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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給我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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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如意哧哧一笑,扭過頭看笑話似的瞪著大姜氏。

大姜氏豁出去了:“這事兒原本就不怨我的,小妹,你要是真把我們往絕路上逼,咱們誰也別想好過!”

那邊何詩娟趁著娘出門,趕緊把秋萍喊進來,摘了自己的頭花首飾往秋萍懷裏混亂一塞,這會兒開始說軟話好話了:“我平日裏最疼你,等我去了外頭,這些花裏花哨的東西都帶不出去了。”

秋萍沒敢接,趴在地上磕頭,暗地裏往自己大腿根兒的嫩肉狠狠掐了一把,硬是把鼻涕眼淚掐出來。

何詩娟看在眼底,微微一笑,把她攙起來:“好秋萍,你什麽時候跟我這麽見外了。”

秋萍甕聲甕氣話都說不整了,她這模樣七分真三分假,昨兒個二姑娘的氣焰她瞧見了也受過了,要是面前這尊靠山大佛真走了,她秋萍這輩子也算到頭了。

“主子您真要走?”

何詩娟用帕子擦擦眼角:“不走不行——”

尾音拖得老長,秋萍真動了情,趴在地上痛哭起來,她哭得摧肝斷腸,何詩娟原本還沒什麽,真被她勾出了真情,其實她哭的是自己。

何詩娟硬是把那些首飾緞子塞給她:“你弟弟妹妹年紀看著也大了,你穿不出去,就拆了線給他們做小衣服小鞋。”她擺弄這玉器的鐲子耳墜:“這些要是帶不出去,當了賣了送了人都隨你。”

秋萍更加絕望,她差一點兒就要說:“讓奴才跟您一塊兒去吧。”她不敢說,萬一人當真了怎麽辦?

偏偏何詩娟就等著她這話,看她這可忠心到底有幾分真。

兩個人一個假哭一個假悲,最後還是秋萍耐不住說:“主子就甘心讓那個人騎在頭上?”

何詩娟看著她。

秋萍把昨兒個夜裏碰著仇三那事兒說了,何詩娟臉上還掛著淚,眼裏面卻已經帶著笑了,笑還沾著得意和狂妄。

兩人通過氣,秋萍正要前往驛站傳話,何詩娟拽住她:“總不好讓兵大人白跑,你去庫房裏挑些好的東西給大人送去。”說完這話就住了嘴,如今家不是她當,庫房的東西哪裏能說拿就能拿呢?

秋萍眼睛看著懷裏抱著的一堆首飾,何詩娟道:“委屈你了,回頭把那人踹出去,你要什麽沒有?”

秋萍跪下表忠心:“奴才眼皮子就那麽淺?這些東西原本就是主子的,主子要送誰就送誰,奴才哪兒敢妄言。”比起自己的身家性命,金銀財寶就算個屁!

仇三在驛站等到下午,他剛投入北軍,混了個大頭兵幹,他個頭雖然不高,但是人壯實力氣也大,糙皮糙臉的,不比之前在山上那次,楞頭巴腦的鄉下漢子連句漂亮話都不肯說。這回,他讓姜如意逃了之後,沒回顧家,直接打聽了就去營子裏,在營子外頭一跪,說自己無路可走了,求兵老爺給自己條活路,有口飯端屎端尿生火扛沙包,給人當人肉墊子最苦最累的事兒都幹。

最關鍵的還是他打下來的那幾只黃毛野兔,招兵的頭兒大口嚼著兔肉,滿嘴葷油,兔子的鮮膩讓他舌頭都捋不直,拍拍仇三的肩膀:“好好幹,咱營子裏就差你這樣的人才。”

仇三在營子裏幹了一個月的夥頭兵,大家夥兒放了假,輪班兒進城裏去溜達,兄弟們不是去窯子窩就是去賭錢,一次能把半年的軍餉敗光。

仇三揣著破爛兜兒裏叮啷作響的半兩銀子,繞在城墻腳下不敢進去,他擡頭看著頂上那個人,經人指導他知道那就是鼎鼎大名的錢三爺。

是個爺兒們!

仇三被頭頂的太陽照得眼睛掙不開,上頭那個人身上淌下的血滴在他腦門上,他一聲哼都沒聽見那人發出來。

仇三這人聽力好得很,耳朵不好使怎麽去打獵?聽兔子腳步聽大蟲的腳步?

他豎著耳朵拼命聽,就想證明上頭那人沒那麽神,想從他那兒聽出幾聲告饒,他木頭似的站了半天兒,楞是啥也沒聽見,除了鞭子甩在皮肉傷皮開肉綻的聲音。

他想,要是能跟在這位爺後頭練練身手,就是死在戰場上也值了。

他當然知道他綁走的那個小娘子就是這位爺的寶貝,他悔死了,他在城墻底下跪下磕足了是個響頭,他不敢保證小娘子到底是餓死了還是被狼給叼走了。烏壓壓的一片山,小娘子能有活路?

放了她就是害了她。

可是他自己又恨不下心腸下手,他就讓老天爺去做決定。

放走了姜如意,他又不知道該怎麽跟媳婦交代,跟顧沂交代,幹脆一頭紮進了營子裏,哪天死了就算一了百了。

他覺得錢三爺掛在上頭,說不定跟他還有著半毛錢的關系,這個想法折磨得他吃不香睡不著,澡堂子也不想去,渾身發叟了頭毛裏全是虱子,被帳子裏的戰友踹出去:“老子夠邋遢了,跟你一比老子就算個屁!”戰友都嫌他身上那股味兒。

仇三幹脆倒頭把自己灌個爛醉,半夜起來就看見了秋萍,他想著能是什麽毛賊?要是真讓他抓住個蟊賊,回頭立下大功,這張臉也算重新撿起來,好歹能回去面對媳婦。

他等到下午秋萍來了,仇三把那一兜子首飾推回去:“我要是立了功還得謝謝嫂子你,哪裏敢收你的好處。”

秋萍樂得他不收,說墻上掛著的那個反賊的姘頭回來了!

“誰?”仇三耳朵豎起來,眼睛瞪圓了。

秋萍說:“就是那個瘸子!她現在又瘸了一條腿,兩條腿走路都不利索了,兵爺你趕緊帶著人去抓啊!”

“你是誰?你咋知道這些事兒?”仇三瞪著她。

秋萍眼神古怪起來,直勾勾地盯著仇三打轉兒,仇三被她看得發毛,把腰刀重重在桌面上一拍:“行了,你回去等信兒吧!”

“兵大爺啥時候帶人來抓啊?”

仇三瞪她一眼:“吃了飯就來,當兵的不用吃飯?”

秋萍一楞:“那今兒夜裏能趕得及不?”

“廢什麽話!”

仇三配好刀快步出去,讓夥計把他的馬牽出來,他腿長步子邁得大,等騎上馬走了十幾步,秋萍才追出來,想再交代幾句話,到底沒機會了。

這事兒怎麽老覺著邪乎呢?

傍晚,姜如意從鋪子裏帶著一堆爛賬回來,匆匆用過飯就讓人多點幾盞燈,今晚估計沒法兒睡了。

姜家為什麽能保住?大半個產業全都兌了出去換做現錢,充了軍餉。

姜元中風前就把姜家上下的事兒都打點妥當了,錢算什麽,留著條賤命總能再賺回來,他姜元也不是看中錢財的那種主兒,當舍就能舍。

姜如意走了十間鋪子,鋪子裏的東西都被搬空賣空了,留下個老賬房蹲在地上抹眼淚,怯怯地擡起頭瞄了一眼來人,然後抱住腦袋說:“別打別打!銀子全沒了!”

姜如意嘆了聲,把老賬房扶起來,老賬房不認得姜家二姑娘,可是老爺子姜元他認得啊,姜如意長著姜元的高鼻梁,細長眼,老賬房眼睛登時就紅了,撲在地上磕頭:“二姑娘,二姑娘您回來了啊!”

老賬房交給她一個賬本,說自己的差事兒可算是了了,可以告老還鄉了。

姜如意問:“別的沒賣出去的鋪子呢?”

老賬房搖頭:“我就是個管錢的,老爺有幾間鋪子,哪裏輪得到我操心。”

姜如意點點頭,隨意翻了翻賬單,轉身要去下一家,老賬房在背後問:“老爺子身子骨兒還好?老爺是大善人啊!”

姜如意把半個金陵城轉一圈,賬單收回來好幾本,這些賬房老先生年紀比爹還大,心眼兒卻不多,都是死心塌地跟著姜家的忠仆。他們咬緊牙關不肯把賬本交給大姜氏,不知道挨了多少棍子,受了何詩娟多少惡毒言語的中傷。

姜如意在燈下逐一瀏覽著賬目,老賬房的字都很漂亮,娟秀工整,下面寫著今日進數多少多少,買什麽支出多少,所有數字都是漢子沒有阿拉伯,姜如意看一會兒腦袋就長包。

她真不是算賬的料,誰讓她大學讀的是理工科,出來做的是房產銷售,在現代生活的小半輩子半點兒記賬的事兒都沒挨過邊兒。

讓她去賣東西還行,記賬可是能要了她半條命。

姜家現在成了漏了底的砂鍋,她得一點一點兒補回來。

看到下半夜,她分別去姜元和紀氏床前走了一圈看過二位老人,突然想起來還有一個人一直沒露面。

掌燈的小丫鬟躬著腰問姜如意:“姑娘,咱是回房歇息嗎?”

姜如意說:“秦姨娘住哪兒?”

丫鬟臉色白了白,道:“姑娘還是不要去的好。”

姜如意擡高聲音哦了一聲:“還住在之前的東小院子裏?”

丫鬟說:“早不住那兒了,秦姨娘被大姑娘給趕去住偏院了,更深露重的,姑娘明兒再去?”

姜如意擺擺手:“走,咱們瞧瞧去。”

秦姨娘還是體體面面的模樣,就是人消瘦得厲害,臉擦著厚厚的粉,並著手腳靠在墻根兒坐著,身子繃得僵硬,姜如意問一句話,她哆嗦一下。

要不是下人提醒,姜如意真看不出來她有了五個月的身孕。

秦姨娘抹著淚,嘴裏念著阿彌陀佛,她說:“聽說姑娘平安回來了,我昨兒拜了一夜菩薩,姑娘宅心仁厚,姑娘回來,老爺太太就有救了。”

秦姨娘和姜如意默默地對坐了一會兒,才敢慢慢擡起頭去看她,她吃驚道:“姑娘咋瘦成這樣?”一邊說一邊流淚:“姑娘怕是受了不少罪。”

姜如意望著她:“姨娘也受了不少苦吧。”

秦姨娘摸著毫無存在感凸起的小腹,臉上的笑柔柔的,眼裏恢覆了一點光亮,這樣才像個活著的人了。

“老爺太太待我不薄,我就是死了,也得保住老爺的種。”她壓低聲音,對著姜如意的耳朵眼兒說:“我偷偷找穩婆瞧過了,說我這一胎肯定懷的是個哥兒!”

姜如意笑:“咱家是該添件喜事兒了。”

秦姨娘的小院在最北邊,只有院子角能曬著一點兒夕陽,其餘時間都是森森冷冷的,大夏天進去都能凍得人打哆嗦。有時候冰窖裏的瓜果蔬菜擺滿了,下人們就會把新鮮的蔬菜放在這兒冰鎮,要吃了再端過去,果然涼絲絲的很清爽。

十一月的天家裏頭該燒炕了,這個小院裏連炭盆都沒有,秦姨娘說:“多穿點兒就好了,我平日裏也不愛走動,有時候躺在被窩裏,暖和得很呢。”

姜如意又跟她閑聊了幾句家常,出去後把這片兒管事的嬤嬤全都叫來,狠狠訓斥了一番。

一個麻子臉嬤嬤道:“姑娘,不是咱不肯好生伺候,是有人存心不讓咱們伺候啊!”

姜如意板著臉讓她接著往下說。

嬤嬤說:“老爺太太那副樣子是沒法兒做主了,這姜家還不是成了大姑娘一個人的?偏偏這時候姨娘診出了身孕,這不是又要生個二主子出來壓人一頭了嗎?”

姜如意不出聲,嬤嬤哆嗦了一下,嘆道:“好狠的心啊,四個月大的胎兒,眼瞅著顯懷了,那邊的人就坐不住了,明面上好吃好喝地給端過來,其實偷偷在裏頭下了足量的紅花!”

“姨娘當著那邊奴才的面喝的一滴不剩,背著人就摳喉嚨喝餿水,把吃的全都吐出來。”

姜如意知道為什麽秦姨娘說話的時候聲音這麽嘶啞了,是嘔吐的時候,胃液灼燒喉嚨,喉嚨讓強酸給腐蝕的。

“難為她了。”姜如意嘆了聲。

嬤嬤道:“姑娘是不知道,不單單是姨娘有了身子讓那邊這麽歹毒,還不是姨娘囑咐著底下人好生伺候老爺太太,有誰怠慢了,姨娘拿出主子的身份壓她,那丫頭還不樂意了,回頭說給那邊的聽。姨娘一顆腦瓜子不開竅,非得在人眼皮子底下跟人唱對臺戲,您說這叫啥,這就是茅坑裏頭點燈——找死!”

姜如意冷笑:“所以嬤嬤是個活泛人兒,你倒是說說,那邊給了你多少好處啊?讓你這麽蹉跎她。她身份是不貴重,可肚子裏揣的可是咱姜家的主子。”

嬤嬤膝蓋一軟跪下:“可不敢!”

姜如意懶得和這些下人玩心眼,她現在沒這份心力,也不想鬥,最直觀的方法就是打,要麽賣出去。

她比下人們強出來的是身份地位,差的是心眼和手段。

這玩意兒估計她這輩子都不能像紀氏那樣玩轉,還不如跟錢昱看齊,奴才嘛,要是不服氣,敢有二心玩當面是人背面是鬼的那一套,那我就打到你服氣。

第二天一早,大姜氏那邊聽見消息,說不知道什麽緣故,二姑娘把下人們全都叫到院子裏訓話,還打了不少人,賣了不少人。

大姜氏拉拉閨女的衣袖:“要不咱兒吃過早飯一早就走吧?咱自己走總好過真被人提著掃帚趕出去啊。”

何詩娟道:“誰被誰趕出去還不一定呢!”

何詩娟讓丫鬟去竈屋端吃的,丫鬟去了半個時辰還不見回來,何詩娟讓秋萍去瞧瞧,過一會兒秋萍端了兩碗糊了底的白粥和一小碟鹹菜過來。

她現學現賣,把剛才竈屋裏的人笑話她的話學給大姜氏她們聽,說:“有的吃就行了,還挑三揀四的,你能吃著幾頓?”

一屋子人分了那兩碗白粥,二姐摸著空空的肚子嚷著餓,說要吃雲片糕,何詩娟一巴掌打過去:“有的吃的時候求你吃你不吃,現在沒了又要吃,天生的賤骨頭!”

二姐哇哇哭,大姜氏摟著親閨女用眼睛戳大閨女:“把氣撒在小孩子身上算什麽英雄?”

“我本來就不是英雄。”

大姜氏道:“是,你不下賤,你不下賤賴在人家裏頭不肯走。”

何詩娟道:“這是誰家?不是你的家?你姓姜,她也姓姜,憑啥她能趕你出去?”何詩娟激動起來,何文富那股子家鄉話的口音也冒出來了,她剛一說出來內心就冒出一陣濃濃的羞恥感。

到了中午,何詩娟坐不住了,她拉著秋萍問:“這事兒你說清楚沒?那些首飾頭面可都不是便宜貨,當兵的不能收了便宜不辦事兒吧?”

秋萍說起謊來臉不紅心不跳,珠寶首飾她留在身上燙手,轉身就給當了換成白花花的銀子,嘴上道:“那不能!外頭營子到咱城裏頭遠著呢,兵老爺得回去調兵遣將!”

結果她們等來的不是兵老爺抓反賊,等來的是姜如意讓人過來下的逐客令。

膀圓腰粗的三五個婆子石柱子似的往她們娘三屋子一杵:“三位娘子,請好吧!”

大姜氏陪著笑臉:“嬤嬤們勞駕啊,嬤嬤們要不要坐下喝口熱茶?不著急的,我們可得收拾一陣兒呢。”

下人們各個都是看風做人的能手,你大姜氏得勢的時候,咱有話好好說,能喝著您的一杯茶,小的們全家都感謝您的恩典。

現在?婆子各個都成了黑臉的張飛:“還有什麽要收拾的?姑娘說了,屋裏的東西一樣兒不能少。”

其中個子最壯的那個方臉婆子哼聲哼氣走上去,把何詩娟手裏鼓鼓囊囊的包袱扯下來,扯爛了布條子裏頭的細軟金銀灑得滿地都是。

婆子們笑道:“虧得來得早,不然這屋子裏可不得讓人家給搬空了!”

何詩娟說:“嬤嬤們說的什麽話,這些東西遲早都是用來孝敬您的,我們怎麽敢拿走?”

方臉那個剛才就渾水摸魚地揀了不少,得這話,臉不好掛著了,面上的表情稍微軟乎一些:“行了,少拿這套來忽悠你姑奶奶。”

何詩娟心裏呸:待會兒姑奶奶就讓你有苦頭吃!

大家夥兒分了地上面的寶貝,順手就接過大姜氏彎著腰遞過來的熱茶,咕咚咕咚品著,何詩娟心裏疼,正宗的大紅袍,白白讓一群畜牲給糟蹋了。

婆子們喝夠茶,站起來又繼續做女張飛,一點兒舊情不念,好像剛才收銀子的是別人。

何詩娟說狗奴才們真是翻臉不認人。

婆子嘿嘿笑:“不然怎麽讓人說成是狗奴才呢!”她們才不跟要滾蛋的人多費口舌,氣壞了自己身子找誰說去?

她們不要臉面沒有良心,只要有口飯吃有好處拿,誰給的好處多,她們就跪下來給誰磕頭。你身上的好處都讓人榨幹了,就她們娘三兒的身份,要是在外頭讓這些婆子們給碰上了,正眼都不帶瞧一下的,還有臉稱主子?回你們老何家的院子裏對拿一屋子的雞鴨豬稱主子去吧!

何詩娟開始耍賴,她抱著床沿不肯走,任憑三個嬤嬤一人拽一條腿,她就是不撒手。

婆子往手心裏吐唾沫:“小娘兒們挺有勁兒啊!”

何詩娟好話歹話一股腦兒往外倒。

“好嬤嬤,再讓我們多住一晚上,明兒,明兒我們準保自己滾蛋,不敢再勞駕您過來跑一趟。”

“不行,姑娘發了話,別說住一晚,一刻鐘都不能待了!”

何詩娟被四個婆子各自駕著四肢擡了出去,後頭跟著灰溜溜的大姜氏,底下牽著個灰頭土臉的二姐。

她們的綾羅綢緞兔皮狐裘讓婆子們全給扒下來。

姜如意說家裏頭的一根針都不能讓她們帶走,她們就得把姑娘說的話貫徹到底,甭說針,身上穿的,頭上戴的,全得給姑奶奶摘得一幹二凈。

咱讓你光溜溜地進來,再讓你光溜溜地滾出去!

秋萍躲在門背後不敢出來幫忙,她知道這會兒是瞧她們倒黴,下一個就該輪到她了!

二姐縮成一團,小嘴唇都凍紫了,早上沒吃飽,肚子裏那點兒粥全用來散熱揮發光了,二姐發出來的聲音就跟蚊子叫似的,她抽噎著說:“娘我冷。”

大姜氏低下頭讓二姐對著自己耳朵說話,二姐扯著嗓門喊:“我冷啊娘。”她一喊把鼻涕喊出來了,掛在鼻子下面,用力一吸,吸不進去了。小鼻涕給凍成冰塊掛在鼻子下頭了。

金陵城的冬天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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