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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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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過去一周後,各個大學陸續舉行一年一度的畢業典禮暨學位授予儀式。

師大教學樓前兩色異木棉、情人橋、荷花池,校園的每一個角落多了許多穿學士袍的身影。

徐方亭已經不會想如果沒有家裏的意外,自己也會成為其中一員雲雲,自從跟談韻之多了一個荒謬的約定,她開始漸漸接受非常規的人生曲線。

她猶為旁觀者,談韻之和王一杭名副其實參與其中。

王一杭先給她發的消息,沁南大學的畢業典禮為期4天,他們管理學院的在周六下午2:30到6:00,可邀請父母、親友前來觀禮。

他問她要不要觀禮券。

徐方亭下意識想起談韻之,這人還沒給她消息,不知道需不需要她去。轉念她又覺得自己可笑,還沒正式成為人家老婆,潛意識就先考慮他的需求。

不過為了他價值(10+100)萬的信任,她晾了王一杭一會,守株待兔。

結果一個小時過去,影都沒等到,人形大樹只好自己跑去逮兔子。

亭:「周六你們畢業典禮?」

TYZ像只沈睡的兔子,無法接收她的問候。

又等了一會,徐方亭靈機一動, 第一次在網上搜索“沁南大學”“工商管理”“談韻之”,不但有相關網頁,還帶了本人照片。

網頁關於沁南大學優秀畢業生初評公示,談韻之總績點4.236,排名1/146,參加過大學生創新訓練計劃項目的國家級課題,全國大學生數學建模競賽,獎學金和獲獎數不勝數——

徐方亭看了一次便叉掉網頁,看來兩人的差距不止(10+100)萬和25套房子。

她茫茫然在床下桌前枯坐片刻,又重新讀一遍他的履歷,然後保存下來,拉表格統計各項獎項數據。

她默默從紙質筆記本翻出入學時的目標清單,把自己的也拉一遍。由於大一沒結束,她唯一的戰績是暫列專業第一的績點,拉出的基本是空表。

兩相對比,戰績慘烈,這可比結婚證更具沖擊性。

徐方亭默默把表格保存到常用文件夾,甚至打算等回頤光春城,順便用打印機打出來貼桌面,當沖刺目標。

那應該是等談韻之出國,頤光春城房子的使用權留給她。

這人像跟她心有靈犀,剛出現在她腦袋,便也出現在屏幕上。

TYZ:「剛才背稿子,我拿了兩張觀禮券,你過來行不?就你和老談。」

亭:「你要當畢業生代表致辭嗎?」

TYZ:「對,快來看我。」

亭:「你那麽厲害,怎麽不早告訴我。」

TYZ:「談嘉秧笑瞇瞇.gif」

TYZ:「早告訴你有獎勵嗎?」

亭:「你要什麽獎勵?」

TYZ:「[擁抱]」

TYZ很少發系統表情,這個擁抱小人更是沒見過,直叫她懷疑有人盜了他的手機。

他過分的熱情像安慰劑,在出國前盡全力叫她安心。

她只能忽略不計。

亭:「王一杭剛也問我要不要去,我先跟他說不用給我那券。」

她退出聊天框,找王一杭那邊給出答覆,最上角便不耐煩湧出一個②的氣泡。

TYZ:「你來我這。」

TYZ:「別去找他。」

徐方亭還沒回覆,立刻又跳出一條。

TYZ:「說好了。」

到時一個宿舍難免會湊一起合照,談韻之簡直說了一句廢話。

她便隨意應過。

談韻之發來一張停車指引,車流量大可能停不進校園,只能到附近商城再過來;又給她發了一張禮堂座位安排表,告訴她到時他坐哪個角落,觀禮區在哪一片。兩個區域在上下兩層,估計結束時才能見上人。

她想了解的細節基本清晰,才覺得守株待兔的那一個小時不算白等。他的確有在做安排。

典禮當天,天晴無雲,氣溫與禮堂氛圍一樣熱度不減。

徐方亭帶上談嘉秧,由談禮同陪同前往。

談嘉秧雖然快6歲,上學期上幼兒園還偶爾亂跑,被老師捉到身邊,哭著聽講。典禮於他更是枯燥無味,徐方亭備足零食和玩具。他進入新環境異常興奮,一半的時間在研究禮堂天花板的通風管道和燈光,嘰嘰喳喳不停。她哄他聽完談韻之致辭便帶人出了禮堂,至於談韻之講了什麽,只留下一兩句印象。

外邊沒空調,太陽暴曬,徐方亭只能讓他在樹蔭底下溜達。談韻之這還沒出國,她一個人帶小孩來陌生的地方實在夠嗆。

談嘉秧忽然夾著兩腿叫道:“姨姨,我要尿尿。”

“……”

尤其這還是一個具備性別意識的小男孩,她帶著上個廁所都麻煩。

禮堂沒有第三廁所,徐方亭只好把談禮同叫出來。

下午4點,紅領綠帶黑袍的畢業生從禮堂湧出,偶有幾個掛著金黃色綬帶,那是屬於優秀畢業生的榮耀。

她還沒機會近距離看清談韻之的那一條。

終於,談韻之也露了臉,嫌熱把學士帽捏在手上。

宿舍六人早上已拍過合照,下午是家屬時間,王一杭和羅樹戎沒有家屬,便跟著他過來。

“哎喲,小徐老師也來了。——談叔下午好。”

羅樹戎喜道,天熱讓他清減幾分,胡子刮凈,終於有了“人味”。

談禮同點頭應過。

徐方亭便引導談嘉秧逐一叫人。

談韻之立刻把談嘉秧發配給羅樹戎,“霸占”了徐方亭。

王一杭那邊不甘落後似的,不著痕跡填了她另一邊的空位。

徐方亭望著左右兩邊的金黃綬帶,笑道:“全校四百多個優秀畢業生,你們宿舍就占了兩個,太厲害了。”

下一瞬,她的後頸一暖,談韻之把他那一條掛過來。

“……”王一杭慢了一步,只好撫了撫綬帶做掩飾。

綬帶是真絲材質,兩頭各繡著“沁南大學”和“優秀畢業生”,以及校徽和英文翻譯。暗紅繡字沈澱著榮耀與記憶,針針細密而精致,典雅又大方。

徐方亭低頭撫摸,喜不自禁,又讚一句:“真厲害!——不知道我們學校的長什麽樣。”

羅樹戎忽然指著前頭說:“之之,要不要給你們在北門合照?”

北門牌坊上書“沁南大學”四字,可謂校園的三大標志性建築之一,另外兩處便是校訓和鐘樓。

談韻之側頭笑著說:“等你過三年後就知道了。”

“借你吉言。”

徐方亭說完快步追上前面三人,把綬帶掛談嘉秧脖子上:“談嘉秧,我們來照相吧。”

“姨姨,這是什麽?”

談嘉秧努嘴低頭,視綬帶為毛巾,捂頸嫌熱,就要拉開。他叫慣了姨姨,情急之下總會脫口而出,平常得特意引導才能聽到一兩聲“舅媽”。

非必要場合,徐方亭也懶得糾正他。反正著急的似乎是談韻之。

她忙按住他的手:“這是舅舅的獎品。”

“為什麽是舅舅的獎品?”談嘉秧又開始枯燥的刨根問底,探索世界。

牌坊前比平常節日多了些人,實在等不到沒人的時候,只能考慮後期處理。

談韻之走到合適位置,戴好學士帽,抱起談嘉秧,哄了幾句讓他配合戴綬帶拍照。徐方亭和談禮同站到他兩邊,王一杭不得不退開一步。

“談嘉秧,看羅叔叔的手機,說耶。”徐方亭提醒位置。

“耶——!”談嘉秧瞇眼露齒,高舉右手。

羅樹戎擺了擺手:“小徐的臉給擋住了。”

徐方亭只能按低談嘉秧的手:“低一點,擋住我了。”

“耶——!”談嘉秧的拍照程序一向標準。

羅樹戎再度發令:“小徐,把之之的穗撥一下,擋住了。”

“什麽穗?”徐方亭望著談韻之有些迷糊。

談韻之晃了下腦袋,帽穗跟著調皮晃動:“這根。”

她擡手照做,離他的臉近了,莫名覺得笑容不懷好意,叫人恨不得揉平一臉笑紋。

“好了——來了——真棒!一看就是一家人!”羅樹戎將手機調回豎直模式,“再拍一張啊。”

王一杭站他身旁看著,不自在換了一個站姿。

“不要再拍一張!”談嘉秧說罷像泥鰍一樣要滑下來。

羅樹戎霎時懵然:“我只拍了一張呢。”

談嘉秧這臭脾氣,一時半會無法配合,談韻之索性放棄,放人下來,順道抽回綬帶:“一張差不多。”

羅樹戎點點王一杭,壞笑道:“要不要給你們三個來一張?”

他保研本校,還要繼續呆一段時間,離情別緒比較淡。

“來吧。”王一杭很痛快。

徐方亭便站在中央,左右平均身高一米八多,害她矮得有點明顯。

談韻之的綬帶重新回到她的脖子,接著是學士帽。

她忙還回去:“你戴上,你們兩個剛好可以對稱。”

談韻之不情不願重整衣冠。

王一杭笑著看他吃癟。

談韻之咕噥:“他比我矮,哪對稱得了。”

王一杭說:“也就5厘米。”

“我要再有5厘米就一米九了,比你高一個層次。”

“幼稚。”

徐方亭趕緊叫停:“拍完我們去校訓那吧,還是蠻熱的。”

“準備好了嗎,”羅樹戎擺出專業的樣子,“我準備拍了,一、二——”

學士袍寬大,可以遮住犯罪痕跡,談韻之悄悄攬上徐方亭的腰——

他摸到一片微涼的肌膚,心頭一緊,偏頭一看,登時觸電般抽回。

那是王一杭的手背!

王一杭也是詫然以對,有譴責、有鄙視、更有像他一樣的無可奈何。

可能他的無奈更多一些。

他輕蔑地嗤了一聲。

“搞什麽小動作,”羅樹戎不明就裏吩咐,“快擺好姿勢站好啊!”

徐方亭渾然不知,匆忙放松面部肌肉,旋即又擺上笑臉。

談禮同負著中老年男人愛負的手,好奇又不忍直視地看了看兩邊,轉頭追談嘉秧去了。

六月終,暑假來,七月出國的日子一天天逼近。

徐方亭搬了日常行李到頤光春城,準備接替談韻之照料談嘉秧。她看著他的行李箱漸漸塞滿,日歷也終於挪到出發的當天。

臨走前,談韻之回一趟榕庭居,再度和談禮同關進書房。

“老談,”他前所未有的耐心,坐在羅漢床上,望著官帽椅上的老男人,“你就當做是幫幫我。”

談禮同撅嘴,嘲諷又委屈:“我想幫忙,可人家不讓我幫。”

徐方亭和談禮同的僵化關系一直困擾著他,時間緊急,一時沒法調和。要怪就怪他當初搬走太決絕,看似痛快,實則埋藏了禍根。

他無奈道:“談嘉秧的事她來拿主意,你幫陪著小孩玩就好了。”

談禮同伺機要挾:“等你姐回來,你馬上跟她離婚。”

兩人擔憂的根本不是同一個問題,談韻之無語片刻,說:“放心吧,就算我不想離,人家也會逼著我離。小徐不是一般人。”

手機催促出發,談韻之結束簡短的談話。談禮同巴不得閑下來,又可以趁機上牌桌。

徐方亭和談嘉秧都是第一次來機場。

拐上機場高速路,一路飛過好幾架飛機,談嘉秧探頭張望,樂不思蜀。

徐方亭也好奇盯了不久,以前雖也見過,但從未這般近距離。

“還沒坐過飛機吧?”

談韻之開著車,忽然開口。

“嗯。”徐方亭到過最遠的地方便是沁南,省也沒出過。但她已經不會以知為恥,總有別人不了解她卻甚為熟悉的小角落。世界那麽廣博豐富,她可以像談嘉秧一樣慢慢探索。

談韻之說:“寒假有空可以來找我玩。”

徐方亭不由看了他一眼,想檢查誠意度似的,但他專註開車,看不出什麽。

“寒假再說吧。”

談韻之沒再說什麽,開進社會車輛停車場,找一個靠近電梯的停車位。

然後值機和托運行李。

告別時刻隨著他手中的登機牌亮了相。

“是不是差不多進去了?”徐方亭掃了一眼全英文的登機牌說。

“嗯……”明明不熱,談韻之閑不住似的用登機牌扇了兩下風。

兩人望著對方,沈默了幾秒。情緒流動,又很快戛然而止——

“姨姨,我看見了一個白色的正方形的通風口!”

談嘉秧指著高聳的天花板興奮大叫。

“抱一下。”談韻之忽然說。

“談嘉秧,舅舅要抱一下你,快過來。他要走了。”徐方亭忙拉回幾步之外的小孩。

“……”

談韻之看了她一眼,默默蹲下抱了抱談嘉秧:“在家聽姨姨的話,好不好?”

“好。”談嘉秧隨口道,眼睛還是想瞄通風口。

他站起來,重新將她望住。

她莫名有些緊張,打破沈默:“我會照顧好他的,你放心。”

“嗯,”他點點頭,順手擼了擼談嘉秧的圓寸,“我進去了。”

徐方亭和談嘉秧一起跟他說拜拜,看著他走出幾步,準備進安檢口。談嘉秧吵著要去看飛機,等不及轉身,徐方亭只能跟上。

沒出幾步,忽地察覺身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沒來得及回頭,肩頭便被緊緊箍了一箍。一股熟悉的氣息拂來,她才沒大聲尖叫。

“等我回來。”

低沈的聲音鉆進耳朵,溜進心裏。發頂給輕輕一碰,像一枚印章落下來。

然後一切便消失了,他的力度,聲音,和可能的吻。只留下她一個人無措的心跳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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