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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賀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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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賀敬壽後的萬壽宴算得是聖陽節的重中之重。

這是王上宴請群臣的宴席,熱菜、冷菜、湯菜、小菜,再到鮮果、瓜果、蜜餞,還加了點心糕餅等等,各臣的矮桌上都堆得高起疊起,每樣淺嘗一口都嫌富裕。

席間,除了宮中舞伶載歌載舞之外,今年還依了王上尋點新意的要求,請了沛都街上最著名的雜耍班子表演。

疊羅漢、轉火球等,每一樣都扣人心弦,看得眾人拍手稱好。

趁著歌舞表演的間歇,寧浦又是祝酒又是美言,將王上捧得如明主下凡,功蓋歷代大晟先祖,順道還稱了太後為後宮乃至天下的德行典範,寬厚仁愛雲雲,王上樂得合不攏嘴,就連一向不喜寧浦其人的太後也誇了幾個“好”字。

原本,像此類祝詞獻賀,是該在朝賀時完成的,可今年被寧浦起了個奉承得賞的頭,一些弄臣媚臣們也紛紛坐不住了,一個接一個地上前給王上祝酒。至於那些坐在後幾進的官員,靠不得近,至少也朝著天子的方向跪拜表誠。

一時間,各種“聖”,“明”之語不絕於耳,一席美宴竟吃出幾分賽詞會的意思。

眼看著上前拜賀的臣子漸漸稀拉起來,宭州王也斟滿了一盞酒,準備上前。在萬壽宴的結尾,王上將會給犬子與郭家小姐賜婚,金口玉言,是他禾美族難得的福分。這時候,不抓緊向王上太後說幾句好話,圖個吉利開心,怎麽說得過去呢?

這邊宭州王捧著滿盞從座後起身,另一邊,一個身著四品朝服的官員幾步搶到了他前頭,在王上面前伏膝便拜。

只見那人的朝服上打著三五片巨大的補丁,且都在顯眼的位置,上衣色彩黯淡,也不知這一件是穿穿洗洗了多少次。長衣的下擺滿是皺紋,一頂灰蒙蒙的官帽,若是細看,還有幾點汙漬。

“就這等寒酸的模樣,也敢來面聖賀壽?”寧浦在宣於嶙身旁嘟囔了一句,說的正好是王上的心聲。

龍椅之上,宣於嶙漸漸蹙起了眉頭,臉下意識地瞥向一邊,用餘光時不時地斜視著,一副不想看他的樣子。

至於參宴的其他官員也小聲交頭接耳起來。

“這是哪位大人?敢這般戳王上的黴頭?”有人問,說話間,還撇了一眼博史令的座位。

眼見著王罕大人正好端端坐著,衣著不鮮亮,卻相當整齊。

“連博史令大人都不敢在今天這樣的日子造次,這到底是什麽人?”

“誰知道……莫不是出於哪片窮地方,別看他一身補丁,說不定已經是人家最好的衣裳了吧。”說這話的官員多了幾分戲謔之意。

瞬時間,蔑視的目光從四面八方看向那名位列四品的大人,眾人大多是抱著看好戲的心態關註著。

“王上——聖壽無疆,恩澤天下啊——”那位大人三跪九叩之後,倒是用祝詞開了頭。

直到他直起身的那一刻,眾人才驚訝地發現,那,不是沅州州府勞德,勞大人麽!?

按說沅州也是個山美水美的地方,就算前些日子糟了災,朝廷不也發了賑災銀下去麽?

這白花花的銀錠子,就算到不了百姓的手裏,難道還到不了他州府大人的手裏?

只要他隨便沾幾滴油星,也不至於穿得如此囧相啊?在座的眾大人們十有八九是不解的。

唯有王罕,苦笑了一聲,連連搖頭。

“勞德啊勞德,”他在心中暗嘆,“就連我王罕也無謂再苦諫、死諫。你小子難道還看不清當今的天子是何許人麽?選了聖陽節的日子做苦戲,為沅州百姓求情,其結果,恐怕要適得其反啊!”

王罕沖著勞德大人的方向使了一個勸阻的眼色,可此時,對方的眼中完全沒有聚焦到他的位置。

輕嘆了一口氣,王罕啄了一口酒水,緊接著,又嘆了一聲更深更洩力的。

前一聲嘆,是為勞大人,後一聲,卻是為他自己。

曾幾何時,在王上得意忘形之際潑冷水,在眾臣退縮之際他感言,在邪佞當道之際以死諫,等等諸事,皆是他的專長。就像今天的勞大人一樣,不畏罪,不懼死。

可現在的他,竟被一次又一次的心寒,打擊退縮了!

是潛移默化中,也被這滿朝的腐朽給侵蝕了麽?

王罕於是俯首自省,一向不多飲酒的他,今日為了一心的愧對破例了。

聖架之前,勞大人終於到了起身奏對的步驟。

方才他一句“恩澤天下”聽似賀詞,實非恭維之意!

“王上——沅州自春起水患,如今夏汛更甚,前後不過兩月,已經被洪水淹沒了良田千頃,沖毀的房屋數以百計。沿河一代,老百姓流離失所,居無可居,食無可食!每日光餓死的病死的人都難計其數啊!”一開口,勞德就是一串災報。

成百上千的數字甚是炸耳,一時間歌止舞停,就連之前還捧著酒盞等待敬酒的宭州王見這般架勢,也默默地回了座。

“沅州水患,朝廷不已經發賑災銀下去了麽?”宣於嶙當著群臣還有宭州王的面,他不便發作,只沒好氣地應對了一句。

“啟稟王上,朝廷下文承撥二十萬白銀予沅州治災。可如今到位的不過就兩萬一千五百一十八兩,十中之一的數額,就這還是下官百般請告才勉強求來的!”勞德大人聲聲懇切,說著,還從懷裏掏出一本賬冊呈上。“沅州府庫的進項老臣都記在這兒了,一筆一筆,用於治災安民,遠遠不夠啊!這次老臣鬥膽在王上您的壽宴上進言,實無可耐!王上,您恩澤天下,老臣懇請你,金口玉言,命掌理賑災事宜的寧浦寧大人,戶部,以及沛都到沅州需經的各級州府城縣,都把本該撥給沅州的災款下放,也好救百姓於水火啊!王上——”

勞大人說罷,又是一下長跪,且王上不開口,他並無起身的跡象。

“勞大人!今個兒是聖陽節吉日,你衣著禦理不合規制,王上都沒怪罪於你。這等前朝之事,你豈可拿到節宴上來說?”先開口的是寧浦。勞德一語,把他寧浦,戶部還有沿途各州城縣的官員都提了。甚至還將他的名字置於最前,顯然是暗喻他私吞災款!寧浦豈能容他再放肆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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