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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小景終究還是選擇了羅素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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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驚鴻緊跟著霍然站起身來, 擡手指著羅素玄,厲聲呵斥道:“好你個羅素玄!你竟然敢來!我饒不了你!來人, 給我堵住他,殺了他!”

一聲令下,身後的林家門生紛紛起身亮劍,其餘門派見狀,也對著來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原來此人便是修真界傳聞的,十.惡.不.赦的羅素玄!想不到竟然如此年輕!”

“他年紀雖輕, 但行事作風頗為狠辣殘忍, 曾一夜間斬殺近百人!前不久還在南陽出沒, 短短幾日時間,便先後屠戮了兩個當地的小家族, 還禦屍傷人, 鬧得當地民不聊生!”

“我也聽說了此事,據說後來無極道宗的大弟子受南陽王家的委托,曾前往南陽圍剿羅素玄, 但不知為何,一無所獲!”

“可見羅素玄修為高深,實力深不可測。眼下突然到訪,只怕來勢洶洶啊!”

周圍議論聲此起彼伏, 因為羅素玄的到來,好些門派已經開始議論起來不久前南陽發生的慘案。

說著說著,突然又談論起了在南陽“大名鼎鼎”的常軒來, 更有甚者竟然直接當眾認了出來。

“我說越宗主新收的徒弟, 為何如此面熟!原來我見過他的, 他不就是南陽常家的那個傻兒子?換了身道袍, 我險些認不出他來了!”

此話一出,身旁的修士們紛紛側眸望了過去,有好事者看熱鬧從來不怕事兒大,饒有趣味地從旁詢問:“道友,怎麽說?請細細道來?”

“你們有所不知,聽聞,羅素玄途經南陽,不知怎的,意外搶了一門親,那花轎裏坐著的人,正是南陽常家的傻兒子!”

“那個傻子啊,嗐,在當地的名聲著實難聽至極!大街小巷誰不知道,常軒不僅是個傻子,還是個斷袖!”

這一消息宛如一石驚起千層浪,迅速無比地在整個會場上傳遍了。

一時間人人都在議論紛紛,對著高臺上的小景指指點點。

林驚鴻一聽,當即怒從心頭起,霍然大步流星走上前去,一腳將叫囂的最厲害的修士踹倒在地。

使勁碾著那修士的頭,毫無形象可言地破口大罵道:“閉上你的臭嘴!一派胡言,胡說八道,無中生有!再敢胡說,信不信我割了你的舌頭,拿去餵狗!”

奈何今日能到場參加拜師大典,又剛好能同林劍山莊坐得很近的宗門,也不是什麽小門小戶。

自然不會任由林驚鴻欺負本門的弟子,當即“唰”的一聲,上百個修士齊齊起身抽劍,為首的掌門冷聲道:“林少主好大的威風!竟然當眾如此欺辱我長陽門弟子,可是不把我姚某人放在眼裏了!”

“姚宗主見諒,舍弟一向嫉惡如仇,心直口快,只是聽不得有人在此造謠生事罷了!”

林墨白側眸沖著林驚鴻冷呵一聲,“驚鴻,註意你的身份,又不是什麽小門小戶出身的子弟,何須與那些無中生有,造謠生事之人,一般見識?”

“哼!”

如此,林驚鴻這才一腳將人踢開,擡手指著那名弟子道,“我姑且先饒了你,待我先去擒了羅素玄,再來找你算賬!”

哪知方才被打的修士,也不是什麽善茬兒,當即大聲道:“我才不曾胡說八道,無中生有!整個南陽都傳遍了,何須我胡說?當日林少主不是也到了南陽,說是擒拿羅素玄,可還不是被羅素玄所俘?我記得,林少主已經不是第一次被那邪道生擒了,幾年前不是也鬧了一出,被人擒去關押了半個多月,才僥幸被林家救出!這事我可沒無中生有了吧?”

“你還敢說!”

林驚鴻越發怒不可遏,這事當初的確鬧得很大,驚動了整個修真界,林劍山莊晝夜不息,恨不得掘地三尺地找。

足足找了半月,才救出了林驚鴻。

彼時林驚鴻被囚|禁了半月之久,身心俱遭重創,休養了足足半年才好。

事後雖然林墨白下令,百般封鎖消息,修真界礙於林劍山莊家大業大,不敢明面上說三道四。

但私底下偶爾還是會談論起。

當初被羅素玄囚|禁的那半月,真可謂是林驚鴻此生的噩夢,與最臟最恨的汙點。

也是他同羅素玄結下梁子,不死不休的原因!

這也是當初小景問他,能不能看在自己的情面上,讓林驚鴻與羅素玄冰釋前嫌,林驚鴻毫不猶豫直接拒絕的根本原因!

如今舊事再度被提,林驚鴻滿臉怒容,即便只剩下一條手臂,他今日也要生生割了那個修士的舌頭!

“驚鴻,回來!”

林墨白眉頭一蹙,餘光瞥見長陽門的姚宗主要對林驚鴻動手,想也不想直接出手阻攔。

兩個宗主率先動起手來,沒一會兒便從席上打到了場下。

原本被林驚鴻派出去捉拿羅素玄的門生們見狀,也只能紛紛掉頭回來,同長陽門的弟子打成一團。

羅素玄站在房檐上,見到場上這一幕,竟然撫掌大笑起來:“真好啊,都說玄門百家同氣連枝,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沒曾想這會兒就已經打起來了!林家,哈哈哈,也有今天!”

“羅素玄!你給我閉嘴!今日但凡我有一口氣在,就絕對不會讓你帶走小景!”林驚鴻趁著打鬥的空檔,怒聲道。

立馬就有人大喊:“大家都聽見了吧!林家少主林驚鴻分明早就認得那少年了!羅素玄今日又來搶人,可見我沒有胡說八道!”

此人擡手一指臺上站著的小景,越發大聲道:“那人根本不是天劍宗宗主的養子!分明就是南陽常家的斷袖兒子!此前還同邪道羅素玄裏應外合,血洗了常家不說,後來又屠戮了王家!如此大|奸|大惡之輩,如何能拜入無極道宗?簡直可笑!”

“什麽?連身份都是假的?如此看來,此人倒是個大|奸|大惡之輩,居然與邪道同流合汙!”

“如此這般惡毒小人,怎配拜入道宗?擾了道宗聖地!”

“呸!”一個修士忍不住罵道,“不知廉恥!”

“善惡不分!”

“如此黑白不辨!不配為人!”

“殺了羅素玄!”

“殺!”

……

不過短短片刻,小景就宛如從天上直接掉到了地下。

不過就短短片刻,小景就從人人羨慕的天之驕子,淪為這般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原來毀譽只在一瞬之間!

毀譽不由己,但憑旁人一張嘴,就勝得過千軍萬馬。

沒有任何人給小景開口解釋的機會,一傳十十傳百,好像一點火星子,足夠燒盡整片平原。

這些人當中,絕大多數人在此之前,根本就不認得小景。

也根本不知道南陽常家的那個傻子斷袖。

他們只是道聽途說,只是憑借著滿腔熱血,頭頂著匡扶正義的旗號,上來就口誅筆伐,要將小景置於死地。

小景從前不知道什麽是人言可畏,眼下好似明白了些,又好似什麽都不明白。

人言可畏,眾口鑠金,積毀銷骨。

他的毀譽原來從不由己,從來不由已。

就連小景現在身上穿的道袍,好像也格外的紮眼。

才完成的拜師大典,突然之間也成了一個笑話。

“小景,不要去管羅素玄說什麽,你莫理他,千萬不要承認!”

沈清源趁亂上前,拉著小景的手腕,作勢要將他拉走,急切地低聲道:“師尊為了收你為親傳弟子,費了很多心血,欠了多少人情!如今拜師的禮節已畢,你現在已經是道宗的弟子,是師尊的親傳弟子了!你若是這個時候,承認你是常軒,那麽此前師尊為你做的一切,都將成為笑話!道宗也會淪為整個修真界的笑柄!”

小景好像個木偶人,由沈清源拉著他的手腕,往臺下走去。

整個人很懵,好像是在做夢。

事情發生的實在太突然了,讓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

越無塵道:“清源,把你師弟帶下去,保護好他,今日,只要為師還有一口氣在,誰都不能把你師弟帶走!”

話音未落,越無塵整個人翩飛而起,身上玄色的道袍獵獵作響。

兩手飛快結印,將整個道場包圍其中。

眾多宗門見狀,便不打算隨意出手,反而坐山觀虎鬥,正襟危坐地看著場上。

“你便是修真界傳聞十|惡|不|赦,無|惡|不|作的邪道羅素玄?”

越無塵望向面前青衣書生似的青年,不知為何,突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但究竟何時見過,連他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原來面前這人,便是小景口中一直念叨著的羅素玄。

除了一張臉生得比尋常人|妖艷一些,沒什麽特別的。

一無是處,普普通通。

越無塵也完全沒看出來羅素玄身上到底有什麽地方,能吸引到小景。

也許,只是羅素玄慣會對小景說甜言蜜語罷了。

“越宗主有禮,在下便是羅素玄。”

羅素玄倒是挺有禮節,還拱手見禮,露出了森白的牙齒,可笑容根本未達眼底,反而顯得十分冷漠陰毒。

“你今日竟敢擅闖無極道宗,壞了拜師大典,本座再饒你不得了!”

越無塵懶得同羅素玄多費口舌,思及羅素玄此前對小景的所作所為,越無塵今日非得將其剉骨揚灰不可!

心念一動,驚蟄應聲幻化而出,不斷吞吐著雄渾的靈力。

“驚蟄……”

羅素玄望著越無塵手心裏攥著的,正源源不斷吞吐著靈力的,一條黑漆漆的短棍。

立馬就說出了此法器的名字。

可奇怪的是,他明明今日第一次見到無極道宗的宗主,越無塵本尊。

可卻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讓他有些煩躁。

在越無塵打量他的時候,他也同樣在打量著越無塵。

望著越無塵冷漠的神情,那張俊美得不似凡人的臉,玄色衣袂隨風飄蕩,氣度倒是清貴疏遠,但羅素玄覺得除了一張好看的臉之外,越無塵也沒什麽優點,普普通通的。

不僅普普通通,年紀應該也不小了吧,若真說越無塵有什麽特別的地方,那可能就是滿頭白發下,眉心一條鮮紅的豎痕。

紅得像血一樣,顯得華貴又神秘。

普普通通,沒什麽特別的。

這是羅素玄對越無塵的評價。

並且萬分疑惑,當初的林景究竟是什麽眼光,居然看上了這樣一個普普通通的老頭子。

“看來你也認識此物,本座便用此法器,將你就地誅殺!”

越無塵話音未落,身形頓時消失在了原地。

羅素玄心臟驟縮,忽聞身側一道淩厲的勁氣襲來,忙提劍一擋。

哐當一聲,兵刃相接,靈氣四溢。

“你用的法器倒是不俗,只是……”

越無塵的語氣微微一頓,若是他沒看錯的話,羅素玄所使用的法器,同自己手中的法器驚蟄,有異曲同工之妙。

只不過驚蟄是通體漆黑的短棍,尋常也可作為短劍使用,鋒利無比。

若說命劍斷情是當初上一任的宗主,也就是越無塵的師尊所贈,意義非凡。

那麽越無塵手中所使用的法器驚蟄,則是他的本命法器。

並非每個修士都有本命法器,但若是修煉到了一定的境界,便可由自身靈骨淬以天地皓月陰陽草木之靈氣,幻化而出一樣法器。

按理說,本命法器都是由法器的主人的靈骨所化,每一樣本命法器都是世間獨一無二的,與法器主人的性格命盤息息相關。

不該有兩種本命法器相像。

可方才初一交手,越無塵很明顯感覺到,羅素玄手裏的法器,同驚蟄很像。

這種像並非外表和使用的方法像,而是指材質,非常之像。

“越宗主是在說我的法器麽?”羅素玄趁著打鬥的空檔,望了一眼手裏的長劍,微微一震手腕,那劍柄上赫然浮現出了兩個流光璀璨的大字,他道:“此劍名曰霜降,乃在下的本命法器!”

越無塵低聲喃喃自語道:“霜降,霜降……”

他的法器名曰驚蟄,而羅素玄的法器偏偏名曰霜降!

所謂驚蟄,便是仲春之月,萬物出震,驚蟄始雷,雷驚百蟲。

而霜降則為,春去秋來,陽氣入地,陰氣始凝,初霜驟降。

剛好是相反的!

越無塵方才交手時,甚至還發現,兩樣法器不僅有異曲同工之妙,還相輔相成。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羅素玄到底是什麽來頭?

而羅素玄也同樣有此感覺。

方才驟然一交手,就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這種熟悉感,不僅讓他生厭,甚至還有一種,他在自己跟自己打架的感覺。

就好比說,左手在同右手打架。

法器的威力相當,唯一不同的是,法器的主人修為不同。

羅素玄從外表看來,不過才二十出頭,但究竟多少歲了,他自己也不清楚。

只記得七年前,他從西鳳山清醒時,便已經是這般青衣書生的模樣了。

足足過了七年之久,容貌也未曾有絲毫改變。

因此,羅素玄推斷,自己只怕是不會同普通凡人一般經歷生老病死了,自然容貌不會有什麽改變。

二人正在半空中打得難舍難分,小景卻陡然頭痛欲裂。

一把掙開沈清源,捂著絞痛的頭,冷汗順著鬢發滾落下來。

沈清源見狀,忙上前攙扶,急聲道:“小景,你怎麽了?小景?”

“別碰我!”

小景擡手將人擋開,只覺得腦袋像是被一個千斤大錘,哐當哐當地一陣亂敲,痛到他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冷汗瞬間就打濕了衣裳。

腦海中電光石火一般,浮現出好多亂七八糟的畫面。

畫面中,無一不是林景的臉。

可林景並不像在凈室中看見的那副畫像一樣言笑晏晏,而是淚流滿面,滿臉血痕,甚至是披頭散發,邊流血邊流淚……

小景不知道為什麽,好像是從戴過林景的雷擊木護身符開始,腦子裏就多了很多不屬於他的記憶。

譬如現在,小景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一柄雪亮的劍刃。

而後下一刻,他就看見了沈清源的臉!

親眼看見沈清源提劍指著他,在他的臉上一頓亂劃!

“不,不要,不要!”

小景一手抓著斷情,一手捂著頭不斷後退。

臉上布滿了驚恐的神色,冷汗簌簌往下掉,連聲音都啞了,“不要,不要劃,不要!”

“小景,你怎麽了,小景?”

沈清源不明所以,趕緊又上前攙扶。

哪知小景突然發瘋一般,一把抽出斷情,對著他亂揮亂砍。

周圍的弟子們都嚇壞了,紛紛躲了開來,玄真長老見狀,厲聲呵斥道:“孽障!膽敢放肆!”

語罷,便要出手將小景手上的劍刃打落在地。

“不要!”

沈清源大驚失色,生怕玄真長老會傷到小景,又不敢貿然對師長動手,索性一下撲了過去。

一把護在小景身前。

玄真長老收力不及,一掌重重打在了沈清源的後背。

沈清源面色一白,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撲,重重撞到了小景身上。

而後抱著小景雙雙從高臺上滾落下去,足足摔下了十多級的臺階。

沈清源擡手把小景的頭臉埋在自己懷裏,用身子給小景當了一回肉|墊子。

好不容易堪堪停穩,沈清源話都還未來得及說一句,喉嚨一癢,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

有好些滾熱的鮮血飛濺到了小景的脖頸,臉上,甚至是眼睛裏。

小景楞了楞,擡手一抹臉上的液體,擦出了一手背的鮮血,他望著身上的沈清源。

看著沈清源臉上痛苦的神色,看著他嘴裏不斷湧出來的鮮血。

小景有些懵了,一時半會兒不知道說點什麽才好。

“師兄沒事,小景,你別怕,師尊吩咐了,讓我保護好你,我這一回……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沈清源吃力地撐著地面,試圖站起身來,可嘗試了幾次都失敗了。

反而因為動作過大,而劇烈地咳嗽起來。

身後的玄真長老見狀,又急又怒道:“清源!你這又是何苦!”

是啊,沈清源這又是何苦呢?

小景不明白,沈清源到底為什麽要替他擋下那一掌,為什麽寧願自己受傷吐血,也要安慰他,讓他不要害怕。

可分明在林景的記憶碎片中,那個毀了林景容貌之人,就是沈清源,難道不是嗎?

太可怕了,周圍基本上沒有一個正常人。

小景出於下意識地自我保護,一把將沈清源從自己身上推開了。

沈清源沒有任何防備,身子又重重摔倒在地,又吐了口血。

耳邊驀然響起一片“大師兄”。

敏言還有好幾個弟子沖了過來,七手八腳攙扶著沈清源,還不忘記出聲呵斥小景:“你怎麽敢傷大師兄?你該當何罪?!”

小景抄了整整十遍門規,整整十遍!

都沒記住無極道宗的門規。

眼下這麽一問,他答不上來,便搖頭道:“我不知道。”

如此,落在眾人眼中,就好似他不知悔改,知錯犯錯。

敏言的眼睛都陡然睜大了,似乎有些不認識小景了,他驚道:“小師兄,你……你怎麽這樣?”

玄真長老也滿臉恨鐵不成鋼地長籲短嘆:“此子怕是再難成大器了,冤孽!”

用了一個“再”字。

小景很想問問敏言,他是怎樣了?

不就是把沈清源推開了麽?

兩個大男人眾目睽睽之下,摟摟抱抱,難道很好看?

他還想問問玄真長老,為什麽要說“再”,難道他曾經有成過大器?又是什麽時候成了大器?

既然小景從未成過大器,為何要對他有如此高的期待?

可這一切,又被從遠處趕來的林驚鴻打斷了。

林驚鴻忙蹲下身來,抓著小景的手,滿臉急切道:“此地不能再待了,現如今玄門百家都知道你的身份了,羅素玄的脾氣我知道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不會放過你的!趁亂,你趕緊跟我走,我帶你回家,我想帶你回家!”

家?

小景從來沒有家,他也從來都不屬於任何人。

原本,他以為自己跟著羅素玄,不管走到哪裏,哪裏就是他的家。

可是羅素最終還是選擇拋棄了他。

後來,小景又以為陳家村會是他的家,可是後來,因為他的突然到訪,大娘大伯都死了。整個陳家村一夜間被燒成了廢墟。

再後來,小景又以為,也許無極道宗會是他的家,因為敏言,還有其他人對他都很好。

越無塵對他也不錯,沈清源也慢慢對他好起來了。

可是,又被羅素玄親手毀掉了。

好不容易得來的一切,又轉瞬之間消失殆盡。

已經不是第一次了,不是第一次了!

小景掙開林驚鴻的手,顫抖著抱緊懷裏的長劍。

斷情,斷情,越無塵賜他斷情,難道是希望他日後修得無情道,斷情絕愛麽?

如果真能斷情絕愛,也許對現在的小景來說,才是一種真正的解脫。

“驚鴻,起來,看看你現在都成了什麽樣子!”

林墨白從席位上飛身而來,一把將林驚鴻攙扶住,轉而望向了抱著劍坐在地上的少年。

先是長長嘆了口氣,他才低聲道:“你鬧夠了沒有?還閑不夠丟人是嗎?你現在該明白,當初驚鴻百般勸誡你,離羅素玄遠一點,實則是在保護你,可是你自己偏偏不肯聽勸!因為你的任性,已經鬧出了多少事?還覺得不夠丟人?非得鬧得整個修真界人盡皆知,你才甘心?”

“大哥!你別再說了!小景已經很難受了!他又不懂這些,你老是怪他做什麽?!”林驚鴻氣惱道,“你總是這樣!就因為你老是罵小景,他才不肯跟我回家的!”

林墨白道:“何須我罵他?方才你不都已經聽見了,那些修士都是怎麽侮辱他的!真是不知……罷了!”

終究“不知廉恥”四個字沒罵出來,林墨白一甩衣袖,背過手道:“莫說我不給你機會,最後問你一次,到底要不要隨我回林家?”

“不回,問一千次,一萬次,我都不跟你們回去。我不跟,不跟。”

小景抱緊懷裏的長劍,眼睛有些濡濕,遙遙望了過去。

便見羅素玄不敵越無塵,處處受他掣肘,身上已經見了血,只怕落敗是早晚之事了。

再望著場上,密密麻麻的人群。

若是不出意外,羅素玄今日必死無疑了。

等待羅素玄的下場,應該是千刀萬剮,剉骨揚灰吧。

好似為了驗證小景的猜想,下一刻,越無塵一掌將羅素玄自半空中打落下來。

羅素玄宛如斷了線的風箏,身子重重砸在了座席上,再骨碌碌地順著臺階滾了下來。

還未來得及起身,一口鮮血就噴了出來,臉色煞白煞白的。

林驚鴻見狀,立馬道:“真是大快人心!”

林墨白冷聲道:“自作自受,怨不得人!”

沈清源捂著胸口,已經調息過來了,也跟著道:“為民除害了。”

看得出來,大家都想讓羅素玄死,而且是死得越慘越好。

小景卻偏偏和眾人的想法不同。

羅素玄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個肯對他好的人。

他還欠羅素玄兩個恩情。

若是羅素玄身死道消,那麽小景這個恩情就還不了了,豈不是一生都要記著羅素玄?

此次,他再還羅素玄一個人情,哪怕是與玄門百家為敵。

待償還清了,小景就再也不欠羅素玄任何東西了。

他會去修無情道,會如越無塵所願,對任何人都斷情絕愛。

驀然,沈清源驚覺到了小景的異樣,驚道:“小景!你想做什麽?不許胡來!”

林墨白聽罷,猛然轉過頭去,便見小景不知何時已經從地上站了起來,竟然作勢要抽出斷情。

此前眾人可是親眼所見,小景是可以使用斷情的!

原本小景就有一種詭異的罡氣護身,盛怒時修為強悍,非普通修士可以比擬。

若是再使用了斷情,只怕會……

林墨白生怕小景再做出什麽出格之事,下意識擡手阻攔。

可卻已經來不及了。

錚的一聲,小景一把抽出了斷情。

手腕一震,便挽出了數道劍花。

可奇怪的是,從前的那種罡氣並沒有環繞全身,這讓小景產生了無力感,執劍的手都在不停顫抖。

小景兩手握住斷情,眼睛死死盯著雪亮的劍刃,一字一頓,幾乎把牙齒都咬出了鮮血來,“拜托了,再幫我一次!”

話音未落,小景的胸膛驀然就熱了起來。

此前越無塵留下的封印立馬運轉起來,透過衣衫散發著詭異又璀璨的光芒。

與此同時,越無塵也受到了感應,並且因為小景強行沖破封印,而氣血一陣翻湧。

猛然從半空中墜下,喉嚨一癢,險些嘔出口鮮血來,越無塵擡手阻攔道:“小景,不要!”

可已經來不及了。

小景毫不猶豫直接沖破了封印。

與此同時,越無塵宛如被萬劍齊齊穿透身體,史無前例的痛楚,迅速蔓延全身,任憑他已經有所防備和警惕。

仍舊在眾目睽睽之下,單膝跪地,猛然吐出好大一口鮮血。

手裏的驚蟄吞吐的靈力,也忽閃忽閃的,稀薄到很快就要消散了。

“怎麽回事?難道說,越無塵他居然以自身為祭,作為封印小景的代價?”林墨白蹙緊眉頭,喃喃自語道。

如果當真如此,那麽越無塵付出的代價也實在太大了。

就為了區區一個弟子,居然要把命都往裏搭。

而反觀自己,卻在無形中一次又一次地逼迫小景站在他的對立面。

“小景,不要犯傻,你現在已經是無極道宗的親傳弟子了,你到底知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越無塵唇邊染血,額上的裂魂印都亮了起來,散發著濃郁的血色,“小景,聽師尊的話,你過來,不要犯傻。”

“師尊,對不起,就算是我對不起師尊。”

小景手執斷情,飛身護在羅素玄的身前,一字一頓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羅素玄死。”

越無塵突然不知道,自己到底該高興,還是該惱恨。

高興的是,小景終於肯承認自己是他的師尊了。

可讓人很難過的是,小景此前不久,才跪在他的面前,立下誓言,此生絕對不背叛師門,不背叛師尊。

卻在下一刻,提著斷情,護在了羅素玄的面前,與他這個師尊劍拔弩張。

越無塵覺得,自己應該是要生氣的。

就為了區區一個羅素玄,小景居然就這麽糟|蹋他的一番苦心。

難道小景覺得,收他為徒是件非常容易之事?

不需要按照門規行事?不需要同門中幾個長老商量?

該不會小景認為,越無塵手眼通天,隨隨便便就能取得三宗的舉薦信,還能說服天劍宗宗主,認小景為養子吧?

小景該不會覺得,這一切的一切,對越無塵來說都易如反掌?

不需要跟師門,跟玄門百家交代吧?

可是這些,小景似乎根本就不在乎,他此刻的眼裏心裏,在乎的人,只有一個。

而這個人偏偏不是越無塵,而是羅素玄。

越無塵羞憤交加,氣血難平,猛然又嘔出更大一口鮮血來。

淅淅瀝瀝地滴落在了玄色的道袍上,根本看不見任何血跡。

可他的唇角,下巴,脖頸,甚至是手背上,都濺滿了猩紅的鮮血。

這應該是越無塵有史以來,第一次這般狼狽,也是第一次受如此重的傷。

也是第一次,那麽希望自己的徒兒能聽話。

乖乖地放下劍,回到他的身邊。

可是,很諷刺的是,小景非但沒有,反而一手拉起地上的羅素玄,提著斷情指向了越無塵的臉。

“師尊,我意已決,今日非帶羅素玄離開此地不可,但凡有人想要誅殺羅素玄,那就從我的屍體上踩過去!”

越無塵沈默了片刻,深深凝視著小景的臉,聲音都有些顫了:“你確定要為了羅素玄,背棄師門,背棄為師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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