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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九章辦喪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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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這個殺過牛的是快不開竅的木頭腦袋,他等了三天都不見營子裏來人查這事兒,有天碰見打酒喝的那天那個兵大人,他追上去請安:“大人好著呢?”

仇三咕咚喝下一口酒,舉著大海碗,眼睛順著袖子往下打量他。

殺過牛的問怎麽不見營子裏的人來抓反賊啊?

仇三砸了手裏的海碗,拔出刀抵住他的脖子:“什麽反賊?你小子說話當心!”

殺過牛的就不信這邪了,他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他全家死絕了,就指望著當兵能有個出路,不能白白的看到手的飯碗就沒了。沒工錢就沒工錢,好歹是朝廷的人了,以後準保餓不死。

他不讓仇三走,拽著他的胳膊:“大人,那是牛啊,我對天老爺發誓,要是我眼瘸看走了眼,我祖宗八代都下十八層地獄。”

仇三心說,這人還真是沾上身的鼻涕蟲似的甩不開了。

“這事兒我跟營子裏說了,他們會讓人過來查的。”他偷龍轉鳳,找死人堆裏找了個爛透了的乞丐屍體交到營子裏,算是交了差。

大將軍姚通親自面見了這個乞丐的屍首,臉早就被野狗啃花了,肚皮被野狗爪子劃破了,五臟六腑殘缺不齊,腸子斷了一截被仇三塞回去。老遠看是個人的模樣,走近了看,屍體上頭圍著一圈綠頭蒼蠅,大冷天裏蒼蠅都沒死絕,蒼蠅也餓要吃人肉啊。

仇三一個人的口供就夠了,他老老實實一個夥頭兵,被人欺負了屁都不敢放的那種,踏踏實實幹活,露臉能升官兒一個輪不著他,他沒理由去撒謊啊。

再加上在場那二十幾個吃過姜如意好飯好菜的臨時兵,他們都一口咬定親眼看著人從墻上摔下來,摔死了的。

有個人繪聲繪色說:“摔下去還有氣兒呢,我們剛要跟他說句話,他就斷氣了。”

仇三以為大將軍不會仰天長笑,怎麽招也得露出點得意模樣,畢竟你要是沒那麽恨一個人,至於讓人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地掛墻上嗎?

姚大將軍臉一瞬間就往下沈了,當著眾人的面噗通一聲跪地,朝著那個乞丐屍首咚咚磕了十幾個響頭。

大將軍跪下了,他們總不能站著啊,也跟著磕頭。

仇三心裏罵娘,老子當了一輩子英雄好漢跪天跪地跪父母,這回竟然還得給個死了臭了的乞丐磕頭。

姚通站起來,痛斥這幾個兵看守不利,一人罰是個板子,各自領了之前的奉銀,然後脫下兵服交下令牌,終身不得服役當兵為將。

有人說:“這麽多天,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再添二十斤糙米。”

姚通慢吞吞把腦袋轉過來看著他,那個說話的人嚇壞了,尿差點沒崩,結果姚通說:“行。”

事後他們交了兵服的這二十幾個人交頭接耳,猜大將軍到底是高興啊,還是不高興,到底是賞他們啊,還是罰他們?

仇三說:“拿著你們的銀子和糧食趕緊滾蛋!少在這兒丟人現眼,營子裏是你們這群狗雜碎待的地方嗎?”

乞丐的屍首用綾羅綢緞封起來,擡進一個鑲著金邊塗著金漆的楠木棺材裏,蓋上棺蓋,八百裏加急和錢昱的死訊一塊兒發送回京城。

三皇子府上,喬氏直到看見棺木,一直繃緊的身子終於像是虛脫一般,滑到在了裝著乞丐的棺材前。

她捶著棺材板兒,要開棺,她要見三爺最後一面。

隨行押送棺材的太監說:“三皇妃節哀,三殿下是罪臣,棺材停放一會兒就得擡進刑部停著。”

喬氏聲嘶力竭:“他都這樣了,還要押到刑部做什麽?還要審一個咽氣了的人嗎?”

見到棺材之前,喬氏依舊穿著常服,頭上戴著珠翠玉器,每日念經祈福,一日三餐,每餐四菜兩湯。

聽說今早棺材要進城,徐嬤嬤把早就備下的喪服捧在床前,跪在喬氏跟前,低聲問:“夫人,該換衣服了。”

喬氏一晚上沒睡,頭發梳得油光水滑,她跪坐在床上,對面就是一個觀音菩薩。

菩薩啊,你為什麽不顯靈,你為什麽不保佑三爺平安歸來。

她才十七歲都不到,難道她的下半輩子就要守著一塊牌位過日子了嗎?

喬夫人一大早就過來了,她擔心女兒一個人應付不過來,聽說宮裏的娘娘聽見消息當場就暈了過去,寢宮裏頭已經掛了白,娘娘也穿上了喪服。

喬夫人來到府門口,看見三皇子府上下還是往常一樣掛著大紅燈籠,狠聲惡氣地把門房叫來罵了一通,又把府裏一大半兒奴才都罵了一通,全都罰跪在院子裏頭,太監們全打三十個板子,婢女們全都打身上不見人的地方,也是板子三十下。

府裏的大嬤嬤不樂意了,她五十歲的人,小時候還奶過三爺呢,這次她也被記了板子,她躬著腰快步走過來,規規矩矩地給喬夫人請了個安。

喬夫人正眼沒瞧她一眼,手上戴著護甲,長長的小拇指和無名指讓旁邊的丫鬟攙扶著,她穿著一身素縞,喬夫人年紀不到五十,身體曲線明顯,素白色的襖子也蓋不住她一身風情。

她頭上別了白花,其他首飾一點不沾,臉上的妝容也淡的很。

這不過就是一副普普通通奔喪的模樣。

大嬤嬤一點兒錯挑不出來,可是看見她這樣,心裏就像是塞了一團棉花,呼不上來,吞不下去。

三爺是人中龍鳳,三爺就是死了也能活。

大嬤嬤一天沒見著三爺的屍首,一天都不會為三爺披麻戴孝。

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有臉貼著湊上來上趕著跟咱家奔喪來了?

你還喧賓奪主地打發起下人來了?

就是咱三爺真的不在了,府上還有三皇妃,還有各位管事嬤嬤管事太監,哪裏輪得著你一個外頭的奴才說話?

給你臉,稱呼你一聲喬夫人,說難聽些,不過就是錢家手底下的千千萬萬狗奴才裏頭的一個。

你也配來給三爺奔喪?

大嬤嬤心裏頭在噴火,兩只幹涸了流不出淚的眼睛註視著喬夫人,把喬夫人看得渾身發毛:“哪裏來的老東西出來嚇人!”

喬夫人不叫氣,大嬤嬤就一直保持著下蹲的姿勢,她一輩子蹲慣了,就是讓她蹲一個時辰也受得,她和和氣氣道:“也不知道喬夫人要來,沒聽皇妃說您往府裏下過帖子啊?”

府邸之間走動都是要提前下帖子的,以免裝了空門,這是幾百年各朝各代的規矩,你不下帖子就來,那我做奴才的完完全全就能把你當成不速之客給趕出去。

大嬤嬤不質問她,為什麽擅作主張處置起家裏頭的奴才,只是把主人的身份重新撿起來。

喬夫人冷哼一聲:“都什麽時候了,哪兒還有工夫下帖子!”

大嬤嬤道:“規矩總不能亂,咱們三爺府邸可比不上外頭那些個小門小戶。任憑哪裏來個妖怪都能興風作亂。”

喬氏聽見這邊動靜,衣服也顧不上換了,風風火火跑過來救場,看見大嬤嬤半蹲在地上,連忙上去攙起來。

喬夫人看見女兒這一身打扮就皺眉,她厭惡地搖著頭,心裏說真是狗肉上不了臺面,我再怎麽教都教不好一顆壞死了的苗兒。

大嬤嬤站直身子跟喬氏請安:“夫人萬福。”

喬氏側過身子避開她的禮節,三爺乳娘行的禮她哪裏敢受,府上多少動不得的老奴才都給打發去養老了,就這位喬氏是一直都不敢碰的。

她小心翼翼眼露鋒芒,倒讓她娘成了個出頭鳥。

喬夫人說:“男人死了就連衣裳都不好好穿了?”

喬氏臉一熱,當著這麽多奴才面不好發作,轉身帶著母親往屋子裏去,大嬤嬤跟在後頭道:“皇妃是主子,喬夫人您是奴才,哪兒有奴才見著主子不行禮的道理?老奴伺候了一輩子人,從沒見過有哪個奴才敢這樣訓斥主子的。”

喬夫人身形一晃,咬牙切齒把這口氣咽下去,兩手放在腰上,朝三皇妃行了個禮節:“臣婦喬萬氏給三皇妃請安,三皇妃萬福。”

本來這禮節一直都是有的,因為錢昱不在府上,府裏又多半換成了喬家的奴才,喬夫人來的又尋常,每次見面都要行大禮也麻煩,久而久之反而忘了。

被大嬤嬤拿了短,喬夫人還不能發作,只拿眼睛做刀子,狠狠剮下大嬤嬤身上的二兩肉。

入了花廳坐下,喬氏讓下人上瓜果點心,賜了喬夫人座,喬夫人才坐下,看著女兒憔悴的臉,兩眼下頭腫了起來,一雙眼睛紅成桃子,不知道夜裏得傷心成什麽模樣。

喬夫人剛要開口說話,大嬤嬤在一旁冷著臉問:“喬夫人賞的刑罰可還要施?”

喬氏道:“什麽刑罰?”

大嬤嬤把喬夫人剛才訓人的那副模樣給喬氏學了一遍,喬氏臉色一白,眼睛裏已經有些惱怒了。

“母親。”

喬夫人被女兒這一聲嚇得站起來,手腳一時都不知道怎麽放。

她忘了,女兒嫁的可不是一般的公爵侯爺,三爺就是倒臺了,三爺也是姓錢。

這輩子,都輪不上她來做他們皇家人的主。

喬夫人擡起頭看向女兒的表情的時候,後背突然就冒出了一層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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