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憐與水依一臉神清氣爽，面帶愉悅。一改平時偷偷摸摸回宰相俯的行徑，光明正大的從大門進入，一路上昂頭挺胸，好不風光。

別以為她莫憐偷吃到了腥膽子就大了，敢穿著男裝這般大搖大擺，只是因為這個時刻莫宰相與其子莫皓庭新科狀元郎入了皇宮商議政事去了，這倘大宰相府，敢對她莫大千金呼來喝去的倆人都入宮忙去了，試問，還有誰敢管教她？要不她怎敢穿著公子裝這般大搖大擺？

莫憐的心情甚是愉悅，今日的天空似乎比往日更清澈蔚藍，花花草草也如此艷麗芬芳，連門衛大哥平日看起來像死了爹娘般的棺材臉也變得和藹可親。呵呵，一個人心情好的時候，好像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起來了。

這麽想著的莫憐腳步也不曾停歇的跨過大廳。

“憐兒。”不溫不怒的聲音從大廳內傳出來，莫憐擡起的腳頓了頓，回頭望了望端坐在席位的婦人。

“哎喲，是娘呀。”莫憐嘿嘿笑，轉身向大廳內走去。還好只有娘一人，娘最疼她了，可不像爹，老愛對她長篇大論，一念叨起來就沒完沒了，這種精神上的折磨是最叫她受不了的。

“夫人。”見著廳內雍容華貴的婦人，水依乖巧的喚了聲。

“恩。”莫夫人點了點頭，對倆人露出慈愛的笑容。“你這孩子，又穿的這般不倫不類，就不怕你爹逮到你又來一次長篇大論麽？”莫夫人沒好氣的瞄了眼莫憐的一身公子哥裝扮，這孩子總受不住教訓。

“嘿嘿，不怕不怕，我剛剛收到消息了，爹和哥哥今天都很忙，沒空理我。”莫憐調皮的吐了吐舌頭。

“就你，古靈精怪。”莫夫人對玩性甚濃的莫憐沒撤，“去，快去把這身衣服換了。沒準你爹等一會就回來，見到你這身打扮，又要把他氣壞了。”

“不慌張，今日議事，說好聽點是商議政事，說透了，不就是皇上無聊了，傳喚爹進去，幾個老頭兒把酒歡天麽，不忙不忙。”

“哎？你這個丫頭膽子真大，敢把皇上與你爹稱作老頭兒？”

“娘，我可沒說明是誰，您自己亂猜可不要把罪都推我頭上來。““你總愛挖個坑讓娘往下跳是不？去去去，娘不跟你玩文字游戲，快回房，把這身衣服換下。娘有話跟你說，快去！”

“嘿嘿，娘，不生氣不生氣，開開玩笑，憐兒這就去把這身衣服換下，娘您等等，憐兒去去就回。”再不敢胡言亂語，莫憐嬉笑著跑開，往自己的房間跑去。

回房換了一件白色紗裙，領著水依來到大廳。莫夫人依舊端坐在側席，幽雅的端著茶杯，見莫憐回來了，打量了她一會，滿意的笑了。

“女孩子家就應該這樣打扮，莫說你爹不喜歡，娘我也不喜歡你那身公子裝扮，原本慧黠靈秀的氣質都被掩了去，多浪費資源。”好好一個美人兒，就偏愛把自己打扮的不倫不類，太可惜了。

“哎呀，娘，您叫憐兒換身衣服原來是要跟我說這些的呀？”她對女扮男裝其實沒有什麽特殊偏好，可如果她不這麽做出行很不方便耶。

“不是，不是。”莫夫人放下茶杯，笑著對莫憐搖了搖頭，指了指隔壁的椅子，道：“來，來，兩人都坐下。”

“哦。”莫憐與水依乖乖的聽話坐下，非常好奇莫夫人究竟想說些什麽。

見莫憐乖巧的坐在隔壁後，莫夫人輕輕的握住她纖細的玉手，慈愛笑道：“你們兩個都老大不小了，有沒有仔細的想過，以後會怎樣？或是你們想怎樣？”

“啊？！”莫憐與水依聽言同時一楞，以後？這麽遙遠的事情她們還真沒想過。她們是很腳踏實地的人，都只記掛現在的快樂，哪有什麽閑暇空間去想未來？

“啊什麽啊？你們兩個都老大不小了，難道想一直這樣下去？胡胡鬧鬧過一輩子？”這兩個傻孩子，莫夫人就知道她們只顧著玩，把其餘的都拋到腦後去了。

“恩，我是這樣想沒錯，像現在這樣也挺好呀，快快樂樂過一輩子。”莫憐不解，反問道。娘說胡胡鬧鬧是什麽意思嘛，她一直都是很認真的在過日子的呀。

“傻孩子，你們都忘了自己的年齡了？要知道，娘在你們這個年紀時，早已嫁給你爹，相夫教子了。”果真是長不大的孩子整個腦袋瓜子就只會想到玩玩樂樂。

莫憐皺眉，“娘，您什麽時候嫁給爹，那關憐兒什麽事呀？”

“關你什麽事？！”莫夫人輕呼，“哪個閨女都有嫁人的一天，難道你想窩在家裏當一輩子的莫大小姐？”

啊？！什麽什麽？她沒聽錯吧？嫁人？！

“天啊，娘！”莫憐也跟著尖叫，“您想把憐兒嫁掉嗎？”娘打算把她賣掉了！

“嫁人那是遲早的事，當然也不急著現在這一刻。”莫夫人白了她一眼，“前日楊家公子派了媒人來提親。”

“退了，退了，把他退回去！”娘也太亂來了，什麽楊家公子，她不認識。

“什麽退了，楊家好歹也是這一帶的名門之家，書香門第，沒有正當理由，豈容你一句退了就把人家推掉。”這孩子，被他們縱壞了，是該找個人來約束約束她，好收收她任性的性子。

“娘。”莫憐哭喪著一張臉可憐兮兮的喚道：“您知道憐兒不是什麽隨便的人，這什麽楊家公子，憐兒見都沒見過，，哪能輕易說嫁？”她才不管什麽名門之家，書香門第。

“楊公子一表人材，沒準你見了芳心暗許呢！”感情之意，未來之事，又怎能用只言片語定論。

“我見了鐵定不喜歡。”莫憐一口斷定，芳心早就被人偷了，哪來暗許之意呢？“娘，您就別浪費心力了。”

“不要這麽早下定論，娘為你們安排時間，你去見楊公子一面，見了面感覺如何再來說也不遲。”見面之後好辦事，莫憐現在雖嚷著不喜歡不喜歡，說不定見了面，談了心後……呵呵，也許喜事就這麽定下來了。

“娘！”莫憐緊張的叫喚，將莫夫人的美好幻想打斷，“憐兒真的不喜歡，憐兒真的不想去。”

“真是傻孩子，”似是看出了莫憐驚慌的神色，莫夫人猜想她內心多少有些不安，溺笑道：“不必擔心，順其自然。娘只是想要你與楊公子見見面，又不是要你現在就嫁給她，不必擔心，若你見了楊公子，相處一段時間仍不喜歡，娘也不會勉強你的呀。”

“娘，憐兒自己清楚，無論楊家公子是如何好的一個人，憐兒也不會喜歡上他的。“莫憐低著頭，訕訕說道。

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如此執拗。

的確，豆蔻年華已過，她現在風華正茂，也似是時候該找個好夫君，為自己的下半生作安頓。畢竟，莫家不能養她一輩子。

可，才兩次的相遇，十幾個時辰的相處，她竟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淪陷，仿若這身軀已不再由她做主，仿若她這輩子無論前景多麽肆意享受，富貴纏繞，都與她無關。就好像她的降生，只為等待他的到來。

她不能想象，自己依偎在另一個毫不相識的男人懷裏，聽他耳邊細語，與他談笑風聲。

她，不能。

原本欣喜的笑容頓住，風韻猶存的臉上露出疑惑的神色，皺了皺眉，道：“為何？”

微微的一嘆，莫憐悄悄的瞅了一眼莫夫人擔心的臉，她知道若沒問出叫她滿意的答案，娘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娘……憐兒，已有喜歡之人。”

莫夫人怔了怔，而後，歡喜的色彩在臉上蔓延開來。緊握著莫憐的纖細玉手，興奮神色不比當年知道莫老爺一奪狀元時的遜色，高興的她差點沒跳起來歡呼。她家寶貝女兒情竇初開，終於有心上人了。

“你、你怎麽都不告訴娘呢？傻孩子，有什麽好害羞的？哎喲，娘好開心呀！我家憐兒終於長大了 。”莫夫人有些高興過了頭般慌了手腳，來來回回踱步，嘴裏不住念著“娘太開心了，憐兒長大了，閨女情竇初開了。”等等諸如此類的言語。

“娘。”莫憐被莫夫人的慌張神色逗笑了。

“今天太開心了，得好好慶祝慶祝。”莫夫人自言自語，站在門檻，對著門外不住的喊叫：“老李老李。”

不一會，李管家高高瘦瘦的身形便出現在眼前，彎了彎腰，畢恭畢敬的道：“夫人，請問有什麽吩咐？”

“老李呀，你去叫廚房多加幾個菜，多做些憐兒喜歡的食物。”莫夫人笑開了臉吩咐道。

“不用不用，李叔叔。”莫憐終於看不下去，失聲尖叫，“娘，您好誇張呀。”

“不誇張，不誇張。娘今天太高興了，就讓廚房多備幾個菜，咱一家人慶祝慶祝。”莫夫人哪還聽得下她的話。“就這麽辦吧，老李。““是，夫人。”李管家領了命，彎腰作躬，完畢，便退了下去。

“哎？哎？李叔叔？”

“別叫了，別叫了。”莫夫人移動金蓮，高興的又踱回莫憐身邊，笑道：“憐兒呀，你放心，楊家公子提親之事娘會親自出面將他退回去，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現在呢，我們來談談你那位心上人。”

莫憐一聽此言，羞紅了雙頰，道：“還不是人一個，有什麽好談的？”

“這可多著啦，例如他叫什麽名字呀，長得怎麽樣，是怎樣的一位男子，還有是哪家的公子，娘認不認識，等等都可以討論討論。你若是想把你們相識的過程告訴娘，娘更高興。”莫夫人扳著手指一一的數著自己想知道的事情。呵呵，她當然得先了解了解那個極有可能成為她未來女婿的男子。

“娘，您就別問了。”莫憐早已紅透了一張臉，嘴角微微的翹起，甜蜜的笑意不可忽視。“娘，以後憐兒一定會告訴您，您就等多一段時間吧，至於現在，還不是時候呢。”

“你這孩子，釣足了娘親的胃口，現在卻裝起神秘來了。”

“您別管。總之，憐兒一定會告訴您詳細的、所有您想知道的事，所以現在，您就行行好，放過您女兒，別問了。娘，怎樣？”

“好，好，我寶貝女兒都這麽說了，我這個做母親的能不答應嗎？”她是很想知道女兒的心上人是誰，可憐兒不想說，她也不能硬撬開她的嘴，要她把事情全部供出。所以，便由著她吧，等到她想說的時候，她非常樂意當女兒的聽眾。

“謝謝娘。娘您請放心，日後，憐兒一定會將所有的一切都一五一十的告訴您的。”莫憐一聽到莫夫人的答覆，一掃剛才羞澀不已的神情，高興的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後，拉著水依，蹦蹦跳跳的跑開了。

“呵呵。”莫夫人摸了摸被莫憐偷襲成功的臉頰，露出欣悅的笑。“小昕，你疼愛的女兒，如今，已經長大成人。”

微微的嘆了一口氣，莫夫人臉上盡顯落寂，“原來，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麽多年了。”

時間，沈默。

無語間，擡頭望了望天空。

天空依舊清澈無比，那布滿絢爛色彩的，美麗的藍色。

反觀這廂，水依被興奮的莫憐拉著跑了一會後，喘著粗氣，故意戲弄莫憐道：“哎喲，我說小姐呀，你是什麽時候有了心上人的呀？他是誰來著？你瞞得好緊哦，怎麽都不告訴水依呢？水依又不是大嘴巴，小姐太沒義氣了。”

莫憐瞪了她一眼，哼的一聲別過臉，選擇不回答來避開水依明知故問的戲弄話語。

“小姐太小氣了。”水依學著莫憐的樣子，扁了扁嘴露出極度委屈的模樣，道：“水依好傷心，原來小姐是如此不信任水依的，水依現在才知道我在小姐心目中是這麽沒分量的。”水依打著演戲演到底的無比崇高精神，作勢挽袖捂住一張俏臉蛋，聲音越說越小聲，隨後，鳴鳴咽咽的低吟從衣袖內斷斷繼繼的傳出，好不逼真。

莫憐噗的一聲笑道：“你別鬧了你，好假啊，看得我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你就行行好，放過我吧。”別人也許會被水依逼真的演技騙到，可惜了莫憐早已是身經百戰。水依戲弄她貫用的把戲，她也已能應對自如了。

放下挽起的衣袖，水依換上一張奸詐的笑臉，“說什麽呢？小姐，明明是你當壞人先的，要是夫人今日不逼你相親，你是不是也打算把水依也瞞在其中？虧水依將自身之事都一五一十的告知於你，可小姐呢，竟是用這種手法回報水依，真是叫水依心寒啊。”

“水依。”莫憐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瞄了眼說著尖銳話語卻一臉壞笑的家夥，沒好氣的道：“什麽叫心寒呀？說的這麽難聽，我們的事你不是都知道的嗎？裝什麽裝呢你？”

“我什麽時候裝啦？水依是真的心寒的呀。”水依眨了眨眼，免費贈送莫憐一個可愛的笑臉，“你們？你們是指誰呀？我可都不知道哦。來，說來聽聽，那個叫你心動的夢中情人是何人？小姐不說，水依又怎會知道，水依又不是小姐肚子裏的蛔蟲。”

“別鬧了，你早就知道了，還逼我說什麽呢？” 莫憐粉嫩的雙頰瞬間布滿了紅霞。

“小姐不說，水依又怎會知道？”水依再度壞笑，這調戲的大好時機呀，她又怎能放過。“說呀，小姐，難道你當真信不得水依，硬是要瞞住水依嗎？”

“你不就是要逼我說出實情，好如你意嘛。”莫憐露出哀怨的神色，瞅了一眼一肚子壞水的水依，明知道她是故意的，莫憐幹脆順她意好了。“說吧，你問什麽，我就回答什麽。”

“那好哦，我問你了，你的夢中情人是誰？”

“……段公子。”莫憐害羞的說。

“段公子？哪個段公子呀？這世上姓段的人可多著呢！例如蓮回街裏有豆腐東施之稱的豆麻子也姓段，上個月被狗追著屁股咬的好色之徒也姓段，就連莫府馬廄裏，大少爺的愛馬也被取名為‘段步飛雲’，你說，這麽多個段公子，指的究竟是哪一個呀？”

“不就是今早我們遇見的那個段公子。”

“水依記性不好，記不得今早我們究竟見過誰人。”

“……”

莫憐已經說不出話來了，見此水依樂得哈哈大笑，：“要不就讓水依替你回答吧？”

“……”

見莫憐依舊閉著嘴不說話，水依就當她答應了，裝模作樣道：“是不是我們只見過兩次面就把小姐的魂魄勾去，讓你失魂落魄的那個俊逸非凡，才氣兩絕，燦若星辰的段公子段斐羽？”

莫憐羞澀的一笑，“你說是，那便是。”

“真是小女子情竇初開，眼裏容不下一粒沙。”水依咧著嘴嘲笑羞紅了臉的莫憐。

“要你管！”莫憐調皮的對著水依吐了吐舌頭，心想這壞心眼的水依，存心想看她笑話。

“好，我不管。”水依笑，狀作無意道：“哎喲，三日後就是龍母誕，街上可熱鬧了，小吃可多著了。可我們莫府有個小女子管不著這些，她約了心上人，那日要與他相會去。”一邊走一邊叨叨念，眼角卻註意著莫憐的神色舉動。

“水依！”莫憐害羞的尖叫，拔腿朝已做好開跑姿勢的水依追了過去。

兩抹俏麗的身影消失在百花盛放的庭院，銀鈴嬉語飄舞而過，細細碎碎地為寧靜的庭院點綴悅耳的音樂。

微風吹來，拂散了殘存的啞鈴笑語。

美麗的庭院，如起先般，又恢覆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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