清雅十分不搭調……

石子鋪成的小徑往閣中深處引伸著。艷陽高懸著,光天白日的午後,引文王妃半趴半倚地靠在石桌邊上,面對著一小壺酒,喝地不多,卻已經有了幾分微醺。

“喬姑娘……你來啦?”眼前白織的光芒被人硬遮擋去一些,引文由是擡頭,勉強正坐了幾分說道。

平日裏的她,是滴酒不沾的。

芩嵐立在王妃身後打扇,看主子的眼神中有一些心疼,也難怪她到采擷苑傳話時態度不佳了。

羽洛見過王妃娘娘,看著引文微顫著手臂,傾斜酒壺往杯中倒酒的時候,竟為她感到一陣心酸。

“王妃娘娘,叫羽洛過來是……?”她恭敬地問。

“本王妃叫你過來了麽?”引文向身後的芩嵐確認了一眼,這才又緩緩說道,“好像是吧……坐吧。”她指著自己對面的石凳說。

說罷,還把酒杯推到了羽洛面前。

引文的臉上一直怪著一種說不清的微笑,盯著羽洛飲下一口酒,她才眼神一變,幽幽冒出一句:“王爺,與你提過納妾的事吧?”

羽洛驟是一楞,口中的酒水有股子澀澀的味道,才劃下喉嚨,王妃又問了一句:“聽說,你不願為妾?”

“咳咳——”羽洛當即捂嘴咳了幾聲,不知是被酒嗆的,還是單純的被話嗆著了。

咳罷,她又喘了幾聲。“王妃娘娘,我……”半張著嘴,羽洛不敢看引文的眼睛。

支支吾吾,也是一種立場。

引文低垂著眼,幾縷發絲掛在眼前,她卻好似不見。“心是王爺的,我無力約束。”王妃淒然地言道,“如果你的目標是王妃一位,那你必須得明白,廢妃一事莫說是實際發生了,這種想法一旦滋生,太後姑母都不會對王爺有絲毫的顧及手軟。那就等於,把王爺往死路上推。”

上一次在羽洛面前,引文還冰冷地否認自己為王爺著想的真意。對著一個自己看不入眼的人剖解心思,若不是借了幾滴酒精,她恐怕還真難以做到。

羽洛徐徐搖著頭:“王妃娘娘,羽洛並非覬覦王妃的位置。”

可此時,引文卻輕笑了一下。顯然,羽洛的話,她是不信的。

“我勸你,不要再嫌棄一個妾的名份了。”引文繼續說道,“你要入主東閣,我可以隨你;你要掌管王府中的大小事務,我也樂得輕松;唯獨王爺的安危,我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這一段話,除了最後半句的堅定之外,引文已然把姿態放到盡量低的位置了,就連一貫的“本王妃”都一度不用。

如此深沈的愛,讓羽洛不禁紅眼眶。

靜靜地反問著自己,如果她身處王妃的位置,能不能做到如此堅韌付出,不求回報?

說到底,王妃的路途,也並非她的選擇。在勤王府這座監獄裏,她即身為獄官,也同為囚犯!

仰頭,陪了一整杯酒,苦澀的味道裏夾雜著她不曾預料的辛辣,辣得她直湧淚水。

“你的答覆呢?”引文的視線迷離,可左右晃不出對方的臉頰。

一瞬間,羽洛腦中,好似被心疼與愧疚淹沒。

慢慢地晃一下腦袋,緊接著,又是一陣猛搖。

即便是太後的侄女,也逃不過被權利左右的命運!愛,卻不能流露,還有比這更悲哀的事麽?

羽洛一再搖頭,不是拒絕,只是不忍。

可這番表情在引文眼中被讀成了相反的意思。

“你還是不肯放棄?”引文問羽洛,“你可知道,這意味著什麽?”王妃的眼神瞬間冷厲。

“別以為本王妃真的拿你沒有辦法。”引文勸說不成,又猛飲了一杯酒,強烈的酒味讓她一度心燒舌灼,說不出話語來。

“王妃娘娘,您不善喝酒的,還是……”芩嵐看不過,上前插話,但很快,就被引文的手臂一揮,再加一聲“退下”,懶腰擋了回去。

失了焦點的眼神,王妃看上去比方才醉得更厲害了,可就算這樣,她也沒有忘記自己威脅羽洛的說詞。

“別以為,本王妃真不敢……對你下手!”她斷斷續續地說,“就算王爺會因此恨我一輩子,那我……也得先想法兒……讓他留下這條命來恨我!”

明明是威脅之語,從引文口中說出,卻透著滿滿情意。

羽洛再也忍不住淚水了,她一把奪過王妃手中的酒壺,半感嘆半問著說道:“王妃為何甘願委屈,也要留在王爺身邊?太後的侄女,明明就可以要去更多的……”

引文的雙手一空,垂下的脖子驟然擡起,仰首望了高掛的烈陽,不由得用手遮住雙眼。

“今天的月光怎麽那麽刺眼?看得人頭疼!”她說著,打了一個酒嗝,重新低下頭,目光渙散,神色游離。倒不是因為醉的,更像是回憶起了往事。

“你知道麽?”她突然拉了羽洛的衣袖,癡癡地說道,“王爺是我大小就認定的人……太後姑母要我與王爺成親的時候,說是委屈了我,要我做內應。可她不知道,我當時有多高興……其實,這麽多年來,我一直都是王爺在太後那裏的內應……可誰也不知道,這事兒,誰也不能知道……”

引文說到這裏,伸了單指擋在唇前,接下來的話,就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覆:“誰也不知道……誰也不能知道……”

心碎與疲倦的模樣,不僅看哭了羽洛,更讓芩嵐與繡茉也偷偷抹著眼淚。

都說王妃寡言,可偏偏是這寡言之人,不開口則罷,一開口便撼人心啊!

眼看著王妃的側臉一點點貼近桌面。羽洛伸手扶了一把。

在心底,她嗔怨著世事難料,就憑引文的魄力,若沒有勤王在中間,她們本可以成為好姐妹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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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於璟從東院出來,想著昨夜與王妃的對話,總覺得他們之間的隔閡,忽薄忽厚,令人不解。

帶著聞舉,他本想去雙芷閣走一趟。自上次救回羽洛之後,引文就顯得奇怪,說的做的,總出乎他的意料。也該是時候找她聊一聊了。

不一會兒,兩人先後踏上了石子小徑,隨著一陣陣夏風,一向寧中帶靜的雙芷閣,今日好似卻給人別樣的味道。

目光穿過庭院,滴酒不沾的引文好似飲了流霞,鮮少見醉的羽洛卻好似眼泛梨花。當然,最讓人感覺怪哉的,還是她二人在同一張桌上飲酒敘話的景色。

遠遠望著,宣於璟停下了腳步。

“爺?”聞舉靠近問了一聲。

宣於璟不答,只伸手指了指前方,他聽不見二人正說得什麽,可內斂的引文,能心平氣和,在閣中與羽洛敘聊,已然十分不易了。

這個洛兒,也就只有她,總能作出一些令人稱奇的事。

勤王在心底感嘆一聲,又道:“別打擾她們了……”說罷,轉回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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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引文一閉眼,從中午一直睡到了後半夜。

在自己的床榻上醒來,胃裏一陣陣翻攪灼熱著,想吐又似乎沒什麽可吐的。

仰面望著閣樓的頂梁,她使勁回憶白天的事。還記得自己,好似是把喬姑娘叫來了……

我與她,都說了什麽?

引文單手抹過自己的面頰,她記起那時候,自己好似醉了,好似問了對方是否願意為妾,可喬姑娘,作答了麽?

她完全憶不起來了。

使勁拍了拍自己的額頭,頭暈腦脹的感覺並沒有因此而減輕。

暫且放棄回憶的引文,又疲倦地閉上雙目。

可就在那一瞬間,一道聲音突然在腦中響起:

“看來,我還是不適合做小三……”

這聲音很遠很輕很緩很虛,就好像是無意中飄入她耳中的呢喃一樣。

引文不明話中之意,更不確定這是誰的聲音。

她以手撫額,靜靜地放空思緒。方才的回想,且當它是一閃即逝的幻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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