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蓋簾子打開，露出裏面餃子餡的時候，陳氏面無表情，小錢氏笑了，錢氏臉黑了。

豬肉香蔥餡。

可以說是半盆都是豬肉餡，裏面拌著切著碎碎的蔥花，這樣子至少有兩斤豬肉呢。

小錢氏眉毛一挑，笑得格外的燦爛，“她二嬸，怎麽樣，我這餃子你一會也多吃點，總比那白菜和白菜餡的餃子好，是吧。”

錢氏笑了兩聲，“她三嬸還真是有錢人呢。”

小錢氏搖了搖頭，顯得十分謙虛的樣子，但眼角眉梢那快要溢出來的笑讓錢氏胸口一堵，“哪裏呢，我們家也不像他二嬸家呢，這二斤豬肉可是我們全家勒緊了褲腰帶省下來的呢，這不過年嗎，給大家嘗嘗鮮。”

她越是故作懂事，錢氏越是恨得牙癢癢的，尤其是看著眼前這半盆豬肉，簡直覺得臉上被人扇了臉巴掌一樣。

她轉身從廚房走了出去，正巧顧二莊也從屋裏出來，錢氏便跟他道，“回家去把我昨晚燉的那鍋豬肉給我端來！”

顧二莊有些不解的看著她，“怎麽了這是，你不是說……”

“我說什麽？我改了主意還不成嗎，給你老子娘和兄弟吃你不高興？”錢氏被小錢氏氣了一頓，正胸口堵得慌，說話也沒什麽好氣。

顧二莊瞪了她一眼，雖然對她這話有幾分惱，但想著錢氏能夠把肉拿出來也實屬不易，便也不計較這些小事，高興地應了一聲，連忙匆匆出門去了。

“敗家爺們！”錢氏沒好氣的嘀咕了一句，便扭著腰重新進了廚房裏面。

顧二莊很快就回來了，手上端了一盆燉好的肉，錢氏這下高興了，進了廚房自是至高之昂了一番，氣的小錢氏半天也沒說話。

陳氏依舊默不作聲，可她想當隱形人，別人可不給她這個機會，小錢氏瞄了眼竈臺上一蓋簾早就包好的餃子，笑得陰陽怪氣的，“大嫂這動作還真是快，感情是一早就包好了。”

“午間那會無事，便包了。”陳氏手上的動作未停，很快便捏了個滾圓的餃子出來。

“呵呵，不知道大嫂那餃子是個什麽餡的？”錢氏也接了話。

陳氏看了她兩人一眼，道，“薺菜雞蛋的。”

“那豈不是野菜餡。”小錢氏一副嫌棄的模樣。

“一會煮的時候一定要分開，我可不喜歡那味道，別一鍋煮串味兒了。”錢氏難得和小錢氏一個意見。

陳氏臉上被說的火辣辣的，低著頭不開口，小錢氏見此更覺得她這是心虛了，涼涼的道，“我說大嫂啊，這做人那，可不能把銀子看的太重了。過年總要吃頓好的，這窮年，窮年，來年還要受窮的。”

“哼，你懂個什麽，咱們大嫂可是最會過日子的人了。咱們都是外強中幹的呢，哪像大嫂家，看著寒酸，實則富裕著呢。”錢氏瞥了小錢氏一眼，要笑不笑的道。

要是平日裏小錢氏聽到這話，立刻都要跟錢氏吵鬧起來，今日卻笑瞇瞇的，“瞧我這腦子，真是不會說話。怎麽忘了，前陣子大嫂家賣柿子可狠賺了一大筆呢。”

“這可可憐了我們這些窮人了，金哥這過年，想給他裁件衣服都拿不出銀子。”

錢氏說著話直接朝小錢氏使了個眼色，小錢氏自然接了話頭，“大嫂，你家既然日子過得好，也不能不照顧著我們幾家窮的，那幾兩銀子……”

陳氏手上的動作一頓，她這才反應過來，這兩人今日一唱一和的是為著什麽。

當時分家的時候，二房，三房都沒要顧家這房子，約定好大房付給他們兩家銀子。

二房八兩，三房六兩。

因著顧大莊一家收入不多，所以約定了，這銀子分三年還清，今年的銀子早就送去了，可今日錢氏和小錢氏這話，分明就是催她還賬來了。

“大哥大嫂是什麽人，怎麽會短缺了咱們這幾兩銀子呢。”錢氏覷了小錢氏一眼，繼續笑道，“我猜想著，這咱們不提，大嫂一會也會跟我們提了。”

陳氏被她們兩個堵得滿臉通紅，過了會才道，“你們兩個等下，我去去就來。”

說罷起身洗了把手，然後從廚房出去，直接進了屋子。

“那我們等大嫂回來一起包餃子。”錢氏的聲音在身後飄來。

顧四娘坐在房檐下，因著無風，倒是不冷，顧五娘在哪裏低頭扒拉著手指，“樹上十只鳥，拿彈弓打下一只，還剩九只難道不對嗎？”

她剛想回答，便看到陳氏低著頭從廚房出來，然後匆匆進了自己的屋子，心裏琢磨著，她娘別是又被擠兌了。

“四娘，你要去哪？”顧五娘突然看到顧四娘起來要走，連忙問道。

“哦，我進屋找下我娘，你等我一下。”她說著笑了笑，看著顧五娘伸著的十個手指，開口道，“那個樹上應該沒有鳥了，鳥兒受驚了，自然是都跑光了，怎麽會還有九只等著被打？”

顧五娘低頭琢磨了一會，一下子想通了，眼中滿是驚喜，“四娘，你可真聰……”最後一個字還沒說完，就看到那邊顧四娘已然進了屋子去了。

陳氏坐在炕沿上，面前的桌子上堆了零零碎碎的銀子，銅板，她低著頭正在數著。

“娘你怎麽了？”顧四娘推門進來，見狀不由得問道。

“沒什麽，你出去玩去吧。”陳氏回答了一句，頭並未擡。

顧四娘聞言立刻皺起了眉，陳氏聲音偏嬌，平日裏也都是細聲細氣的多，這話帶了明顯的鼻音，她哪裏聽不出來。

“娘，你怎的了？”她跑到陳氏邊上，仰著臉去看她，果然看到她眼眶紅紅的，似乎是剛剛掉了眼淚。

“是不是二嬸，三嬸她們兩個又欺負你了，我去罵她們去。”

顧四娘頓時來了氣，轉身就要出門去，被陳氏一把給拉了回來，“你做什麽去。”

“娘你別哭了，過年哭不好。”顧四娘看著陳氏的模樣，自己也忍不住難過起來。

“這事不怪你二嬸她們，是娘沒用。”陳氏摸了摸顧四娘的頭，“你別管了，出去吧。”

“娘你這樣我怎麽能放心，你跟我說說吧，指不定我還能給你出個主意呢。”顧四娘搖著陳氏的手，半是撒嬌半是認真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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