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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身份高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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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姜氏挎著個小籃子,縮在角門下頭燈籠的一片陰影底下,嬤嬤提著燈籠一路從內院走出來,到了門口沒看見人,抻長了脖子四處張望,大姜氏拄著拐杖探出半個腦袋,低聲喊了一聲:“嬤嬤,我在這兒。”

嬤嬤人往後一退,拍著胸口呼氣:“可差點兒就把我給嚇死了。”

大姜氏上去抓住她的手,往她身後看過去,嬤嬤擺擺手:“別望了,老爺太太都在忙,抽不出空來。”

大姜氏一邊掉眼淚一邊點頭,手握著嬤嬤的手:“我知道的,我知道的,還勞煩嬤嬤跑了這一趟。”

嬤嬤站在原地看著她,眼睛也有點發酸,老爺太太的原話是讓她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他們這輩子就當生了個畜生,以後再不會認她。可是嬤嬤說不出口。

嬤嬤轉身要走,大姜氏趕緊挽住她的胳膊:“嬤嬤!你先等等!”

嬤嬤不耐煩道:“誰都不是吃閑飯的,我還得回去給老爺太太回話!”

大姜氏從籃子裏掏出幾個紅雞蛋,一股腦塞進嬤嬤的懷裏:“小妹...的好日子,我沒什麽好東西......”

嬤嬤鼻子一酸,推了幾把,想說就算老爺太太肯收,也不會送到姑娘那邊兒去啊。嬤嬤還是點點頭,收了下來。

大姜氏抹著淚,手伸進袖子裏摸了半天,摸出來一個荷包,當著嬤嬤的面,她一層一層剝糖紙似的把外頭抱著的手絹給剝開,露出裏頭一支擦得幹幹凈凈的簪子,還有點反光,

嬤嬤嘆道:“這是玉滿堂的貨。”

大姜氏微笑道:“我當年離家出走,身上嫁妝都讓那禽獸哄騙去了,賠了半條命到底是把這個留了下來。”

她往嬤嬤懷裏送,嬤嬤推回去:“你自己留著防身吧。”

大姜氏笑道:“小妹不差好東西,我這個做大姐的對不住她,嬤嬤當是給我這個做長姐的一份心安。”

大姜氏看著嬤嬤推門進去,轉身就要走,背後嬤嬤喊道:“你等等,我回頭看看老爺太太有什麽話要帶到。”

大姜氏眼眶一紅,無聲地點了點頭。

過了一會兒,來的不是剛才那個嬤嬤,換了個面生的小丫鬟,大姜氏迎上去叫一聲姐姐,那丫鬟一句話閑話不多說,只把剛才她送過去的紅雞蛋和簪子塞回她的手裏,說:“老爺太太讓我還給你。”

說完轉身就走了。

大姜氏抱著這堆東西站在黑夜裏,頭頂燈籠裏的蠟燭快燒沒了,光一點一點暗淡下來。

一墻之隔的那頭鑼鼓喧囂觥籌交錯,大姜氏知道,她這一輩子,走到這兒就算到頭了。

回到杏子住的那間屋子,還沒進門就聽見杏子在那兒發牢騷:“你娘年紀一大把也不安分,二半夜裏還跑出去,該不該給她留門啊?”

何詩娟躺在炕上咳嗽,咳了半天捂著胸口,氣若游絲道:“再等等。”

杏子手裏紡紗的動作一直沒停,她男人死了之後她一顆心也定下來,娘家人靠不住,她又不想回去做奴才,外頭的男人更每一個靠譜的。她把自己最後的嫁妝全賣了換了一個紡織機,每天在家裏紡紗拿去賣銀子,自己一個人勉強還能吃飽飯,一下多了大姜氏娘兒三,就有點吃緊了。

二姐小姑娘一個,墊著腳過來要幫她紡紗,何詩娟得了肺癆,從早咳到晚,床都下不了,各別提幫忙了。好在她吃得也少,杏子一個人獨居也嫌寂寞,一時半會兒收留她們娘兒三也沒有趕人的意思。

杏子紡完手裏的這段,走到炕桌前看了一眼,看見桌子上原本何詩娟要畫的扇子幹幹凈凈,火氣蹭得一下竄上來:“明兒趙二掌櫃的就來驗收了,你還不畫?”何詩娟捂著胸口咳嗽,杏子氣得火燒心,抓起扇面朝她砸過去,想想又放下來,徒手打了她幾下。

何詩娟任由她打了一通,邊咳嗽邊用手去虛擋了幾下,杏子打淚了就坐在地上哭,何詩娟冷眼看著:“你怕什麽,咱們的好日子在後頭呢。”

杏子呸一聲:“都這樣了還好日子!”這些年她啥也沒學會,就學會了“認命”兩個字。

二姐哭哭啼啼揉著眼睛過來,拖著杏子的手說她餓。

杏子說:“你娘不是一大早就煮了好幾個雞蛋?你沒吃?”

二姐哇哇哭,杏子摸摸她的肚子:“真沒吃?”

何詩娟靠在炕頭上笑得詭異,杏子跳起來,指著何詩娟問這是怎麽回事?

何詩娟微微笑著:“再等等吧,等姜家那邊傳來喪事。就是咱們翻身的時候了。”

話音剛落,大姜氏推門進來,嘭一聲把跨在胳膊上的籃子摔在地上,幾步沖上來卡住女兒的脖子:“你連我都算計了進去?!”

何詩娟看見大姜氏進來眼睛一亮,可看到在地上滾得到處都是的紅雞蛋,眼睛裏的那一點光瞬間黯淡下來,任由她娘捶打。

餓了一天的二姐看見圓滾滾的雞蛋,什麽都顧不上了蹲下去撿起來一個,剝了殼就往嘴邊放,大姜氏上去一巴掌拍開:“不許吃!”

二姐張嘴就哭,杏子盯著地上的雞蛋出神,半天冒出來一句話:“難道這雞蛋有毒?”

何詩娟兩只胳膊撐著床,慢慢地坐起來,搖著頭道:“不是這天要我死。”臉色一變,扭頭看向大姜氏,用手狠狠地指著她的臉,手背青筋暴起:“是你!是你要我死!”

大姜氏彎著腰把地上的雞蛋一個個撿回籃子裏:“是,怪我,怪我怎麽生了你這麽個孽障出來。”

何詩娟坐在炕上渾身發顫,牙齒上下磕碰,發出“咯吱”的聲音。

大姜氏撿完雞蛋,看著她嘆一聲:“認命吧。”

過了幾天新婚甜蜜的小日子,錢昱開始著手準備回京的事兒了,姜如意依依不舍地和這個剛住進來的別苑告別。

別苑裏的擺設花草都跟姜家她的小院子一樣,簡直就是她的翻版。

她文藝地摘了幾只海棠、月季,夾在書裏頭,等著回頭去了京城也好有個東西緬懷。結果等她的花都幹成老鹹菜了,幾個月過去了,錢昱才跟她說準備得差不多了,可以啟程。

幾個月把她那點兒別離的小心思都等沒了,所以錢昱說第二天就要上京城的時候,她一點感覺都沒有。告別告別了四個多月,真的一點戀戀不舍的感覺都沒了啊。

期間張鄂帶著人過來投奔錢昱,姜如意看見黃丫人瘦得又成了當初那個模樣,黃丫跪在她面前磕頭說對不住主子,姜如意想說囡囡現在白白胖胖一點兒事兒沒有,這事兒也不怪她,當初那種情況,真把個孩子帶在身邊才危險呢。

不過錢昱還是一人罰了二十鞭子,現在因為要趕路,所以先記著,等進了京城再罰。

路上錢昱多半是騎馬隨行,晚上有時候會“光顧”姜如意的馬車,第二天等他出去了,黃丫再從紀氏的那輛車裏跳下來,過來這邊陪她。

後來錢昱怕她悶,讓她過去紀氏那邊坐也無妨。

她們幾個人就玩雙陸,一玩就是半天,加上外頭天氣好,太陽曬得馬車暖洋洋的,錢昱又特意讓馬車不要著急趕路,平時一天地路程得走上一天半。這樣就有更多的時間游山玩水欣賞風景了。

走走停停,到了八月盛夏,京城最熱的時候,一行人才龜速爬行到京城。

姜如意因為嫌曬成天懶在馬車上不肯下來,就穿著薄薄的幾層衣服,頭發也松松垮垮的不梳髻,斜靠在軟枕上搖著扇子,椅子旁邊擺了一桶新送過來冰,涼氣嗖嗖地往上冒。

就是這樣,姜如意還是被熱得一身汗,渾身都黏黏糊糊的。

“京城是真熱啊。”她讓黃丫再給囡囡除掉一件衣服,順便檢查一下女兒的小pp是不是長痱子。

囡囡貪涼快,知道那個冰塊涼,就喜歡一屁股坐上去,姜如意氣得不行,可是又不能讓她不動,就只能時時刻刻盯著她。

但是只要一個不註意,囡囡還是要坐在冰塊上。

錢昱就說:由著她吧,我小時候還直接在冰塊裏頭泡澡呢。

姜如意搖著扇子嘆息:“京城太熱了。”

錢昱笑道:“等進了府就好了。”

半路姜元和他們分道揚鑣,屋子是錢昱之前讓人置辦好的,姜元外地人又不是當官的,拖家帶口停在了最外層的一條街,錢昱讓人在這條街上選了個不錯的位置,置辦了一處宅子。

錢昱跟姜元說:“小是小了些,回頭再換大的。”

姜元躬手行禮,等住進去之後問過別人這處宅子的價格,姜元一口長氣呼進去,差點沒能再呼出來。

紀氏在旁邊驚嘆:“天老爺,真是寸土寸金啊!”

馬車停在錢昱府邸門口,姜如意讓黃丫把衣服首飾找出來,不是為了顯擺,而是在這種場合下,穿得體面一些是對別人的尊重。

再想忽略的錢昱的夫人,該來的時候,躲也躲不住。

黃丫翻箱倒櫃找了半天,錢昱掀簾子進來:“不用麻煩,都是自家人。這樣就挺好的。”

姜如意看見錢昱的模樣就想笑,他一路上白天不肯進來坐馬車,鬥大的太陽掛在上頭,曬得地上的土都發白發幹,他還是不動如山地在外頭騎馬。

結果就是一張白臉曬成了黑臉。

大嬤嬤攙著喬氏出來,老早就在府邸二道門外等著了,喬氏坐立難安,大嬤嬤看在眼裏,心裏卻有些不舒坦。

外頭那個就算有天大本事,到底是給人做小,就算進府門,也只能從側門開個小口子,一頂小轎子擡過來就算了事。

何況三爺也沒給那位請封,現在進來不過是個娘姨,沒名沒分的,夫人和三爺才是新婚燕爾正當情濃,兩人之前沒感情,還不是因為沒相處過。大嬤嬤打小看著三爺長大,知道三爺為人如何,他就算真的把那位寵上了天,也不會給夫人沒好臉。

他越是寵那位,才越是捧夫人。這才是三爺的作風。

大嬤嬤就覺得夫人這樣子有些過頭了,回頭那人添油加醋傳到三爺耳朵邊,大做文章離間夫妻情分,光是“嫉妒”二字就能壓得夫人翻不得身。

大嬤嬤給喬氏添了一壺新茶:“夫人別急,要是有消息了,自然有人過來回話。”

喬氏喝了口茶,還是坐不住,扯了帕子擦擦額角的汗,大嬤嬤讓人往屋子裏再添一座冰山,扭身出去抓來個小太監問:“外頭還沒動靜?”

小太監擦著頭上的汗,正要答話,外頭傳話的小太監喊道:“三爺回來了!”

“三爺進院子門了!”

“三爺過二道門了!”

“三爺出了二進院子了!”

裏頭喬氏坐不住了,三兩步走到堂屋門口,強行讓自己鎮定下來,板正了身子,端端正正地站在門邊等著。

她做好了打仗的準備。

管她是狐貍精妲己再世,還是西施趙飛燕之流,光是身份一截,她就能把她壓得死死的。

想過這個門,她就得跪下來給她磕頭,喊她夫人。

她就得挨下身子來給她敬茶。

喬氏平了平氣,扭頭問丫鬟:“三爺的換洗衣物都備下了?”

問完衣服又問了酸梅湯是不是一直冰鎮著呢,又怕三爺一路趕路太著急,喝冰的不好,還是先喝點茶才好。

打點完這些,喬氏被大嬤嬤攙著還是回去坐好。

剛坐下,外頭一陣腳步聲,還有婢女太監齊齊地磕頭請安的聲音,喬氏心口一陣狂跳,大嬤嬤心裏嘆氣,由著她迎過去。

門簾一動,錢昱偏頭進來了。

喬氏迎上去磕頭要行禮,三爺兩個字還沒喊出口,眼淚已經無聲地淌了下來。

錢昱扶著她起來,不讓她跪下去:“這些年,辛苦你了。”

喬氏強忍著淚,小聲說一聲:“不辛苦”,扭頭讓下人端來臉盆手巾給錢昱,自己斟了杯茶過來親自侍奉錢昱喝。

錢昱遲疑了一下,接過去抿了一口,放到一邊。

喬氏接過熱毛巾來給錢昱擦臉,看到他臉上被曬成了紅黑色,心裏一酸:“三爺一路辛苦了。”

錢昱坐下來,閉著眼睛讓她伺候著擦完臉,喬氏伸手過來給他換衣服,錢昱攔住她的手,握在掌心裏輕輕拍了拍:“府裏這些年都好?”

喬氏哽咽道:“都好...都好...”

錢昱“嗯”了一聲,道:“姜氏一路上趕路風塵,晚上再讓她過來給你請安。”

喬氏一楞,錢昱已經站了起來:“這些年攢了不少事,我先去前頭了。”

喬氏送他走到門口,錢昱站住腳,對她笑了下:“你先歇著吧,晚上我再過來看你。”

喬氏心裏一塊石頭落地,站在原地目送著三爺出去。

出去後錢昱沒直接去姜如意的園子,先回書房靜坐了一會兒,書房打理得一層不染,桌上的墨剛磨好的,底下的奴才也都是眼熟之前用得慣的。

他坐在書桌前翻看這幾年積攢下來的信件折子,多半都是發到金陵城去了,但是桌上攢著的也不少。

他一一看了一遍,多半還是這幾個月發過來的問候,能回的他就直接提筆回了,然後讓下人派出去。又叫人開了庫房,給來信的各位大臣官員回送禮物,以表這些日子的對他的惦記。

忙完這些,外頭已經烏金西墜,都不知道底下人是什麽時候點了燈。

手旁邊的杯子餘熱未散,他端起來喝了一口,道:“來人,去西楓院。”

三爺從書房出來就去了西楓院的消息,一路長了腳傳到喬氏院子裏,喬氏正在吩咐今晚的膳食,聽徐嬤嬤小聲說了這個,點點頭道:“正好,你去西楓院跑一趟。”

徐嬤嬤進到西楓院,黃丫一看見她就迎上來,一個下午夠她到處去拜山頭了,見到徐嬤嬤的穿著和她手裏點的燈籠,就知道是哪個院子裏的。

她笑瞇瞇上來福下身子喊了一聲嬤嬤:“您怎麽親自來了?”

徐嬤嬤客氣道:“夫人托奴才來給姜主子請個安。”

黃丫讓旁邊的小丫鬟過來引著徐嬤嬤先去隔壁耳房,喝點茶先等著,自己進去回話。

徐嬤嬤笑道:“不敢耽誤主子們的事兒,我就在這兒等著姐姐。”

這一聲姐姐叫的黃丫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微微一笑,福了個身轉身進去。

徐嬤嬤默默站在屋子外頭,隔著一面墻,聽見裏頭三爺的笑聲,還有小孩子銀鈴般的笑聲,一串接一串。

心裏罵道:果然是狐媚子下凡來禍害人了!

屋裏姜如意正抓著女兒給她臉上擦蛇油,囡囡本來以為是好玩的東西,仰著一張臉讓她抹,抹到臉上像是糊了一層蠟,別開臉不肯擦,姜如意再抓她,她就跑到錢昱的懷裏,把腦袋埋進他肩窩。

姜如意追過來,手心還剩著一點蛇油。

錢昱拍拍女兒的手:“乖,聽你娘親的話。”

囡囡撒嬌不動,錢昱對姜如意道:“算了,等她長過記性就好了。”囡囡生養在金陵,乍一下入京,臉容易給夋了爆皮。

姜如意這才註意到錢昱連衣服都沒換,上午進府他沒送自己進院子,就知道她是去了夫人那邊,只不過沒想到他是怎麽進去的,還是怎麽出來的。

錢昱低頭看看,笑了下:“書房裏的事兒堆得太多,一時半會兒倒忘了。”

姜如意自己找來衣服給他換下,又讓下人打了熱水給他洗臉,錢昱的臉上簡直能搓出一層泥!

錢昱把手巾搶過來自己抹臉,姜如意看著就疼,心裏哎喲好幾聲:“爺,你輕點兒。”他一路頂著太陽曬過來,不知道有沒有曬得爆皮,這麽一擦臉皮不得給搓爛了?

錢昱幹脆把額頭上的頭發也抹了一把,擦完往旁邊的銅盤裏一扔,對姜如意道:“你家爺又不是紙糊的。”

姜如意看看他的臉,又看看他領子下面的白皙的脖子,直接上手把掌心裏的那點蛇油擦在他臉上了。

錢昱笑著推開她:“爺不用這種女兒氣的東西。”

不過擦都擦了,他就用手把上面的那點給擦勻了。

姜如意伸手一摸就知道,爆皮了,明天還得更黑,讓底下人去準備些蘆薈,搗成汁給他敷臉。

錢昱聽了又笑:“爺不用養得細皮嫩肉的。”

不過也就由著她鬧了,囡囡也不躲了,過來幫娘親搗鼓蘆薈,錢昱只好半躺下來,由著她娘倆折騰。

囡囡是不怕爹爹的,相比之下更怕姜如意。

下人都被打發出去,屋子裏就留著他們三兒,黃丫正好要進去回話,看見下人都出來,小聲問了一下,又轉身出來。

徐嬤嬤趕緊迎上去:“你怎麽又回來了?”

黃丫笑道:“嬤嬤怎麽還站這兒?”扭頭罵那個小丫鬟:“怎麽不知道請嬤嬤去喝茶?”

徐嬤嬤心裏不高興就有點上臉,這外頭來的丫頭就是欠規矩:“喝茶哪裏不能喝,我年紀一大把了,喝得茶都能裝他十幾二十個茶缸。不是勞煩你,實在是主子的事兒耽誤不得,勞駕再去通傳一聲,倒不是我倚老賣老,你是新來的自然不懂府裏的規矩,怠慢了主子的大事兒,最後連累的還不是你?”

徐嬤嬤拿話嚇唬黃丫,說完就定定地看著黃丫的這張臉。

黃丫笑了下,剛好又有下人送搗好的蘆薈汁兒進去,黃丫叫住她:“行了,給我就是了。”

徐嬤嬤問拿這個幹什麽用?

黃丫道:“嬤嬤,以前怎麽樣我管不著。可是咱們府裏頭的主子就一個。”黃丫一邊說,一邊指了指屋子裏頭。

徐嬤嬤心裏咯噔一聲,黃丫蹲了個萬福,轉身進去了。

徐嬤嬤站在原地心驚肉跳了一陣,大嬤嬤剛好過來給姜如意請安,前腳進來,後腳聽了一個尾巴,上去把徐嬤嬤拽到一邊:“你真是老糊塗了!”

徐嬤嬤一臉大禍臨門的模樣,額頭上豆大汗粒往下冒,大嬤嬤用帕子給她擦擦臉:“三爺在裏頭坐著,你進去是要給姜主子臉子瞧啊?還是給三爺臉子瞧?”

徐嬤嬤腳步打滑,身子晃了幾下,大嬤嬤趕緊扶住她。

徐嬤嬤道:“那丫頭說的,是三爺的意思?”那三爺這是知道夫人要過來給姜氏一個下馬威,特地過來給姜氏撐腰來了?徐嬤嬤後背心一陣發寒。

大嬤嬤嘆了聲沒說破。

徐嬤嬤道:“我總得回去回了夫人的話。”夫人也是一番好意,擔心姜氏吃不慣京城裏的菜。

大嬤嬤道:“該怎麽回話你心裏不清楚?別臨老再栽了跟頭,剛才咱爺就是借奴才的口,告訴夫人,如今咱府裏當家話事的是誰。”

既然是三爺的意思,徐嬤嬤只能一字不落學給喬氏聽。

喬氏手裏的對牌“啪”摔在地上,徐嬤嬤趕緊上來攙住她:“夫人,不過是個娘姨,您萬萬不能為了這個傷了神。”

喬氏拂開她的手,要是三爺真是為了給姜氏出頭也就罷了。

三爺是對她把家裏下人改頭換面,重新立規矩的事兒提出異議了。

三爺是要借底下人的嘴告訴她,他,才是府裏唯一的主子。

想起這些年自己的所作所為,喬氏記起當初大嬤嬤提點自己的話,尋常人家的媳婦過門,都得夾著尾巴熬三年呢。她上不用侍奉公婆,下不用操心府裏的妾侍庶子庶女,她原本只要本本分分地熬上幾年,靜靜等著三爺回來就是。

這些年自己在府裏獨大,她真的有點分不清自己的身份高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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