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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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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機場回住處還需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談韻之問她需不需要睡一會,徐方亭從窗外轉回頭笑著說不用。

她又出現孟蝶描述那種產後缺覺卻清醒的狀態,繼續打量外面不同以往的天際線。

談韻之帶她在住所附近吃了中餐,然後才上去。過了下廚的新鮮期,他一個人經常不開火,最多早餐煎個雞蛋。

一切似乎跟在沁南出外面轉了一圈並無不同,只有鄉音少了,氣溫低了,建築和路人都是另一種風格。

當視頻裏熟悉的家居環境在門後出現,徐方亭進入只有兩個人的小世界,屋外的陌生不覆存在,他就是安定感的具象。

她見到了比視頻裏更多的東西,書桌上的白底藍貓杯,她覆讀時候送的,從來沒在頤光春城或榕庭居見過,原來給帶到這邊來了。

還有一只旋轉木馬式樣的玻璃罐,裏面塞滿了千紙鶴和星星。她下意識覺得是哪個女生送的,但這個年紀似乎不會再執著如此文藝的表達,直到看到旁邊彩色的方形紙和帶狀紙——大概是他自個兒解壓的習慣。

當然,最醒目和令她驚訝的是那只堆了好些煙頭的煙灰缸。

談韻之察覺到她的焦點,越過她走進臥室取走:“忘記倒了。”

他把煙頭磕進垃圾桶,往廚臺水池沖凈煙灰缸,原處是不能再放,便隨手擱在旁邊晾幹。

徐方亭訝然道:“你還抽煙?”

他抽了紙巾擦手:“你不喜歡我就不抽。”

“誰管你。”她嘀咕著,一時不知道該整理行李箱,還是先坐下。這裏雖不陌生,到底不是自己家,而這個男朋友也不算熟悉。她還沒擺脫客人的拘束感。

她措不及防給他從後頭箍住腰,臉頰蹭上他的,耳旁聲音異常親昵——

“你不管誰管。”

隔著羽絨服,擁抱本來顯得疏離而笨拙,她的心跳卻沒給衣服“防護”到位,不爭氣地亂蹦起來。

室內空調溫度上來,她的燥火又躥高幾分,她僵硬地掙紮一下:“好像有點熱。”

“嗯,忘記脫衣服了。”

“……”

談韻之當下松開她,脫下外套掛門口衣帽架上,徐方亭也照做,兩人的外套挨在一起,像肩並肩相依似的。

下一刻,她剛轉身,便給一聲“抱一下”迎進懷抱。

她只穿了毛衣,比剛才輕盈,更敏銳地感知到他,感知到一種異己的、屬於成年男人的氣息和律動。

她磕在他的肩頭,跟他交換了彼此心跳的掌控權,剎那間明白宣潔描述的“心跳都能捶到你身上”。

她感覺他可能要吻她了。

或說她希望如此。

但她的身體還有更重要的使命,第一個不同意:她打了一個哈欠。

談韻之噗嗤笑了。

“你要不要睡一會?”

“不是要倒時差嗎?”

徐方亭對此毫無經驗。

“現在也可以是午休時間,”他松開了她,“你先睡一會,吃晚飯了我叫你。硬扛著也不行。”

徐方亭便用他準備好的牙刷和毛巾洗漱,放倒行李箱打開時,恍然想起他的禮物。

“給——”她把好生保護的小紙盒挖出來,“遲到的生日禮物。”

“還真有!”談韻之雙手接過,“我現在能打開嗎?”

“嗯。”

他三兩下掀開盒子,黃色的“——ZZ——”先映進眼簾。

“我名字?”

“嗯。”

她趣味地打量他,那興奮勁簡直跟談嘉秧當初拿到綠色巴士差不多。

“你叫一下?”他不懷好意地擡頭,“整天連名帶姓地叫,跟點名一樣。”

她冷哼一聲:“我去睡覺。”

“站住!”他又從後頭逮住她,雙手在她眼底下拆禮物,“看完禮物再走。”

“你看就看,還偏要抱我。”

“我不抱我女朋友我抱誰。”

她佯裝掙紮,反而給箍得更緊:“誰是你女朋友,你問過我了嗎?”

他答應的當面表白還沒兌現,若在以前他早給她的姿態冷卻了,現在人在懷裏,好像能讀懂了哪些是正話反說的撒嬌。

“你睡覺吧,讓我醞釀一下。”

談韻之抖開這塊神秘的“ZZ”,發現是一條圍巾,另一頭還印著一只小貓頭。

這下他不得不松開她試戴,生疏地往脖子繞了兩圈,挪到她眼前,往胸口撫平兩端的圖案。

“是不是很帥,我女朋友送的圍巾。”

徐方亭耳根子都給他叫軟了,含笑幫他系了一個簡單的結:“好像是這樣戴。”

“謝謝。”他誠摯地說,就像她收到他的花束一樣。

“實在不知道要送你什麽好,”徐方亭不禁從上到下打量他,以前只知他好看,如今英俊疊加上熟稔,她仿佛擁有了他,“想著這邊冷你可能會用到,就織了一條——”

“你自己織的?”他既驚又喜,“小徐,你還會織圍巾!還有什麽你不會的,這你給我織的圍巾?!”

徐方亭感覺到他的激狂無序,剛想說什麽,還沒反應過來便雙腳離地,給他抱著甩了一圈,也不知笑的還是嚇的,眼角溢出了淚花。

“嚇到我……啊——!”

話音剛落,她又飛了一圈,飛機離地時的暈乎重新歸位,卻與之前截然不同,她是歡喜與期盼的。

她眉目含笑望著他,可也沒看太久,他熊抱了她一下。

“好了,”她輕輕推開,“我先睡一會,你、好好醞釀。”

談韻之裝沒聽見,低頭欣然理了理屬於自己的圍巾。

徐方亭往行李箱找了睡衣順便洗頭沖涼,吹頭時險些閉眼,出了浴室忽地精神幾分。

“我進裏面睡?”她指著臥室問沙發上看Mac的人。

“睡吧。”他往鍵盤敲了一個鍵,才擡頭道。

“你平常睡覺用關門嗎?”她怕不通風之類。

談韻之倚上靠背,支頤看著她,忽然換上戲謔的口吻:“你最好還是關一下,免得——”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轉頭折進臥室。

被子輕薄暖和,殘留的氣息時刻強調著被窩主人的存在,他好像就躺在身旁,摟著她,所以才會這般溫暖。

她閉著眼找到一個舒服的姿勢,揚聲道:“談韻之,一會我要是沒醒,你進來叫醒我。”

“要是我進去跟你一塊睡著了呢。”

他故意的,甚至惡意的。她的瞌睡蟲給嚇跑了幾條。

徐方亭皺了皺鼻子,沒有再理會他。

天氣陰沈,據說半夜會下雪,關著窗簾徐方亭不知道睡到幾點,半夢半醒中聽見有人叫她,雙腳抽搐一下,掙紮著醒了。

室內似乎比閉眼時暗了許多。

“肚子餓了嗎?”坐在床邊的人問。

她朦朦朧朧反應過來,這不是在沁南,不是在宿舍,而是談韻之的被窩。

“我想喝水。”開空調容易幹燥,她早已喉嚨生火。

“你等著,我給你拿。”

不一會,談韻之端了一杯水進來,像伺候病號似的看著她喝下。

徐方亭霎時清醒:這是談韻之,不是徐燕萍或錢熙程,以前只有她們縱容她幾分。

他接過空杯,又問了一遍肚子餓了沒,要出去吃還是叫外賣。

她還不想離開被窩,說:“我再躺一下,外賣來了再叫我行不行?”

“有什麽不行的,”談韻之握著杯子起身,笑道,“我是怕你今晚睡不著。”

徐方亭再躺下,沒到晚休時間已經睡不著了。

她的腦袋裏面只有一個念頭:原來當談嘉秧真的很幸福,時刻能有人伺候。

尤其當這個人是談韻之。

談韻之怕她不習慣,依然叫了中餐,兩人吃好處理掉垃圾,天色已晚,不方便再出門,便決定看一部電影。

徐方亭習慣坐在偏離最佳觀影位的地方,談韻之自然往沙發中間一坐,展開一邊胳膊:“過來,坐那麽遠看得清麽?”

客廳用的是投影儀,頂燈一關,黑暗稀釋了陌生感,她摟著抱枕挪到他身旁,肩膀便給緊緊攬住。

墻壁投映的是動畫片,老少鹹宜,安全不尷尬,跟她們在頤光春城第一次那時一般。雖不是什麽“光屁股”片子,兩人第一次緊緊相依,不由心猿意馬。

徐方亭不敢看他的臉,而是悄悄試著枕上他的肩窩,不得不說高度差過於完美,她便賴著不走了。

談韻之不知清嗓子還是笑了聲,臉頰不由摩擦她的發頂。

這很危險。

她便分散註意力,趁著劇情不緊張時小聲問:“你說談嘉秧什麽時候可以一起進電影院呢?”

她總擔心他會坐不住,半途而退還好,最怕大哭大鬧,影響別人。

“現在應該可以試試,”談韻之平和跟隨話題,“等我暑假回去帶他去看看。”

從寒假突然跳至暑假,其間橫著一段不能相見的時間,何況未來還會迎來長達起碼三年的異地相隔。

徐方亭莫名低落,跟片子的節奏偏了軌,再也跟不上,不住輕輕一嘆。

談韻之聽著這聲有違氛圍的嘆息,側頭緊了緊她的肩頭:“嘆什麽氣?”

她坐直了身,借著忽明忽暗的光線註視他,黑暗給予了傾訴的勇氣和空間,她滿腔心事便撞開了牙關:“談韻之,我之前跟你說過想保研。”

他順手靜了音,側身一肘搭上靠背回視她:“有目標學校了嗎?”

“我想試試北師大和華東師大,”徐方亭得一鼓作氣說出來,“開學我會聯系一下導師。”

光線驟然轉暗,沒能遮住他的失落與訝然。她甚至沒用可能的語氣,只是一個安排妥當後的周知。

他低頭,兩邊手轉玩著扁扁的遙控器。

“你應該還是回沁南工作的吧,如果以後我在外地,隔了大半個中國,你覺得,”她望著他兩個發旋出神,“我們還能在一起嗎?”

“為什麽不能!”他豁然擡眼,急紅了眼道,“這麽多年也這樣過來了。”

她抿著嘴點點頭,也分不清是說知道了,還是說好,總之不能輕易開口,怕洩露變調的嗓音。

他問:“還讀博嗎?”

她說:“到時再看。”

談韻之罕見罵了一句,像忍耐劇痛:“異地那麽久,我總覺得一定是要懲罰我當年沒有好好珍惜天天在一起的那兩年。”

徐方亭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分離昭示著不明朗的未來,兩人卻沒有因此更加堅定,而是迷惘糾結著不舍,深愛摻雜了苦澀。

“我也有話要跟你說,”他調整一下呼吸,認真道,“你之前不是疑惑我為什麽突然能說動我姐回國嗎,其實,我是跟她做了交易。”

徐方亭楞楞盯著他,交易聽起來便跟自由無緣,令人心生畏懼,像她和他的那次一樣。

“你應該也看得出來,她並不是太想要談嘉秧,傳統那些約束對她來說都是狗屁,”談韻之口吻激烈,“她回國的條件是只肯待到我畢業回去,以後談嘉秧就是我的責任,要跟我一起生活了。”

她一時五味雜陳,不知該做何種反應。一來這似乎是一直以來的事實,二來這明明又是剛被強化的誓詞。

他哀然自嘲道:“小徐,以後我就是一個離異帶娃的男人,大概率不會再要自己的孩子。你還願意接受我嗎?”

徐方亭想嘲笑無可奈何的命運,嘴巴一癟卻差點泫然:“這麽多年不都是我們三個一起過來的嗎。”

談韻之望著她,眼裏湧動著相似的情緒。兩個人明明只有二十歲出頭,卻給一個孩子折騰得飽經半世風霜。

“過來,”他聲音沈啞,稍向她傾身,敞開了懷抱,“抱抱。”

徐方亭撒開抱枕,不顧一切撲進他的懷裏,借他的胸膛擋住滾滾淚意。

陌生消弭在真摯的擁抱裏,她和他並蒂相依,難舍難離,這一刻無關乎風花雪月,只在乎這一路來至深至切的呵護與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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