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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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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旭半夜口渴,嚷嚷著要喝茶,嚷了半天兒那幫龜孫兒好像沒有一個聽見,他暈暈乎乎地坐起來:“有喘氣的沒?給老子去倒茶!......四哥?!?”錢旭一下從椅子上躥起來,哐啷聲在屋裏起起伏伏響起來。

他睡覺的椅子本來就是拼湊起來的,錢旭身量太長,躺在長椅上腳還露出來一大截,所以底下人就往他身下又拼了一張。結果他這麽一起身,前後左右的椅子分開,他剛好從中間的那個縫隙給掉了出來。

錢昱轉過身道:“醒了?”

錢旭:四哥不生我的氣了吧?

錢昱給他遞過來一杯姜茶:“看你睡得熟,就沒叫你起來。”錢昱摸摸手裏的姜茶:“涼了,我再給你去熱。”

錢旭跳起來,也不管屁股摔成八瓣兒還是十六瓣兒,接過來就是一通牛飲:“不敢勞駕四哥。”

錢昱問他睡得怎麽樣?

錢旭規規矩矩地說大實話:“脖子有點酸。”

“哦,那待會兒去車上接著睡。”

錢旭:“???”

錢昱見他一臉懵懂,一副想打哈欠強行忍住不打的模樣,解釋道:“我們先走,路上再跟你說。”

錢旭:“去哪兒?”

“回京。”

路上錢昱騎著馬在外頭,錢旭更不敢自己個兒去馬車裏頭睡覺了,剛才喝下來的那碗姜頭發了勁兒,他渾身冒著熱汗,甩著鞭子往馬屁股上打了幾下:“四哥,咱倆好久沒一塊兒比騎術了。”

錢昱在想事,隨意地點點頭,“嗯”了下。

錢旭提議不如來一場,趁現在天沒亮,路上也沒什麽人,咱兄弟兩能撒開歡兒玩個盡興。

錢昱這才轉過臉:“瞎胡鬧。”訓斥了一會兒錢旭,錢昱扯著韁繩去姜如意的馬車旁邊,看她睡了沒,陪她說會兒話。

姜如意睡不著,聽見馬蹄得得兒的聲音,趕緊打開簾子把腦袋探過去,錢昱看見她一個小腦袋露在外面,意外道:“想方便?車裏頭有馬桶。”

姜如意臉一紅:“不是。”

錢昱把她腦袋按進去:“你進去歇會兒,等到了爺叫你。”

姜如意突然就像撒嬌:“爺,你進來陪我。”

錢昱扭頭看看頭頂的天色,翻身下馬,不讓車夫停車,自己手搭在車轅上面的木板上,跟著馬車小跑了一會兒,然後一個翻身,輕巧地躍了上去。

姜如意驚呼小心你的腿啊。

錢昱笑笑,心裏笑話她婦人就是膽小,坐下把她摟進懷裏:“這算什麽。”

姜如意回想著他剛才手臂撐地的樣子,手順著他的袖子摸進去,一個勁兒往肱二頭肌的地方鉆,撓到錢昱的癢癢肉了。

他一把抓住她作怪的手:“又鬧你家爺,外頭都是人。”

姜如意保證不鬧,等錢昱一松開,她又鉆進去找他的肱二頭肌,之前都沒有的啊,估計是這些天種田種出來的。

她想到那些地,有些遺憾,問錢昱他們走了,那塊地該被別人給買走了。

錢昱手摸著她的頭發:“喜歡?”

“也談不上喜歡。好歹住過一陣兒。”就是心裏頭有點別扭,舍不得也不算,姜家她住得更久,可現在的姜家她多待一秒就會發瘋。

錢昱說:“那有什麽的,你要是喜歡,回頭在京城周邊的郊縣,把別院裝扮成這個模樣就是。”

那能一樣嗎?

錢昱擡手刮了下她的鼻子:“又撅著個嘴給你家爺看,回了府裏,你再這樣,該讓底下人笑話了。”

姜如意趕緊把嘴給放下來:“很難看嗎?”邊說,邊用手去撫平自己的嘴。

錢昱噴笑,哄小孩似的哄著她:“不難看,襄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都是畫上的美人。”

姜如意被他用的詞語說的陶醉,摸摸自己的臉蛋:“真的嗎?”

錢昱忍不住噗了,一本正經地點著頭:“......嗯。”

襄襄的容貌擺在京城裏,還真的算一個特色,臉挺白,眼睛不算太大,勝在有神,個子不是特別嬌小,但是又不是京城那種高挑的身架。錢昱仔仔細細地從頭到腳把她看了一遍,一時半會兒還真挑不出她哪裏算得上出色。

姜如意聽見他這話都要哭了。

完蛋了,都不用進京城,隨便路上來個美女都能完虐她。

失寵迫在眉睫!

她腦補自己被打入冷宮,每天吃著殘羹冷炙的模樣,然後每年的盼頭就是逢年過節,一幫妾侍吃團圓飯的時候,她坐在陰暗的小角落裏,偷偷地瞥一眼萬花叢中一點綠的錢昱。

太慘了!

錢昱看她臉都嚇白了,還是忍不住笑:“好了,襄襄在爺的眼裏是最好看的。天下沒人雖多,但是襄襄只有一個。”

好甜好蘇啊,錢昱說完又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姜如意沒笑,他就接著親。

最後兩個人親作一團,錢昱擡手去解她領口的扣子,姜如意按住:“這是在外頭呢。”她面紅心快,一顆心噗噗噗地都快跳出嗓子眼裏了。

錢昱平時都是比較收斂的人,偶爾兩個人會在地裏頭來一場,但是經驗告訴他們,太膈了啊!回去之後她的兩只膝蓋跪在地上,被沙子碎石子給搓得都破了皮。後來錢昱讓她帶上毯子墊著,偏偏又遇上起風...要麽就是百鳥歸巢...或者晴天暴雨......

錢昱的臉也紅了,下面頂著她,頂得她整個人往後退,後背就靠著車壁,一往後身子就往上竄,然後胸口跟著往上跳。

錢昱的目光也狠狠跳了兩下,瞪了她一眼。

錢昱去檢查車窗和車門是不是關好了,轉身過來就捧著姜如意的臉,對著她的唇親下來,親得她氣息紊亂,手忙腳亂地去解他的衣服。

第一次兩個人疾風驟雨來了一場,姜如意還沒到位,錢昱就交代了。

這讓她想起了兩個人的第一次。

他休息期間讓她跪坐著,面對自己坐到他懷裏,一只手攬著她的腰,一只手放在下面,一下一下地幫她,姜如意兩只手摟著他脖子,整個人跟著他的手上下浮沈。這時候天有點灰蒙蒙亮,朝陽透過窗戶灑進窗戶裏,姜如意的整個身子都被照成了粉橘色。

錢昱摟著她圓潤的肩膀,手上動作幅度越來越大,姜如意忍不住叫了起來,他趕緊騰出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姜如意渾身顫個不停,等這回完事了,整個人虛脫一般癱軟在錢昱的懷裏,錢昱摟著她親來親去,手還是不老實地在下面搓來揉去。

“別動!”姜如意現在碰一下,身子就跟著哆嗦一下。

她感覺自己隨時會尿出來。

錢昱感覺手潮乎乎的,裏頭一直有東西流出來,壓低聲音在她耳邊問:“好不好?”

姜如意臉紅得快要滴出血了,羞得要把腦袋藏進脖子裏。

“...好...”就是想尿尿。

她還是顫栗,錢昱把她摟緊了,發現她呼吸比剛才更加亂了,身子越來越燙。

“怎麽了?”

“......”姜如意說不出話。

爺,您技術太好了......

外頭,錢旭騎馬在外頭被頭頂的太陽曬得渾身發軟,看著三哥進去馬車老半天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出來,跳下馬讓底下人牽過去餵幾顆糖提提神。自己抻了個懶腰,打算上馬車睡個回籠覺。

躺在馬車上錢旭翻來覆去睡不著,他想府裏的皇妃了。

京城裏,四皇妃遞了牌子去錢昱府邸,本來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跟喬氏通過氣兒。這是錢旭臨走前交代過的,雖然萬歲下得是密旨,但是三嫂不是外人,總得讓她把府裏的事情收拾妥帖了,三哥回來也能舒舒坦坦的。

可是這都過了十來天了,三皇妃那邊還是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四皇妃決定不請自到,直接殺進去。

結果到了府裏,被幾個丫鬟請進花廳,喝了幾杯茶刮了肚子裏的一層油,看完了花園裏的各種奇花異草,才來個丫鬟過來賠罪:“四皇妃您久等了,不巧得很,咱夫人上午接了惠妃娘娘的牌子,這會兒已經往宮裏去了。”

四皇妃想惠妃娘娘是三哥生母,她平時見不著喬氏,不如就跟著進宮。

錢旭生母淑妃和四皇妃婆媳倆關系處得一直都不錯,淑妃是個直脾氣,四皇妃剛好也是直來直往的爽快性格。當是給老四挑媳婦的時候,淑妃就是看中了這個,錢旭當時還不大樂意,嫌人家不夠漂亮。

淑妃直接拿他的話堵他的嘴:“你喜歡漂亮的,是只要一個漂亮媳婦,還是一群漂亮媳婦?這個丫頭我瞧著性子爽直,一眼看穿腸子,高興啊生氣都在臉上寫著。你娶個漂亮的進門,面上對你柔情似水,背地裏害你的庶子,把你搞得家宅不寧,說不定你還美呢。”淑妃心說:我怎麽就生了你這麽個缺心眼兒子。

錢旭說:“好看的心腸就不好了?”

淑妃:“我就看準她了,你看不上,回頭我給你挑個你更不喜歡的。”

等四皇妃過了門,和錢旭的關系一直馬馬虎虎,但是跟淑妃一直有來有往,沒事兒就往宮裏竄門,給淑妃請安。所以四皇妃這次沒遞牌子就來看淑妃,淑妃也沒多意外,她正在剪一棵盆栽的櫻花,擡頭看了眼四皇妃:“番邦進貢來的東西,小小一盆,說是春天開花,香得很。”

四皇妃看了半天,沒覺得哪裏有什麽值得不遠萬裏供奉上來。

“娘娘也就看個熱鬧,論這些東西,咱們哪裏比得上禦花園裏的那些嬤嬤。”

這話別的娘娘聽了要生氣,偏偏淑妃就可心:“說的是這個理。咱們看看牡丹月季海棠也就罷了,這些奇花異草的,好不容易得一株吧,一不小心還容易給養死了。它要是生得不好吧,那麽久的心思的,也都白費了。花沒開出來,就不知道裏頭含的是個什麽苞,養花還是得養知根知底的。”

淑妃說著,左右的宮人都被嬤嬤打發下去,只留下嬤嬤貼身伺候著,給添下茶水。

淑妃回頭看了眼嬤嬤,嬤嬤躬身退下去,過一會兒端了一個紫檀木小盒子過來,淑妃接過來把蓋子打開,裏頭是兩株上好的千年人參。

“天氣暖和了,人就容易倦乏懶得走動,這兩個人參是早就備下的。你替我去鹹福宮跑一趟吧。”

四皇妃恭恭敬敬接過來:“是。”

等四皇妃去了,嬤嬤跪在淑妃的腳邊,用木槌輕輕給她捶著小腿:“四皇妃年紀太輕,娘娘慢慢教就是。”

淑妃臉上一點皺紋沒有,雖然皇帝那邊早就沒有她的牌子了,但是她還是堅持保養自己的年齡,這張臉自己每天對著,要是讓她松松垮垮下去,最對不住的是自己嘛。天天看著得多難受啊?

嬤嬤看淑妃臉子不大對,小心哄道:“娘娘別生氣,這會兒子大家夥兒上趕著就巴結,以後就更能把人往死裏踩。”

淑妃看了她一眼,嬤嬤臉一僵,這事兒是她想岔了?娘娘不是因為這些天惠妃得寵,宮裏人都去巴結她?連四皇妃也要撇下自己的婆婆去巴結一個外人?

淑妃說:“都什麽歲數了,還在意這個。”她巴不得萬歲爺心裏念舊呢,想著惠妃就是想著她們這些老人,皇上念一份惠妃的舊情,也不會冷心冷肺地忘掉了其他人。

她不高興的是:“老四拎不清去趟這趟渾水,還讓自己媳婦摻和進去,真是不懂事!”

嬤嬤奉承道:“有您在上頭把著關兒呢。”

淑妃一生氣臉上就顯現出老態了:“我能管得了他幾時?我倒寧願他把我氣死,我兩腳一伸,到下頭過我的太平日子去!”

嬤嬤趕緊道:“打住打住!娘娘,這話可不能渾說。”

淑妃坐起來揉揉自己的腳脖子:“總得讓我走在老四前頭。總不能像那位似的......”白發人送黑發人。淑妃指指西邊鹹福宮的位置,嬤嬤臉色一變,跺腳讓淑妃千萬打住:“四殿下糊塗,難不成您也糊塗了?您福氣這麽厚,以後還得長命百歲給四殿下帶孫子孫女兒呢。”

淑妃說到這個臉色稍微緩和一些:“我就過一天捱一天地過吧。”

四皇妃在鹹福宮主殿落座,出來個清瘦的嬤嬤給她請安:“四皇妃萬福。”

“方嬤嬤客氣。”四皇妃不敢受宮裏老人的禮兒,她雖然不總來惠妃這兒走動,可是對各個宮裏有頭有臉的奴才都打過照面。俗話說閻王好惹小鬼難纏,說的就是她們。

四皇妃把裝著千年山參的盒子呈過去,方嬤嬤臉上的笑客氣了些:“您客氣了。三皇妃剛過來給娘娘請安,您稍坐。”說完讓身後的宮女去給四皇妃邊上的茶碗添水。

四皇妃“嗯”了一聲,沖自己邊上的丫鬟點了下頭,那丫鬟就從袖子裏掏出來一個沈甸甸地荷包,趁著人不註意塞進方嬤嬤的手裏。

方嬤嬤臉上笑容更盛:“讓您破費。”

四皇妃又坐了一會兒,聽見偏殿裏傳出來小孩的哭聲,她皺皺眉,手摸上自己的小腹。

什麽時候才能讓淑妃娘娘宮裏也有小孩哭鬧玩笑的聲音?娘娘不說,卻不是不盼孫子的,可惜不管她怎麽使勁兒,過門都三年快四年了,肚子裏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她生不出,底下的那些人更不敢生,有一回讓她抓到有個妾侍伺候了四爺,竟然偷偷去喝避子湯。氣得她渾身亂顫,一個月都是黑臉,四爺過來她這邊兒歇,她就把四爺推去旁人那兒。

她說:“可不敢擔上妒婦的名聲。總不能讓別人傳我占著茅坑......”沒說完就打住,她背過身子,把後背挺得筆直,手裏的帕子被無聲流下來的眼淚一滴一滴地打濕。

錢旭一開始真生氣了:“我還真娶了個賢良淑德的好媳婦!”敢晾著爺,爺就讓你知道什麽叫涼快兒。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

他在各個妾侍屋子裏輪流歇了一遍兒,再看見四皇妃的時候兩人生分得就跟第一次見面一樣。

四皇妃性子倔強,什麽都寫在臉上,看見他,一點討好奉承的模樣都沒有,硬邦邦地福了下身:“給四爺請安,四爺萬福。”

他:......

憋了一肚子傷人的話楞是沒說出來。

“怎麽瘦成這樣?”說出口的是這個。

四皇妃冷笑一聲,背過身子偷偷抹淚。

錢旭上去摟住她的腰:“好了,是爺的不是。以後爺的勁兒就往你這兒一處使,你一日生不出嫡長子,爺就不去別人那裏歇息。好了吧?”爺對你夠好了吧?

四皇妃也不真是那種不谙風月的人,四爺低下頭肯服軟哄她,那也得他自己肯。她要硬咬著不放,傷了夫妻情分,再想讓四爺回頭過來,那是再也不能了。

妒婦就妒婦吧,她就霸占著四爺了,一天生不出孩子,後院裏的那幫得給我靠邊兒站。

一晃就是三年。

錢旭現在是四皇妃推著他去外頭歇,他都不肯。

尤其是這次從山東那邊帶完兵灰溜溜地回來,進了京也先不回府,自己先去刑部領了一百軍棍,然後又進宮去請罪。血呼啦一身回來,嚇得她魂飛魄散。

那時候四爺還吵吵著要去宮裏給娘娘請罪,氣得四皇妃直掉淚想捶他,可是他渾身是傷摸不得碰不得。

她心疼得不得了,一邊給他擦藥一邊問疼不疼?

錢旭由著她給自己擦傷口,本來還好好的,她這麽一問,突然就捂著臉無聲地哭了起來。

這把四皇妃嚇得徹底不敢動了。

錢旭哭一陣兒,嘴裏嗚咽一陣兒,說他對不住三哥,是他害了三哥之類的話。

她不是不知道他這幾個弟兄們都被太子擺了一道兒,他算好的了,好歹保住一條命,不像三爺......

她的心緊巴了一下,突突地狠狠跳了好幾下。

留下一個遺孤又有什麽用?她寧肯就算這輩子生不出孩子,也要四爺平平安安地,一輩子身體康泰,兩人相伴。

四皇妃想得出神,惠妃被喬氏攙著出來,人走到了面前她才看到,慌亂起身行禮。

惠妃身體消瘦,懷裏抱著個肥嘟嘟的嬰兒,兩個一對比,反而襯得惠妃更加清瘦了。

她跟淑妃的豐盈圓潤,簡直就代表皇上喜歡的兩個類型,一個是趙飛燕,一個是楊貴妃。淑妃是心寬體胖,吃吃喝喝不忌口沒定數,有話直說不憋在心裏生悶氣。惠妃剛好和她相反。

惠妃人一瘦就會顯得老,眼角的皺紋在這幾個月全都冒了出來,尤其是她懷錢昱的時候落了不少毛病,現在全都顯在臉上了,就算臉上撲了一層粉,四皇妃還是能看見她眼圈周圍的黑斑。而且她穿著鴉青色的褂子,整個人都陰沈沈的,臉色是蒼白色的,人就像是空空蕩蕩的一管魂魄,只不過是套了個人穿的衣服。

四皇妃生怕要是沒有這一身沈甸甸地珠寶首飾和宮裝壓身,惠妃娘娘會羽化登仙隨風而去了。

她和喬氏互相請安,她有意沖喬氏使使眼色,可喬氏沒瞧見似的,轉過身讓惠妃把懷裏的嬰兒交給自己:“姐兒個頭一天比一天沈,娘娘抱著該墜手了吧。”

惠妃抱著確實有些吃力,孩子被她抱著也不舒服,擰來扭去,這段日子正在長個子,兩條腿沒事兒就往外蹬。惠妃怕她把自己給摔著,抱著她不讓她往外踢,她就踢在她身上。晚上嬤嬤給惠妃更衣的時候,看見娘娘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都是這小搗蛋給踹的。

惠妃覺得沒什麽,痛在她身上,她才能想到兒子受了多少罪。

兒子是她這麽多年撐下來的唯一動力。

她現在還覺得兒子應該是去外邊兒哪裏,去給萬歲爺辦差事去了,等辦完了這事兒,過一陣兒,大概等到過年的時候就該回來了。

今年的年要是過了,她就是盼著年中秋,萬壽節。

以前兒子過節都要來她這裏坐坐,她沒什麽話說,本來也不愛說話,兒子也不是話多的人,娘倆就這麽靜坐著,她知道有這麽個人兒在外頭惦記著她,她知道這個孩子是從那麽小小一點兒變得這麽大。她的一顆心怎麽都是安定的。

這孩子胖墩墩的,她雖然抱一會兒手就累得發抖,得讓人揉上半個時辰,可是她抱著這孩子,心裏頭就踏實。

就像小時候抱著昱兒一樣。

皇帝說要給小孩子賜封號,讓她給推了,這麽點兒的小人,就給她這樣重的名分,小心把她的福氣都給壓沒了。

別的事惠妃都是得過且過,吃的不好,穿得是去年的壓箱底舊貨,每回出來會客都穿得是這一身,她也沒覺得有多不好意思。她臉皮子薄,不好為了這些小事去勞煩皇上,更不好去跟兒子開口。但是姐兒封號這事兒,旨意都給下下來了,她楞是提著聖旨去養心殿求見皇上。

皇上心裏都小小驚訝了一下。

惠妃人看著柔弱,其實內心堅硬的厲害,她認準的事兒,誰都拗不過。

皇上嘆:“你多少年沒肯主動來瞧過朕了?”

惠妃捧著聖旨,伏地而跪,雙手交疊放在頭頂地上:“請皇上收回成命。”

當著這麽多宮人的面下跪,給皇帝難堪,這就是逼著皇上點頭。

可是皇帝心裏頭想的是,慧娘肯邁出這一步來到這兒,她的心裏該做了多久的掙紮,她要為了那個孩子,逼著自己強行來求他。只要他知道惠娘的自尊有多麽嚴重,她是在床上被他蹂躪成碎片,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血一路流下來到他身上,都不會發出一聲呻.吟的女子。她甚至從未在他面前笑過。

以前皇帝覺得就是個時間問題,這天下都是我的,我給你的東西你喜歡要拿著,不喜歡也得受著。

可真到了這天,惠娘在他面前跪下磕頭,求他收回那道聖旨。

只是為了收回那個孩子的封號,她就肯低頭認輸。

這對於她,無異於是把自己的自尊扔在腳底下蹂躪。

皇帝坐在上面失神,惠妃仰起頭,一張臉上全是淚痕,她聲嘶力竭字字誅心,她說:“皇上,我只剩下這個孩子了。”

連這個孩子的命,你也要收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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