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微打工的那家店一直營業到臘月三十中午才關門。放假前, 老板娘給每個人發了個紅包。

向微拿到了兩個。她以為是老板娘發重了, 非常誠實地把多的那一個紅包退回去, 結果老板娘卻沒有接, 笑盈盈地說：“多的一個是江城的。”

“江城？”向微：“他的紅包為什麽……”

老板娘：“你們剛來上班時江城就跟我說過, 他的工資全部結給你。既然工資都結給你，那紅包自然也要發給你。”

他的工資結全部給她——原來他說以後賺的錢都給她, 是認真的。

向微捏著多出來的那一個紅包，心裏既感動又難過。

走出咖啡甜品店, 看見江城站在門口, 居高臨下神色莫測地凝視著她。

向微收起情緒, 嘴角擠出一個淡淡地笑容，將紅包遞過去, 說：“老板娘讓我轉交給你。”

江城沒有接：“給你的。你就收下。”

“可是……”他們現在已經不是男女朋友了。她還有什麽立場幫他管錢？

向微堅持把紅包還給江城：“我已經有一個了。這個是你的。”

江城依然沒有接，盯著她看了好一會人，才收回視線, 轉身之際說了一句：“新年快樂。”然後就揚長而去了。

耶？就這麽走了？向微呆了零點零一秒之後，拔腿追上去，邊跑邊喊：“江城, 你等等我。”

話音未落，前面的人陡然止步。來不及剎車的向微直接撞到了他背上，身先士卒的鼻子疼得嗷嗷叫。

“你怎麽突然停下來了啊？”向微捂著鼻子問道，霧蒙蒙的眸子裏滿是小小怨念, 儼然一副撒嬌樣。

江城好心情地睇著面前嬌滴滴的小人兒, 唇角微勾, 字正腔圓地吐出五個字：“怕你追不上。”

“反正你又不讓追。有什麽好怕的？”向微下意識地接道。

話一說出口就後悔了。

哎哎哎，她幹嘛要主動提這麽悲傷的話題啊！

“呃……那個……”向微試圖轉移話題。江城卻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看來……”他弓下身平視她：“你對這件事的怨念很深？”

“……”廢話。到手的男朋友突然飛了，怨念能不深嗎？

當然，這些話向微只敢在心裏說說，不敢說出來。二黑交代過她，不能在江城面前提過去的感情線，以免引起更大的副作用。

“什麽怨念？”向微笑得無比心虛：“你說的哪件事？我都不記得了。”

“……”江城努力忽略心頭那股子惆悵，也笑了笑，問：“你追我做什麽？”

追？哦，他指物理意義上的追。向微差點又理解成‘追求’了。

“把紅包還給你呀！”向微拉起江城的手，將紅包放進他的手掌，讓他握住，小小的手收覆蓋在他的手背上，仰起臉對他甜甜一笑，說：“江城，我們既然說好做朋友，就要劃清界限。你的錢是你的，我不能拿。”

江城怔怔地望著被她碰觸過的那一只手，溫熱柔軟的觸感似曾相識，卻又想不起來什麽時候有過類似的碰觸。

江城：“你……”一開口，喉嚨幹澀得要命。

向微眨眨眼：“嗯？”

江城凝視她須臾，接著反將一軍說：“既然要劃清界限，那你為什麽摸我的手？”

“呃……”大概是因為摸習慣了。向微大囧，隨後又有點受傷。

就算不讓摸，也不用一副受害者的口吻吧？

他以前也沒少摸她的手呢！

二黑：“呵呵。我家主人又在花式作死了。”

向微悄悄給二黑一個讚同的眼神，然後回答江城：“剛才我只是情非得已碰了你的手一下，不算摸。”

“哦？”江城挑眉，默了幾秒，然後拉起她的手，慢悠悠地撫摸起來，越摸眼底的笑意越濃。

向微下意識地想縮回手，卻被他按住了。熟悉的觸感從他的指腹傳來，激起一陣電流傳遍全身。

向微臉一紅，垂著頭問：“你在做什麽……”

江城收起嘴角的弧度，表情淡然、理直氣壯地說：“情非得已的碰觸。”

向微：“……………………”

二黑被自家主人一本正經耍流氓的樣子驚艷到了，妖手一攤變出一面迷你錦旗，拽在手裏搖旗吶喊：“對，就是這個節奏！繼續撩！不要停！”

向微：“……”這小妖精瘋了。

江城‘情非得已’地握著向微軟綿綿的小手摸了好一會兒，才心滿意足地松開，垂眼望著她，接著又嘴角一揚，‘情非得已’地揉了揉她的頭，俯身在她耳邊吹一口熱氣：“明年見了。好朋友。”

被撩得渾身一哆嗦的向微：“……”

用這麽蘇的聲音對‘好朋友’說話，真的合適嗎？

向微揣緊瀕臨爆炸的少女心，朝他僵硬地揮揮手：“明年見。”

過完今天，就是農歷新年了。向微回到家時，大門上已經換上了嶄新的春聯，墻邊斜靠一個梯子，向明強站在梯子上掛燈籠，餘青瑤在一旁幫忙。

“對稱嗎？”向明強舉著燈籠問。

餘青瑤：“再高一點。”

向微停下腳步，看見餘麗正在客廳裏擺放碗筷，桌上是已經準備好的團圓飯。

早知道再晚一點回來了。向微在心裏嘆了口氣。她原本想借口打工，不回來吃飯的，可向明強堅持要她回來。向明強的原話是‘你什麽時候回來，我們就什麽時候開席。’

實在拗不過，她只好回來了。看到眼前其樂融融的‘一家三口’，她實在感受不到一絲一毫過春節的喜悅。

向微在原地等了沒一會兒，向明強就掛好燈籠了。

從梯子上下來，向明強看到向微，說了聲：“進去吧。要吃飯了。”便進屋了。

向微點點頭，緊隨其後走進家門。

說是團圓飯，其實依然只有四個人，只不過食物比平時豐盛些。席間，向明強跟大家分享了一個好消息。

向明強：“今天上午剛結了一筆工錢。扣除倆閨女交新學期的學費和生活費，還能剩一些。你們有沒有什麽想要的東西？”

餘麗一聽這話，眼睛立馬亮了起來，堆著滿臉的笑：“工程很順利嗎？”

“嗯。”向明強的臉上難得浮現出了笑意：“等這個工程做完之後，我就不跟人合夥了，自己做包工頭。”

“太好了！”餘麗高興地摟住向明強的胳膊，說：“等你以後自己做了老板，咱們就換大房子。”

向明強點點頭，問向微：“有想要的東西嗎？”

向微剛要接話，就被餘青瑤搶先了一步。

餘青瑤：“爸爸，我想要一個手機。”

“手機？”向明強皺了一下眉。

餘青瑤：“班上的同學們都跟著手機軟件練口語。我的英語成績雖然好，可口語跟其他同學相比差了一大截。”

向明強的面色緩和了些。

餘青瑤摟住向明強的另一只胳膊撒嬌：“就當是我向爸爸借的好不好？等我拿到了兼職的錢，就還給您。”

向明強聞言笑了起來：“一家人之間，說什麽借不借的。既然是學習需要，那就給你們一人買一個。”

向微略驚。一人買一個？向明強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豪了？啊不對，現在的重點是，她已經有一個手機了，再買一個等於是浪費。

“我不用。”向微搖頭：“等兼職的錢發了之後，我再去買。”到時候就說江城送的那個手機是用兼職的錢買的，這樣不僅能藏下一筆私房錢，而且以後再也不用擔心在家裏用手機被發現了。

向微心裏正得意。

結果下一秒，美好幻想就被二黑打破了。

二黑：“少女，容我提醒你一件事，你兼職賺的那點錢，只夠買一塊手機屏幕。”

“……”向微：現在的手機這麽貴？

二黑：“不是現在的手機貴，是我家主人送給你的那款手機貴。”

“……”她當初就不該收下那麽貴重的禮物。

向微低頭扒一口飯，問二黑：餘青瑤要手機，真的是為了練口語嗎？

“顯然不是。”二黑歪著腦袋瓜聽了會兒餘青瑤的心聲，然後說：“她打算在微博上養個網紅號，專門爆娛樂圈的八卦。等有了流量之後，就接廣告，接著用打廣告賺來的錢炒房。”

客觀的來說，餘青瑤還是挺有頭腦的。只不過……向微冷笑：未來早就改變了，她這個網紅號只怕是養不起來了。

“沒錯。我們等著看熱鬧就行了。”二黑幸災樂禍地笑了兩聲，又道：“她要手機，還有一個目的。”

向微：什麽？

二黑：“在網上匿名勾搭我家主人。她已經弄到我家主人的微信號和游戲ID了。”

向微：“……”

二黑：“你一點都不擔心嗎？”

向微：擔心什麽？

“我家主人被她勾搭走啊！”

“……”向微很自信：“你覺得江城是那種，會和女生在網上撩騷的人嗎？”

二黑：“你覺得他之前在網上，和你撩得還不夠騷嗎？”

向微：“……”她竟無言以對。

吃完團圓飯，向微就回小黑屋做卷子去了，一直到晚上十點左右，才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開手機，發了一條微博。

微微的微微：祝大家新年快樂^_^

向微的微博漲粉很快，開博到現在才半個月左右，就已經有一萬多的粉絲了，基本上都是從我是大咖那邊摸過來的。

這條微博發出去之後，很快就有人評論：

[大大，那只飛走的烤鴨，你後來追回來了麽？]

“……”

想到今天中午分開時的情形，向微抿唇一笑，回覆了這條評論。

與此同時，另一邊，江城的手機屏幕上彈出一條提示：“您微博的特別關註@微微的微微發布了一條新動態。”

黑眸一亮，江城劃開微博，視線停留在向微剛發的那條新微博上，心裏很不是滋味。

連網友都收到了她的祝福。他這個‘好朋友’卻連一條信息也沒有收到。

很好。

非常好。

江城酸溜溜地盯著那條祝福微博看了好一會兒，然後點開評論，看到了這樣的對話。

網友XXXXX：大大，那只飛走的烤鴨，你後來追回來了麽？

微微的微微：腿太長，追不上。[笑哭]

呵。

連一條祝福信息都沒有，還想追他。

關上微博，江城將手機丟在吧臺上，去冰箱裏拿了一罐可樂，回來時聽到手機響了一聲。嘴角應聲揚了起來，他一手拿著可樂一手解鎖手機，然後——

臉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剛才那聲響鈴，是原野發來的群發祝福。

“……”

石化片刻，江城劍眉一挑，將這條群發祝福轉發給了‘小寶貝’。

然後開著電視邊看春晚邊等回覆，嘴角止不住地往上揚。

然而，他等啊等，一直等到快轉鐘，也沒有等到小寶貝的回覆。倒是看到朋友圈有人發了新動態。

點開一看——

小寶貝：祝大家新年快樂^_^

動態發自二十八分鐘前。

心碎成一地渣的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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