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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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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一杭家離金域酒店有一截距離,幸好舟岸市沒多大,早上騎單車便風過來,順道給談韻之和徐方亭帶腸粉。

開門的是談韻之,室內估計開著空調,暖氣撲人,他一身薄睡衣,頭發壓塌一小片,睡眼迷茫,顯然剛被門鈴從被窩薅起來。

“早……”他側頭打哈欠,懶散拋出一個音節。

王一杭愕然立定,連聲音也忘記。

談韻之疑惑一眼,恍然大悟,譏笑道:“王一杭,別這副表情,老子還是處男。”

王一杭捺了捺嘴角,這才進門:“祝你未來幾年都是。”

“王!一!杭!”

王一杭應聲回頭,腳步停頓,道:“你說你,在方亭面前怎麽也不註意一點個人形象?”

談韻之關上門,往流理臺邊取過一瓶礦泉水,擰開灌了幾口,不疾不徐地說:“怕什麽,小徐還見過我穿得更少的。——你教務處主任啊!還檢查儀容儀表!”

“……”

王一杭交替看著流理臺和窗邊會議桌,遲疑片刻,埋頭將打包盒放到會議桌。

徐方亭從次臥出來,笑道:“有人叫我?”

正衣鏡就在玄關邊,談韻之乍然瞥見自己的樣子,本來熟悉到毫無感覺,如今有了對照組,莫名顯得潦倒。

“王一杭有話跟你說!”

談韻之扔下這句手榴/彈,擰緊瓶蓋大步折進主臥關上門。

“……”

王一杭對上徐方亭眼神,心裏抽了談韻之好幾鞭子,生硬示意桌子上的打包盒:“吃早餐吧。”

按照個人擅長科目,談韻之最終和王一杭分工,自己負責數英政,王一杭語史地。

時隔差不多三年,具體知識點已然忘記,熟記成思維的是解題角度和方法,兩人參照課本一合計,不多時便將東西撿回大半,基本可以出師。

徐方亭作息跟上學一致,早早起床;宣潔晚上打一會游戲,早上睡懶覺,一會吃過早午飯才過來。

徐方亭一個人也只能對應一個“老師”,聽談韻之給她答疑時,王一杭便在一旁玩手機。

談老師兇巴巴斥道:“老王,一邊玩去,影響氣氛。”

徐方亭:“……”

王一杭:“……”

王一杭只得起身,坐到身後的沙發上,雙肘搭著膝蓋,傾身看手機。

他好像不曾展示像談韻之一樣癱進沙發的慵懶姿態。

一個多小時下來,徐方亭“纏著”談韻之,王一杭沒有出場機會。

她不禁扭頭歉然道:“王一杭,要不……你可以先忙你的事?”

“對呀。”談韻之隨之附和,自得之色躍然臉上,就差沒有明面逐客。

王一杭必然不會退場,說:“師妹快來了。”

談韻之笑道:“你叫師妹還蠻順口。”

王一杭:“……”

幸虧師妹不單身,否則談韻之說不定會打趣兩句。

徐方亭和談韻之回到會議桌和卷子。

徐方亭今天穿一件深藍色衛衣,袖口壓卷子上,白紙將袖口的磨白斑點襯得更明顯。

談韻之瞥了一眼,漫不經心道:“小徐,晚點一起去買衣服吧。”

兩人份的目光同時落到他身上,一人沖著臉,另一人在後腦勺觸礁。

徐方亭茫然道:“這邊商場沒有沁南那麽繁華,你要買了帶回去嗎?”

“給你買。”

輕飄飄的三個字,重重落在另外兩人的心頭。

“我還有衣服穿。”

徐方亭輕聲說,手剛從卷子上縮回,橈骨處隔著袖口給擒住,他的虎口不偏不倚卡在零星磨白的下方。

他沒使勁,她不費力便抽回,手縮進袖口裏,努了努嘴道:“還沒有漏風。”

“過年了。”談韻之輕輕說,聲音流連在彼此間,沒有讓第三個人聽見。

徐方亭鼻頭驟然發澀,想起在他家的第一個年頭,他拐彎抹角為她置辦一身行頭,也是同樣漫不經心地說過年要穿新衣服。

現在已經第三年。

徐方亭重新伸出手掌,擠出一個笑:“等你回去前再說吧。”

不多時宣潔加入,“2+1”組合的無奈終於緩解。

“2+2”學習小組持續兩天,宣潔捺不住宣布,這是她效率最高的一個寒假,她可從來沒有一放假就開始做卷子。

第二日傍晚收工,宣潔和王一杭各自回家吃飯,談韻之把餐點叫到房間,兩個人收拾出桌子,相鄰而坐。

徐方亭難得有閑暇與心情細嚼慢咽,筷子細致地刮碗壁,夾掉粘在上面的飯粒。

“小東家……”她咽下一口,聲音有些幹燥,“你是不是要回去了?”

談韻之“閑”了兩天,遲遲不見外出給家事收尾。

他一直垂眼吃飯,耳背似的,好一陣沒反應。

“小東家。”

他還是不看她,但嘴巴願意理人了。

“你怎麽老趕我走。”

“我看你好像忙完了,”徐方亭淡笑道,“我一直纏著你問問題,挺耽誤你時間,怕你不好意思說。”

談韻之故作咋呼:“我像臉皮那麽薄的人嗎?”

“嗯,臉皮薄可當不了小東家。”

談韻之瞪她一眼,她的笑意循著目光感染了他,筷子尖空刨了兩下飯,他卻沒吃進一口。

“一會去買衣服。”

徐方亭和談韻之不像以往帶著一個孩子,逛街得殺進目標店鋪匆匆解決。

兩人各握一杯徐方亭買的奶茶,慢吞吞逐個店鋪逛過去。成熟女裝店較多,她們晃蕩兩層,最後還是進了當初的目標店鋪。

談韻之替她拎著幾個紙袋出來,徐方亭往對面的童裝店指了指,這邊立刻說:“不買。”

徐方亭強調:“我買。”

談韻之也堅持:“不用給他買,他衣服成災。”

徐方亭丟掉奶茶杯,兩手空空,撇開他就要往對面。

談韻之又拽一下她手腕,依然隔著袖口,只是力度大一些,她險些撞他懷裏。

談韻之蹙眉道:“說了不用買。”

徐方亭皺鼻子:“我又不是給你,我給小孩的!”

此話出口,莫名熟悉,她楞怔一瞬,終於想起來源。

親友來看徐燕萍,總要給她塞紅包,徐燕萍便立刻阻擋,你推我拉,大叫:“不要!拿回去!下次再這樣不給你來了!”

親友也叫:“我又不是給你!我給小孩的!”

兩個年紀加起來可以慶八十大壽的女人為一個紅包笑著打起來。

徐方亭莫名察覺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推向徐燕萍的影子,她會越來越像她媽媽。

“對啊,你為什麽不給我買?”

熟悉的男聲冷不丁打在耳旁,一如她熟悉他的語氣,知道他不是揶揄,是好奇也是抱怨,有點像小孩子撒嬌。但談嘉秧從不會撒嬌,要玩具之後大喊大叫,哪像這個將語氣運用得出神入化。

她試探道:“我也不知道要買什麽給你……”

南方冬天用不上帽子、圍巾和手套,送貼身衣褲不合適,襪子也有些奇怪,其他的又買不起。

談韻之一件短袖T恤能上四位數,冬天外套更是不敢想象。

如果是送女友,問題迎刃而解,首飾化妝品包包,隨便一樣小東西都能讓友情回溫。

徐方亭這才發覺,女人關聯著一系列裝飾品,不說必不可少,卻不能隨意刪繁就簡,男人身上只有必需品,真是令她難以拓展思路,也不知道宣潔和孟蝶怎麽跟男朋友禮尚往來。

徐方亭還是走進童裝店,默默給談嘉秧挑了一件200塊出頭的薄款羽絨服。春節後降溫,嶺南冬天不至於零下,濕冷環境仍叫人不好受。小孩子衣著臃腫不便運動,秋衣加羽絨服再好不過。

外套碼數依然大一碼,明年他還可以穿一下。

談嘉秧現在應該可以穿120的碼。

談韻之等她付完錢,手掌已掛了幾個紙袋,手指還朝她勾了勾,像個幻化人形的衣掛。

徐方亭笑了笑,當真掛上去。

談韻之收攏指尖,忽然說:“小徐,我要一個喝水杯。”

徐方亭微楞,說:“要不要再看看別的?”

“喝水杯是剛需,你為什麽不滿足我?”

徐方亭看了他一眼,這人好像還撅了撅嘴,內容尋常的一句話,從他嘴巴裏出來跟聲討似的。

“……我們去看看。”

又繼續逛了一層,談韻之在精品店挑了一個白底藍貓的馬克杯,拿起來試試手感,還潦草假裝抿了一口水。

徐方亭忍俊不禁,莫名想起他買鍋,裏外敲敲摸摸,也不知道是玩鬧還是專業。

談韻之忽地手腕一拐,那杯“水”往她這邊送,稍稍傾倒杯口,給她也餵一口似的。

徐方亭噗嗤笑出聲,說:“你這是給人洗臉了。”

談韻之另一手指腹刮了刮杯底邊緣,平滑無刺,質感尚可,說:“就這個。”

徐方亭付了39塊,等包裝時,談韻之擡起手機給人發語音——

“在逛街,小徐送了我一杯子。”

他放下手機,轉頭跟她說:“王一杭問我明天幾點走。”

“幾點?”

“我先看一下——”他左手拇指在屏幕上點動,好像在找些什麽,“你家在哪裏了?”

徐方亭提過杯子的包裝袋,讓出收銀臺,身上像有追蹤器,談韻之埋頭便跟來,註意力還在手機上。

她靈醒道:“跟你方向不同,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談韻之擡起頭來,她也迎上目光,堅持道:“真的,那路不好走,給重卡壓爛了沒人修,你車底盤低,容易刮壞。”

“……下次我換一輛來,”他收起手機,又自然接過屬於他的杯子,“你生日過2號還是3號?”

“啊,”徐方亭開始不確定答案,哪有人提前半年計劃生日,“我不過生日。”

談韻之點點頭,她一口氣剛要松下,只聽那邊又說——

“到底2還是3?”

談韻之提著大包小包,像棵掛滿禮物的聖誕樹,靜靜立在她跟前。

她可能是一只小松鼠,只會搬走小堅果,不會覬覦大禮盒。

“2吧,身份證上面也是2。”

“好,”聖誕樹迎風一動,禮盒簌簌發顫,眼看要掉落、壓扁小松鼠,“我們再去買一個行李箱。”

“為什麽啊……”徐方亭已經不會天真認為他買了帶回沁南。

“箱子不是壞了一個輪子?”談韻之率先起步,目光搜索店鋪。

開學時的確壞了一個輪子,內襯像腸子似的吐出,放假那天談韻之搬行李還嘀咕一句。

“但是我封了膠帶,另一側輪子還可以走。”

“這裏——”談韻之自顧自拐進一家箱包店,大包小包暫放櫃臺邊空凳,讓她體會什麽叫“放棄掙紮”。

徐方亭看著他自如跟櫃姐交流,不禁想,可能像她這種人,上大學也談不起戀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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