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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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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繆老師和奚老師贏了仲裁,賠償金當場支付。繆老師拿到拖欠的工資和辭退賠償,有大幾萬塊。

這可比她們家好太多,徐方亭現在還沒見到她爸車禍案賠償的影兒。

據說之前繆老師她們一個月如果課多一些,每個月能拿一萬出頭。

徐方亭暗戳戳估算繆老師現在每月能收的學費,扣除工作室租金水電,也就以前的一半。

也許繆老師暫時開工作室,就為了等這一批賠償金,現在賠償到位,她又開始擔心老師們半途“跑路”。

繆老師提起以前星春天一個家長,自己考了BCaBA,現在入股一個機構,兼任老師,喊她過去看看。

據說場地、在冊學生、老師達到一定規模,擁有消防資質就可辦下殘聯轉借。那邊機構可以,跟星春天差不多;只要辦下殘聯轉借,基本不愁生源。

下課時間,氣氛和悅,徐方亭趁著即將分別,忍不住問:“那、你之後要去機構嗎?”

繆老師似乎看穿她的擔憂,搖搖頭,理了下兩鬢碎發,自然道:“不去,以前在星春天多累,上個洗手間喝杯水也要請其他老師幫頂一下。現在多輕松呀,一天就上一兩節課。而且我們的房子簽了一年的租約。”

可是到期之後呢?

生源拓展不開,工資到達天花板,租約到期,工作室會不會就此關閉?

那時年底,如無意外,徐方亭應該在備戰第二次高考,談嘉秧的事大體跟她再無關系。

誰也無法給她保證前路,徐方亭只能按下憂心,連談韻之也沒有告訴;如果到時候工作室當真關閉,繆老師她們應該不至於像星春天一樣,不提前告知,不給家長一個解釋。

徐方亭順便問了其他幾個眼熟的老師,是否也像她們一樣要上仲裁庭。

繆老師說只有她和奚老師兩人,其他老師都是正常流程辭職走人;她們不幸,也走運。

徐方亭以前只知道大人要上班掙錢養家,不知道工作中還能有這麽多的變數。徐燕萍或者她爸隔一段時間沒活幹,周圍的大人會默契地美其名曰“在家休息”,有家有室的人承擔不起失業的重量,大家都會留一線尊嚴不當面說“失業”。像她這樣安穩打了兩年工,已經包含不少運氣成分。

繆老師聊完機構,又聊起跟去那邊的孩子,有一個曾是她學生,之前來祥景苑轉了轉,嫌離家遠便沒過來。

徐方亭暗猜可能因為這邊沒有殘聯轉借。

她便問起董穎慧的近況,提到她焦慮的爸爸。

繆老師神色登時同仇敵愾一般,說起董穎慧爸爸讓女兒帶電話手表開通話監聽課堂,氣死章老師了。

徐方亭訝然道:“章老師也發現了嗎?”

“章章有一次去拉董穎慧的手,不小心碰到手表——”繆老師拉一下徐方亭的手腕做示範,“哎喲,那個手表燙得——一看通話時間走了快一個小時,嚇死人!氣死章章了!有什麽意見可以提,覺得老師不好可以換,這樣子監聽把人當賊一樣防著,算什麽嘛?”

“那、章老師跟他說了嗎?”

“當然沒有,”繆老師此時提起仍餘氣未消,“怎麽可能說嘛……只能這樣一直下去啊,也不能老師投訴家長。”

“也是……”

徐方亭想起談韻之家的攝像頭,只安設在客廳,正常之中仍顯得有些心大。但若是再多幾個,估計她自己也覺得不自在。

天氣日漸炎熱,又進入短衫短褲的五月。

這一年五一,徐方亭休了兩天假。

第一天,她開上談韻之的帕拉梅拉,停到孟蝶附近一個商場的地下車庫,然後走路去孟蝶家。

她終於搬了新家,仍舊在原來的城中村。她們一家三口住主臥,公婆住次臥,五口人擠在六十來平米的房子裏。

彩色圍欄框著泡沫地墊,足足占去客廳的一半面積,另一邊擺著一些風格不太搭的家具,桌面依然擺滿東西,淩亂感讓客廳的視覺效果一下子縮窄。

“家裏有孩子就是這樣啦……”孟蝶笑著解釋,順便撿起掉在地上的搖鈴,直接投進圍欄的玩具堆。

徐方亭發誓沒有打量太久,不知道孟蝶怎麽會註意到她的觀察內容。

“你婆婆呢?”

“菜場去了,”孟蝶說,“娃就我一個人在帶。”

“她怎麽不幫你忙?”

“她不幫倒忙就好了,我女兒六個月之後吃輔食,餵的米糊,你知道她怎麽餵的嗎?”孟蝶露出厭嫌的表情,做了一個舔勺羹的動作,“她每餵一口,都要先自己舔一下,說試試看燙不燙口,我真是服了她!我叫滴一點到手腕內側,她偏按自己的方法來,反正總要抿一下,我真是服了她!”

徐方亭不禁皺眉,仿佛孟蝶婆婆舔過的那一勺米糊送進她的口中。

徐方亭問:“那、你準備帶到幼兒園嗎?”

幼兒園似乎是最近的“暫時解脫”裏程碑,談嘉秧上全托後,她也深感輕松許多。

孟蝶表情滯澀,勉強一笑說:“再看看吧。”

徐方亭看到周圍年紀差不多的同胞,很難不想到自己的以後,被結婚和生娃拖緩甚至阻停工作歷程。

孟蝶從懷孕後就“在家休息”,漫長假期何時結束,誰也說不準。孟蝶老公還是結婚前的樣子,繼續上班,繼續下班後和工友喝兩口,回到家時妻女已經熟睡,他的一天也完滿結束。

徐方亭偶然往主臥一瞄,發現紗網擋板裏面的小可愛竟然坐了起來。

“你女兒醒了。”

她走到臥室門口,沒有再進去,遙遙咂舌逗她。

小姑娘明明白白望過來,好奇地盯著她,眼神機靈而生動,是個不折不扣的NT。

孟蝶笑著過去抱她出來,小可愛還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露出兩顆短短的小乳牙。

“她現在能坐能爬,可調皮了。”

徐方亭伸出一根食指,小姑娘立刻緊緊抓住,炯炯有神盯著她;她一笑,小姑娘也跟著笑起來。

“要不要姨姨抱?”

小姑娘立刻張臂。

徐方亭抱著輕盈又肉嘟嘟的小肉球,在客廳晃了一會,小姑娘的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

她不禁替談嘉秧心酸,要是他也能像小姑娘一樣就好了,大家都輕松許多。

孟蝶從廚房取了溫水出來,把小姑娘放到圍欄裏,塞給她水杯解渴。

“對了,差點忘記——”徐方亭解下背包,從裏面翻出一個袋子,“給妹妹帶了兩件短袖連體衫,純棉的,很輕薄透氣。”

孟蝶嗔然道:“哎,你又帶水果又帶禮物,每次來都帶一堆東西,那麽見外。下次你再這樣我可不給你來了。”

徐方亭把袋子塞她手裏,揶揄道:“你說話越來越像仙姬坡那些阿嬸了,娘家人帶東西來看她們,她們就是這樣推來推去。”

孟蝶笑道:“生了孩子當然差不多阿嬸啦,哪像你還是妙齡少女。”

徐方亭也笑:“妙個鬼,我也準備20歲的女青年了。”

孟蝶說:“說好了,下次人過來就好了。——還買那麽貴的牌子!我逛商場看到都不敢進去看!”

“給我東家小孩買浴巾,順便就買了,”徐方亭下意識抓一下手背,猶豫時總忍不住有這個小動作,“下次再過來可能要很久了。”

孟蝶撚著舒服的棉布,訝然失神:“嗯?”

“小蝶,我決定回去覆讀了,七月份就走,”徐方亭莫名鼻頭發酸,就像當初跟談韻之宣布一樣,“已經存夠錢了。——以後可能要過年才能見得到你們了。”

孟蝶楞了一下,握住她的手,默然而笑,卡頓片刻,忽然哈哈出聲,那是開懷的音符。

徐方亭也跟她反應差不多。

姐妹倆泫然望著對方。

“真好,”孟蝶說,聲音忽然帶上鼻音,嗚咽一聲,“真好!”

徐方亭癟嘴頷首,率先抱住她;孟蝶也擁住她,兩個人禁不住輕輕搖晃。

圍欄裏的小姑娘好奇盯著她們,狂搖著孟蝶剛扔回去的搖鈴,鈴鈴鈴鈴,搖鈴發出振奮人心的音節。

孟蝶問:“你媽也同意了嗎?”

徐方亭踟躕一瞬,說:“等回去再告訴她。”

孟蝶也許誤以為“回去”等於“離開她家之後”,沒有深究。她松開她,抹了下眼角,說:“你等我一下。”

說罷,她折回主臥,片刻後帶著一個長方形紅包出來。

徐方亭靈醒地進入戒備狀態,腹稿打好,雙手也準備推拒。

“拿著!”孟蝶果然不由分說往她懷裏塞。

孟蝶剛出來打工第一次過年回家,也像個大姐姐一樣,給她塞紅包,像那些長輩一樣,說好好學習,考個好大學。

徐方亭啟動防禦機制,推卻道:“我不要!”

孟蝶幾乎和她打起來,佯怒喝道:“你拿著!”

“你養孩子不容易!花錢的地方還多!”

“你瞧不起我是不是,叫你拿著就拿著,不拿不是我姐妹!”

“……”

徐方亭不得不接下,哭笑不得道:“我們真像仙姬坡那些阿嬸們了。”

孟蝶舒心一笑,說:“你早一點拿下不就行了!”

她過去抱起張臂求抱抱的小姑娘,輕捏她的手腕,跟徐方亭招手,學小孩子的口吻說:“妹妹,以後你也要像小姨一樣棒,考個好大學,好不好?”

徐方亭視線再次模糊,依舊捏著厚實的紅包,吸了吸鼻子,道:“我還沒考呢!誰知道能不能考上,萬一考不上——”

“不許說這樣的話!”孟蝶又嘟起嘴,佯裝生氣,“你還考不上,誰能考上。你一定可以的,你要做我女兒的榜樣,聽到沒有?”

“……”

徐方亭皺了皺鼻子,只能重重應過。

徐方亭還沒跟徐燕萍坦白,假期第二天,徐燕萍結束上一個工地項目,跟著工頭來了沁南市,正好趁她生日見上一面。

自十八歲那年,徐方亭的生日跟兩個家人的忌日撞上一起,慶祝變成了禁忌。

可能去年拜祭時,徐燕萍意外受傷,給兩人留下陰影。徐燕萍主張今年既然春節時已經掃過墓,不必再奔波回去一趟。

活人的生活秩序更為重要。

徐燕萍在沁南市的另一個角落,過來同樣需要兩小時。

徐方亭在語音裏說:“要不我過去找你吧,等下怕你上錯車。”

徐燕萍嘲諷大笑,說:“我跑去外地打工的時候,還沒認識你爸呢。你過來也沒用,不好玩,這邊比我們仙姬坡還荒涼。你不用擔心,我肯定能去到,我就想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徐方亭為難道:“東家一般不讓阿姨帶外人來家裏的。

徐燕萍也沒讓她為難,說:“我就看看你工作的周圍,參觀一下有錢人住的環境。”

徐方亭沒再說什麽,再一次叮囑她看清路線,並像上一次孟蝶那樣,叫她不要帶任何東西。

徐燕萍輾轉兩個小時,終於出現在地鐵站閘機口,肩上掛著一個帶褶皺的無紡布袋,隱約有水瓶和雨傘的輪廓——她除了這兩樣,估計也沒什麽其他可以裝。

“這邊果然就不一樣,”徐燕萍出了地鐵口,張望林立大樓說,“這才像大城市的樣子。”

徐方亭問:“要不要去逛一會商場?”

“去吧,”徐燕萍說,“外面太熱了,去吹一會空調。”

徐方亭不禁低頭苦笑。

小時候她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舟岸市,徐燕萍帶她進商城轉,也是這麽個原因。多年過去,她們家依然裝不起空調,商場給徐燕萍最大的便利不是購物,而是可以在大熱天蹭空調。

徐方亭毫不懷疑,如果以後徐燕萍來大城市居住,即使家裏有空調,她也會跑到大商場去吹,替家裏節省電費。

徐燕萍許久沒逛街,對那些英文字母點名的女裝店一概不進,只從玻璃櫥窗張望幾眼。

徐方亭也基本沒進去過。BaN

最後路過一個價格親民的休閑裝大賣場,徐方亭才拉她進去。

徐燕萍拿起一條碎花長裙沖著鏡子比劃,說:“夏天穿這個應該很涼快。”

徐方亭慫恿道:“試試。”

徐燕萍又將裙子掛回去,自嘲道:“整天在工地幹活,穿不上裙子,不方便。”

徐方亭只能拉她再看看其他。

路過男裝區,徐燕萍盯著模特身上的翻領短袖衫出神,不由脫口而出:“你爸穿這個深綠色合適。”

徐方亭茫然片刻,這一瞬間分不清她在懷念,還是忘記事實。

徐燕萍忽然拉了一下她的手腕,說:“走吧,該吃飯了。”

徐方亭現在明白了,大概是後者。

她帶徐燕萍逛了一圈商場的美食區,無論是餐廳還是小吃攤鋪,落進徐燕萍眼裏只有一個字:貴。

徐燕萍便說:“到你工作附近的地方看看吧。”

徐方亭只好把她帶到樓下超市門口的現包餃子店,一邊在桌邊等餐,一邊看櫥窗裏的店員包餃子。

徐燕萍伸脖子往超市裏面瞧,忽然起身:“我進去買點東西,你在這等著。”

徐方亭問:“買什麽?”

徐燕萍像沒聽見,往肩上提了提無紡布袋。

徐方亭只能改口:“動作快點哦,餃子很快上來的。”

……

不一會,徐方亭陸續端出兩碗水餃,櫥窗裏各種餡都混了一些,看著紅紅綠綠的一大碗。

剛取出兩雙消毒筷子,徐方亭擱到兩人的碗口——

一個十厘米見方的蛋糕盒擱到兩碗水餃中間。

豆乳盒子,她超市裏面也買過,清爽不膩口,她覺得不錯,談嘉秧吃了兩口就不吃了——不過他經常這樣,這也嫌棄,那也嫌棄。

十四五塊錢一盒,相對其他專業蛋糕店的來說,不算貴。

徐方亭從豆乳盒子裏擡起視線,望著她媽媽,驚喜與疑惑猶存。

女兒外露的感情似乎令她不好意思,徐燕萍粗豪一笑,說:“今天不是你生日嗎?”

“我還以為不能過了……”徐方亭皺了皺鼻子,這兩天似乎要嘗盡今年的辛酸與感動,鼻頭又酸了,“我也從來沒過過……”

照顧一個重低典自閉兒足以耗盡一個母親的耐心,徐燕萍從未給她慶生,猶疑地問:“是先吃水餃,還是先吃蛋糕?”

“都可以吧……”徐方亭掀開透明蓋子,裏面只配了一只帶叉頭的塑料勺子。她將勺柄擺向徐燕萍那一邊,示意她用這個,然後拿起水餃店又深又大的湯勺,挖了一勺送進嘴裏。

味道還是那個味道,此刻卻分外解暑。

“你也吃啊。”徐方亭說。

徐燕萍卻拿起筷子和湯勺,撈起一顆圓乎的餃子晾涼。

“我不喜歡吃這些太甜的東西。”

徐方亭擱下湯勺,拿起蛋糕小勺,挖了一口,欠身硬要往她嘴裏送,一手還托在下方防止掉落。

“你試試嘛,不是很甜的。吃一口,就吃一口。生日蛋糕要一起吃的,來——”

徐燕萍又笑了笑,不再閃躲,自己接過勺子吃了一口。

然後,她放下勺子,像吞下苦藥,頭搖身顫,誇張地說:“太甜了,我不吃。你吃吧。”

“明明很好吃。”徐方亭嘴角帶笑咕噥,“以前我既想去、又怕去吃別人的生日蛋糕。其他小朋友好像都帶了禮物,就我空著手去,太不好意思了。”

那時她想,如果她也能過生日就好了,既能吃到蛋糕,又能收禮物。

“亭亭啊——”

“嗯?”

餃子店外桌子沒有空調,僅靠超市洩露的涼氣降溫,水餃還燙嘴,徐方亭還在垂眼挖第二勺豆乳。

徐燕萍聲調未變,平淡中摻雜一些歲月的滄桑:“回去讀書吧,我給你學費和生活費。”

徐方亭的勺子頓了一下,嫌不夠滿似的,扶著底托,把豆乳往勺子裏趕。

“你爸的賠償暫時指望不上,聽天由命吧。現在來這邊的工地比在老家多點工資了,家裏欠的錢我來慢慢還。”

徐方亭默默把滿滿一勺往嘴巴送,頂端的豆乳栗栗發顫,她禁不住抓起筷子扶了扶,張嘴全塞裏面。

“先把大學讀出來,以後就有辦法了……”

徐方亭嚼了一下,豆乳過滿,直接從嘴角爆出,跟她眼裏的東西一樣。她低著臉,打開紙巾捂住嘴巴,卻捂不了眼睛,最終像剛才頂端的豆乳一般顫抖。

徐燕萍在對面也扭過臉。她年過不惑,經歷過徐方亭雙倍的風雨,此時吸了吸鼻子,更像是鼻子癢了,隨意緩解一下。

“今天生日呢,20歲了,怎麽還哭得像2歲的小孩一樣,你爸要是知道了,會不開心的,”徐燕萍脾氣直爆,很少這麽耐心哄人,“你不是最喜歡讀書嗎,現在有書讀了,應該開心才是。”

徐燕萍說完,低頭咬了一口餃子,不可置信地看了一會,又將剩下那半送進嘴裏。

她嘀咕道:“還沒我做的好吃!”

說完,徐燕萍掃了一眼櫥窗裏忘我忙碌的店員,幸好她們沒聽見。

徐方亭終於忍不住,笑出一聲,餃子湯面濺起幾顆水花。她用另外一張紙巾擦了擦臉頰。

“媽,之前我生日,你到底做了什麽好吃的帶給我?”

車禍現場血肉模糊,誰也沒有註意打翻的保溫桶裏裝著什麽。

徐燕萍又撈起第二只餃子,思忖片刻說:“誰還記得呢,反正是很多肉,你不是最愛吃肉嗎……”

吃完午飯不久,徐燕萍便回去了,估計到工地也快晚飯時間。

徐方亭在地鐵口的商場閑逛,生日好像要買點禮物犒勞自己,可這兩年沾了東家的光,她的物欲得到充分滿足,這方面的渴望變淡。

她即將離開,到時勢必要丟棄一些行李,她不想再添加不必要的負擔,決定等回舟岸市之後,再給自己獎勵一套漂亮的筆記本。

徐方亭逛到晚上差不多九點才回頤光春城。

談嘉秧已經進入奶後小憩階段,坐在他的小椅子上,跟著談韻之做《小老鼠上燈臺》的手指操。

談韻之的歌聲……只能說優美的聲線掩蓋住大部分缺點,沒有走調,技能給唱兒歌夠用。

剛好唱到最後一句“嘰裏咕嚕滾下來”,談韻之雙拳打圈,嘰裏咕嚕滾在談嘉秧鼓起的肚子上。

談嘉秧也磕磕絆絆跟唱,雙拳打圈,然後忽然站起來,身子一扭,往地板撲去——

“滾下來啦!”

他笑著大聲宣布。

談韻之和徐方亭看著入戲的小孩,相視而笑。

“好了,滾完了,該洗澡了——”談韻之拱談嘉秧去洗手間,路過徐方亭,順道問,“小徐,你在家過生的嗎?”

沒頭沒尾的一句,讓徐方亭陷入茫然。

“過生日嗎?”

“……嗯。”

“噢,不過。”

也許談韻之只是隨口了解各家習慣,畢竟像他的成年禮大擺筵席,徐方亭只有延遲兩年的一塊小蛋糕。

“這樣……”

“是的。”

談韻之抿了抿嘴,沒再說什麽,轉過頭繼續拱牛進圈。

徐方亭照舊排在談嘉秧後面洗澡,然後繼續落下一整天的覆習——談嘉秧給談韻之帶到他的床上睡了。

談韻之哄完小孩,洗好澡過來,徐方亭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談韻之問:“你要睡了?”

徐方亭說:“想。”

“小徐,別著急睡。”談韻之隨手撥了一下吹幹的劉海,轉椅同時轉向她,這副留人的架勢,就差伸兩條長腿過來定住她的椅腳。

“嗯?怎麽了?”徐方亭今日缺午休,早已有些迷糊,若不是為了彌補今日學習時間,早就和談嘉秧一塊睡覺。

“學習學累了吧,我們玩點游戲提提神。”談韻之摩拳擦掌道。

可是她根本不想再提神,只想來一下催眠,直接把任務睡過去。

但是難得小東家興致高漲,徐方亭舍命陪君子說:“什麽游戲?”

“給你三次機會,讓我幫你達成小願望,”談韻之說,比出三根手指像比槍,“只要是不太過火的,都可以。”

徐方亭實在困頓,歪向桌子,支頤不解道:“我要不要、也、替你達成小願望?”

談韻之斬釘截鐵道:“這倒不用。”

徐方亭從未聽過這麽舍己為人的游戲,說:“聖誕老人?”

談韻之瞪了她一眼,道:“生誕帥哥。”

徐方亭可聽不清“聖誕”和“生誕”,笑道:“這麽千載難逢的機會,那我一定要好好把握了。”

談韻之瞄了眼桌面上的手機,點開屏幕看了下時間:“你可得好好想想。”

徐方亭沒糾結多久,轉身面對,兩手撐在椅子邊緣,笑容叵測:“小東家,你看過‘光屁股的劇’嗎?就是那種……你們男生愛看又愛討論那種片……”

談韻之迎來一個意外的問題,目光一頓,嘴角抽了抽。

徐方亭立刻坐直了,正經警告道:“你說過會達成小願望哦。”

談韻之簡直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脖子一梗,只能坦白:“當然看過,都成年了誰沒看過,難道你沒有?”

“當然沒有,以前我都沒怎麽玩手機,哪有得看,”徐方亭說,拿出談論正經知識的態度,毫不忸怩,“那你、可不可以分享一下看片的渠道,最好手機就能看的?”

談韻之等到耳朵紅到耳根,才伸出手,沈聲說:“手機。”

徐方亭立刻將自己手機遞過去。

談韻之調開備忘錄,往上面打了一串網址:“只有在我家WiFi環境才可以打開,懂了嗎?”

徐方亭探頭偷瞄:“我也不可能在外面大馬路上看呀。”

“不是……”談韻之擡眼,將手機遞還她,“這個要外網才能看,懂嗎?”

“啊,明白了。”

徐方亭下意識去點那一串藍字下劃線的網址。

談韻之冷不丁道:“你難道現在就要看嗎?”

徐方亭拇指一僵,直接鎖屏,辯白道:“當然不是!”

兩人忽然失去話題,沈默半分鐘,延時的忸怩好像開始彌漫。

不經意對視一眼,糟糕,還不如各自沈默。

徐方亭真是借生日之樂,狗膽包天,竟然敢討論這種敏感話題。

嘀嘀嘀——

談韻之桌面的手機忽然鬧起來。

徐方亭嚇一跳。

談韻之直接一跳而起,扔下一聲“小徐你等下”,趿拉拖鞋往客廳跑。

徐方亭給他一嚇,忸怩全無,只剩怦然心跳,還沒淡定下來,談韻之回來了——

他手裏提著一個透明的正方體盒子,裏面是一磅左右的圓蛋糕,色澤夢幻迷人,頂端插著一副翅膀和數字“20”的金色蠟燭。

她的心跳沒法淡定了,仿佛能引起翅膀共振。

談韻之直接擱她桌面,然後給她展示手機時間:過了夜間12點,已經5月3日。

“小徐,不過生日不要緊,那就……20歲新的一日快樂,往後日日都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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