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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章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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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冥道人,我來找你要歸墟劍,你師父已死,歸墟劍也該歸還給它真正的主人。”

沒有人回應,女子也不氣餒,似乎篤定了對方就在樓中,繼續對著空氣喊道:“若你再不出來,我就擅自拿走啦。名劍歸墟本屬滄州,只是因緣巧合流落他鄉,百年已過,劍有靈性,若不歸去,必將生禍。”

四壁寂靜,女子喃喃自語,難道真不在,我賭錯了?

“你這個大壞蛋,快走啊!”

“咦?”

“看什麽看,誰允許你隨便進來的!”追上來的桑梓手裏拿著驚神鈴,淚花在眼眶裏打轉,帶著哭腔,“連鈴鐺都不管用,你是什麽人!”

女子表情有些疑惑,她環顧四周,確定了大壞蛋似乎指的就是自己:“我可不是大壞蛋。”

“你就是,你就是!”

“要說壞,你家白冥道人驅使群屍為禍一方,此處走來只剩廢墟寥寥,百姓多被趕走或者就是成了山嶺之下的伏屍。如今他借故改邪歸正,拜楚河祭祀一族為師,妄圖違背天道顛倒生死,樁樁罪過罄竹難書。”女子看著逐漸呆楞的桑梓,語氣放柔,話裏卻銳意不減,“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十年後,白冥道人斷脈傷骨,止步於此,二十年後,誤入歧途,走火成魔,三十年後,白發蒼蒼,日盡其道,四十年後,不見日月,歸於塵土。”

“你……你胡說!”桑梓並未聽懂全部,但她知道這些都不是好話,師父如日中天,怎麽會像她說的突然白發蒼蒼呢。

“十年天地一輪回。”女子捏了一個道訣,似乎有些後悔,“你說得對,誰能妄言未知之事,孰是孰非也非你我能夠評判。”

“罷了,我取劍即刻就走。”

“仙子留步。”

“師父!”

女子站定,心中想的卻是,看來方才我那一番話也不算是全然放屁。

浮雲蒼狗

兩人就著樓裏的桌子坐下,桑梓依偎在師父身旁,一雙眼睛瞪著女子滿載恨意。

“小小年紀勿動殺心。”女子瞥了她一眼,繼而對著倒酒的白冥道,“有茶嗎?”

“茶?”白冥未曾料到這一問。

“沒有就算了。”

“仙子如何稱呼?”

“我不是仙子,這名頭真大。”女子搖搖頭,她沒得喝只能百無聊賴的轉著手裏的空杯,“我的名字不想告訴你,我們也不會再見,所以不用稱呼不稱呼了,把歸墟給我。”

“我若說不給呢?”

“那我就只能搶了。”女子攔住了他接下來想說的話,“而且,你搶不過我。”

“仙子功力深厚,我自知比不過。”他摸了摸焦躁不安的桑梓,心緒倒也平靜,“我改名為白冥道人,又帶著桑梓修習祭祀術法,卻始終對那雲外靠而不得,甚至於道法也無甚成就。”

“道不道的,跟我有什麽關系。”

“這些年守在劍樓唯一懇求之事,就是再次與仙子相見。今日果然得償所願。”

女子漸漸皺眉:“你到底想說什麽?”

“依仙子方才所說,今次應是最後一次會面。此刻已近黃昏,群青嶺也該蠢蠢欲動。”

女子擰眉,朝劍樓外虛虛望了一眼,再看回來的時候,忿然乍起:“伏屍四起,你是想天下大亂嗎!”

“我再怎麽追逐長生,依舊只剩下四十年,十年後就會功力盡失,二十年後走火入魔。”他竟然忍不住笑了,“仙子,我可還有路走?”

“那只是戲言,嚇小孩用的,你也信。”

“哈哈……若能拉仙子陪葬,也是不枉。”他抓緊了桑梓的手,眼神灼灼,“但我自知做不到,所以,為了這天下,為了這孩子,你會如何?”

“天下,你不配!”

女子真的動了怒,她沒算到昔日的偏執少年會瘋狂至此,她拂袖而去,卻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又驚又怕躲在白冥身邊的小女孩。

孽緣。

女子不再嘆息,喚劍而去。

白冥拉著桑梓,就在劍樓之端遙遙的看著。

群青嶺異變。

朗朗乾坤,餘輝仍在。但從仙人崖遠去的眾多山峰都在發生著變化,先是一個黑點,然後接連成線,畫線成片,無窮無盡的伏屍從泥土中鉆出,歪歪倒倒的開始前行。他們沒有方向,沒有目的,只是重覆著生死之間的無序記憶。

趕屍者沒有給出具體的指令,只是讓他們站起來,宛如朝死水扔下一粒石子,好奇會引出多大的波瀾。不知道這麽多年他到底在群青嶺藏了多少屍體,又也許從很多年起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在謀劃著如今的局面。

會行走的屍體,沒有切實的威脅性,但誰也不知道他們下一步會做什麽。也許是原地躺下,也許是漫走,也許是歸家,也許是執起武器。一旦他們走出群青嶺,就誰也無法收場了。

女子手持歸墟,淩空而立。

她望著腳下的餓殍遍野,宛如人間煉獄。她是人間客,也是此間人。雲外自詡方外,卻也躲不過塵世喧囂,她搖頭,他們都是人,都置身此間,沒有人能避開,沒有人能跳脫。

她揮劍,劍是名劍,取自天山寒鐵,動輒冰封萬裏,霜雪千年。人是凡人,行路天地間,擡□□霆萬鈞,氣吞山河。

她一劍落下,風歇,雨止,草木皆冰。

白冥沒有看清那一劍,也沒有看清女子的身影,但他看見了雲霧成冰,芳草俱謝,花瓣雕零。他笑了,原來即便是仙子手中的劍,也是殺物。

桑梓伸出手,接住突然飄落的一片雪花,茫然開口:“師父,下雪了。”

白冥摸了摸她的腦袋,眉目溫和:“冬天到了。”

也許那些伏屍都會變成冰雕,然後隨著春天一起融化到泥土中去,白冥平淡的想,他們回到劍樓,靜靜看著窗外的風雪紛飛。

只是沒想到女子會提劍歸來。

白冥有些意料之外的驚喜:“仙子為何去而覆返?”

“我忘了幾件事。”女子面色平靜,“第一,我不是什麽仙子,從見面開始你就是一直叨叨叨,煩不勝煩。第二,那個小姑娘是正經的祭祀血脈,天賦極高,我雖不認同你們的道義,卻也不希望又因為我埋下禍根。第三,我遇上你似乎沒什麽好事,我們緣分已盡,再也不見。”

“真的再也不見了嗎?”

女子看著他的神色,突然意識到什麽,臉色有些覆雜。她頓了頓,語氣和緩:“我既取走歸墟,也該留下些什麽。”

女子身上翻找了一陣,有點尷尬,話說出口時卻理直氣壯:“我出門沒帶什麽東西,只有路邊撿的野草。這草很好養活,且長勢迅猛,還可以泡茶喝。”

白冥點頭。“下次見面,可以喝茶。”

女子沒有反駁,只是揮了揮手。

而幻象在那一刻散成泡影幻沫,仍舊中年相貌的白冥又泡了一壺茶,他看著茶葉,就著劍樓外的風月,似乎就能想起以前的事。

最先睜開眼睛的是阿蠻,他現在在桑梓的身體裏,窺探的是別人的過去和記憶,他不願意,產生這個念頭的時候,他便醒來了。

然後看見他們仍然伏在桌上,他輕輕嘆了口氣,依偎到諸葛靜的身旁。

……

諸葛靜夢到了小時候。

他夢到師父連哄帶騙的讓他相信雲外的野草可以清心靜氣,延年益壽。

他夢到師父領他拜見司命,然後遇到了那個晴天打傘的怪小孩韓錯。

他夢到自己原本的名字。

靜殊,靜殊。靜水深流,殊途同歸。

“如何?”白冥悠悠一問。

諸葛靜看看他,又看看眼含擔憂的韓錯,接過阿蠻遞過來的手帕胡亂抹去臉上淚痕,開口最先提起的卻是黑傘:“傘兒姑娘,我可能想到你的名字了。”

“先生,我不要緊的。”

白冥道:“故人相逢,你和我一樣懷念。”

“我知道你不會為我拔除死氣。你不是系鈴人,自然不是解鈴人。”

諸葛靜看了一眼阿蠻,卻發現對方也在看著自己。他深呼吸:“桑梓還是桑梓,阿蠻還是阿蠻。緣分自劍樓始,也該於此盡。”

阿蠻看見韓錯取出金色鈴鐺,雖有些驚慌,卻強打起勇氣,他聽到諸葛靜說:“沒關系的,不會有事的。”

諸葛靜從來不說假話。

韓錯打開黑傘,傘漸漸浮起,濃墨如瀑,籠罩住阿蠻。鈴鐺聲也清脆響起,金色波紋在傘下圈圈蕩漾,可以聽到散魂的嘶吼聲,男女老少皆有,宛如溺水之人的最後掙紮,漸漸隱沒下去,剩下的是最原本的那株,與鈴鐺最為親昵,與本體聯系更加密切,在反覆拉扯之後終於脫離了苦海,歸向本源。

白冥讚道:“司命之術,也是神乎其技,與祭祀不相上下。”

“比不得你們生死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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