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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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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談嘉秧找阿姨的任務完成,徐燕萍準備收拾行李,回仙姬坡待業。

“媽,要不你就在這邊待到開工吧,”徐方亭看著她拾掇的背影勸道,“我放暑假回來時間多一點,你回家也是一個人啊!”

“小談不是下下個月回來嗎,”徐燕萍頭也不回,“我在這當什麽電燈泡。”

徐方亭並非看不出徐燕萍的為難,她在這邊沒朋友,平常跟人說不上幾句話,榕庭居大多是要麽退休清閑有退休金的老太太,要麽是有子女供養又幫帶孫輩的老人,總之生活無憂,她跟這些人沒什麽共同話題。

徐燕萍雖然不是內向的人,但上了年紀,思維固化,總是傾向於呆在習慣的環境裏。

“要不,”徐方亭說,“我幫你問下有沒工廠需要食堂阿姨,談韻之家裏就是開珠寶加工廠的——不是他自己家,是一個家族的。”

“搞那麽麻煩幹嗎,”徐燕萍往行李箱裏壓了壓衣服,抗拒道,“你不是要跟人家離了嗎,別欠那麽多人情。他要是真守信用,給你一套房子,已經是仁至義盡了。你看我嫁給你爸,要是離了我連個住的地方都沒有。”

“什麽仁至義盡,”徐方亭不由蹙眉道,“國外離婚還能分一半家產呢,他房子那麽多,我只要一套已經很克制了。”

徐燕萍拉上行李箱拉鏈,訝然回頭:“你把結婚當做生意啊?”

徐方亭煩躁更甚,咬了咬唇:“沒有感情就把賬算清楚點咯。——你不要洗被套啦,我讓鐘點阿姨搞一下就行了。”

她一直叮囑徐燕萍不用做家務,徐燕萍總是如坐針氈,桌子灰了一定要馬上擦一擦,說別人家的房子要註意一點。

她看母親拘謹的模樣,知道實在留不住人,索性作罷。

暑假開始,徐方亭除了在星光服務中心當義工,就是寫論文——當然不是一個人完成,跟研究生師姐一起的,就憑她對論文的貢獻度,她估摸著怎麽也能混個第二作者。

她的假期過得跟上班一樣,早出晚歸,回來陪談嘉秧看一會書再忙自己的。

談嘉秧依舊在繆老師那邊上課,趁著暑假多上幾節,上小學以後估計只能周末去一下。

同齡小朋友已經在學英語,他只會“One,two,three,go!”,其他屁也不會,但如果他無法控制情緒,上課無法安坐,尖叫大鬧,懂再多知識屁用也沒有。

徐方亭和談韻之商量著給他報了鋼琴和畫畫,讓他多一門愛好,省得天天看輪子;尤其後者,如果以後他不想聽課,一個人在座位亂塗亂畫打發時間,總好過大喊大叫影響同學。

徐方亭學會了報喜不報憂,談嘉秧的小問題就跟談禮同或者徐燕萍吐槽一下,不再特地等談韻之的時差。慢慢地,她連自己的事也很少說了,甚至連自己生病。

她跟談禮同說有事不回去幾天,只得到一句感慨:“之哥地位不保咯。”

懶得計較,她一個人去了區醫院。

夏天發燒冰火夾攻,難受異常。她采完靜脈血,壓著臂彎針口,到采血窗口對面的條椅休息。

下一個采血的是一個年輕女人,暈針,皺眼扭頭不敢看,男朋友在旁抱住她的腦袋。護士一針下去,血管太細,血出不來,趕緊叫來同事幫忙,換了一條胳膊繼續紮。女人直接抱著男朋友嚶嚶了。

徐方亭大概腦袋燒糊了,楞楞看著,一會想著幸好自己血管明顯,一針見血,一會羨慕有個人陪著真好,她想到徐燕萍,想到談韻之,甚至想到王一杭。

可她唯一沒想到的人,一聲不吭跑來醫院找她,給她帶了長袖衣服。

她為什麽沒有想到錢熙程呢?大概知道她以後也會被某個男人帶走,陪不了她多久。

幸好她體質向來不錯,當天晚上退了燒,病程拖了4天也結束了。

徐方亭又有了跟宣潔同樣的感慨:以後絕對不能談異地戀。

暑假隨著論文的完成進入尾聲,嶺南的夏天還沒到半途。

八月中旬,談韻之再一次回到沁南,與前幾次不同,他真的多帶回了一個人。

徐方亭只在手機裏見過一次談潤琮,那會感覺樸素又憔悴,不像一個“有錢人”——在她曾經狹隘的認知裏,女人有錢會與精致同義,打扮漂亮,品味時尚,連目光也高人一等,就像小區那些全職帶娃還能打扮精致的媽媽。這些在談潤琮身上沒有半分體現,她穿一件質地良好的棕色寬松T恤,衣擺紮進牛仔闊腿褲裏,不沾脂粉,比徐方亭還高一截,也不瘦,如果不是眼神憂郁,體格看著很讓人有安全感。

“老談。”談潤琮喊了一聲談禮同,這個家不存在“爸”這種稱呼,父子職能顛倒,尊卑長幼無序,全憑膽識說話,自由又混亂。

“唔,回來就回來咯。”談禮同點點頭,從眼神到聲音含糊,看不出特別的開心或者抗拒,歉意與愧疚倒是很明顯。

談嘉秧指著人問徐方亭:“姨姨,她是誰?”

“她是媽媽,”徐方亭輕搡他帶到玄關,“你叫媽媽。”

“我是她生出來的嗎?”談嘉秧忽然鉆研起來。

“是的,她是你的媽媽。”

徐方亭猶豫自己該怎麽稱呼她,幸好談韻之給她解了圍——

“你叫姐好了。”

是了,她得跟著“老公”一起喊。

幸好“姐”的使用場合寬泛,不限於親緣之間,徐方亭比較自然喊了出口。

“姐。”

“小徐是吧,”談潤琮眼裏多了些許光彩,“這些年辛苦你了。”

“沒有,”她謙謹一笑,“分內的事。”

談嘉秧大聲問:“姨姨,她為什麽是我媽媽?”

徐方亭稍彎腰輕聲說:“因為你是她生出來的呀。”

談韻之久違摟了一下她的腰:“坐下再說。”

徐方亭不著痕跡避過,坐往沙發遠處的角落,沒想到竟給他跟了過來。

談潤琮和談禮同也坐下,場面變成四個大人看著一個小孩。

談嘉秧對“媽媽”沒什麽特別感情,既不會惦記也不會怨恨,看談潤琮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但家裏來了陌生人他總是很開心。

他起先只是好奇,不跟談潤琮說話,偶爾瞄一下,再瞄一下,若是碰到笑顏,他便特別激動咧嘴笑,天真問:“你為什麽要笑?”

談潤琮缺乏跟小孩子打交道的經驗,對孤獨癥的課本理解多於實踐,況且談嘉秧已是半大的小孩,似乎不必在用特別幼稚的語調跟其對話。

“我看到你開心就笑。”

談嘉秧卻幼稚地刨根問底:“你為什麽開心?”

談潤琮:“……”

其他三人默契地關註這對“半路母子”的互動,反而無形給了談潤琮壓力。當談嘉秧拉著她去書房讓陪著看書時,談潤琮明顯松了一口氣。

餘下三人互相交換一個眼神,像考官面試完一個應試者。

但誰也沒有評價。

談潤琮在榕庭居有一套房子,出國後便一直空置,談禮同雇人給她提前打掃過了。她白天來C座2201,等談嘉秧睡下後就回自己那邊,俗話說遠香近臭,一碗湯的距離剛剛好。

她表現如常,沒人能看出她曾嚴重產後抑郁。

徐方亭問起談潤琮上班怎麽辦,回國是否等於重新開始。

談韻之輕輕搖頭說:“她是我的本科校友,也學的商科,早就實現相對的財富自由。現在每年靠一些穩定的投資可以生活得比一般人好。她本就不是冒進的人,一路走來四平八穩,不然當初分手就該果斷不要孩子。產後抑郁之後欲望特別寡淡,物質也好,社交也好,就想活著就行。”

現在看來,談潤琮沒有完全精神崩潰,這個家還是有能支援她的力量,並非一無是處。

“你是怎麽說服她回來的?”徐方亭其實更想問,你覺得她現在的狀態適合監護談嘉秧麽。

問這些時,兩人從榕庭居結束晚飯,沒有開車,趁著徐徐夜風散步回頤光春城。她的手由談韻之扣著兩根手指。

“以後再告訴你。”

“……”

沒想到一個關子賣三個月,還要繼續賣下去。

不過以後可能她就鞭長莫及了。

兩人緩緩下坡,路過另一所小學。

“談韻之,”她輕聲說,“你明天或後天有空嗎?”

“都在家,”他不知不覺隨著步伐搖晃她的手,笑著道,“想去哪裏玩,我帶你去。”

“有空我們就趁著工作日,把手續辦了吧……”

畢竟談潤琮已經回來了,她等了四天才吐露心聲。

兩人的手像秋千似的停了一下,然後重新上客,又給他繼續搖起來。

頤光春城直直往前走,談韻之帶著她右拐:“我們去喝杯奶茶。”

那邊正是附近最繁華的商廈。

徐方亭皺了皺鼻子:“我跟你說話呢。”

“你要喝哪家?”談韻之說,“我在外面好久沒喝過,原來常喝那兩家倒閉了沒有?”

她反握住他,猛拽一下,把人拉到眼前,盯著他的眼:“你答應過我,等你姐姐回來我們就去解除關系。”

“我想喝奶茶!”他垂眼瞪著她,像撒潑時候的談嘉秧,幼稚而頑劣,令人又愛又恨。

人人嘲笑女人只會一哭二鬧三上吊,徐方亭簡直想替同胞喊冤,男人一聾二瞎三不理可更勝一籌。

眼前這個就是,拉她拉不動,給甩開手,便自己一個人氣哄哄過了紅綠燈。

徐方亭眼睜睜看著綠燈轉紅,這人頭不回腿不停,此刻沒有什麽比奶茶更重要。

她便轉身往頤光春城方向走,甩著胳膊,大步流星,越走越憤然。

大概過了一個紅燈的時長,她也沒能走出多遠,只聽後面腳步聲逼近,甚至還有隱隱的喘息。她咬著下唇,回身揚手,不由分說打過去——

她的手腕給牢牢擒住,整個人被帶進一方溫暖而寬大的懷裏,談韻之收緊臂膀,連同下巴一起墊上她的肩窩,想箍住她。

她越掙紮,他越用勁,兩個人在街頭樹蔭下黏黏糊糊,最後的安靜也是她的妥協。

“如果我不想離呢,”他小心湊到她眼前,近乎鼻尖相觸,“小徐,我們繼續這樣下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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