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奮進家, 阿進嬸倒了一杯水, 直直地一潑, 破了王百富一臉水。王百富從歡喜中回過神來, 抹了一把臉上的水, 苦著臉道：“阿母, 你做什麽？”

阿進嬸瞪了他一眼, 可算回魂了，差點沒把她嚇暈過去。

阿進嬸對幾個兒子一向說不出軟化，硬巴巴道：“怎麽滴, 我還潑不得你了？”

王百華擠了進去，插話道：“哥，怎麽回事, 你剛才跟中邪了似的, 一會高興一會哭，阿母擔心壞了。”

王百富想到了開會的事, 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雙眼亮晶晶的, 跟鑲嵌了寶珠似的, 一閃一閃發著光。

“我跟你說??????”

“富哥！你沒事啦？”

李翠花打斷了王百富的話, 她松開葉韶光的手，快步走過去抱住王百富, 吐出一口唾沫撚了撚王百富的耳朵尖：“不怕不怕啊。”

老一輩的說用唾沫撚一撚耳朵尖不僅可以辟邪還可以定魂。

王百富拉過李翠花，對她的舉動百思不得其解, 蹙起眉心道：“我好著呢, 你們一個兩個的怎麽回事？”

王百華催他：“哥，接著說開會的事。”

葉韶光走進屋，挨著阿進嬸坐下，一眨不眨地看著王百富。

王百富哈哈笑了起來，笑得渾身顫抖。阿進嬸一巴掌拍了過去：“笑屁，趕緊說正事！”

王百富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笑意不減：“咱們村評上先進了。”

眾人哦了一聲，不就是先進麽，有什麽可高興的。

阿進嬸給葉韶光倒了一杯茶，吐槽道：“跟他爹一個德行，一遇到丁點事立刻一驚一乍的，頂不住什麽大事。”

李翠花拍了王百富一下，嗔怒道：“富哥，你嚇死我了。”

王百富就奇了怪了，評上先進可是天大的喜事，他們怎麽一點反應也沒有？他掏出書面通知，喃喃道：“咱們村評上的可是全國性先進，過兩天我還要上京都領取獎狀，你們沒別的想說？”

眾人沈默下來，三秒後，李翠花驚呼出聲，一巴掌拍向王百富的手臂，激動得五官扭曲。

“什麽？全國性先進？富哥你怎麽不早說喲！”

她拿起書面通知，粗略地看了一遍，看向阿進嬸興奮道：“阿母，還真是全國性先進！”

阿進嬸搶過書面通知，轉手給了葉韶光：“你念一遍。”

葉韶光照著書面通知讀了一遍，讀完後笑瞇瞇道：“還真是全國性先進。”

王百富整個人抖了起來，擡頭挺胸不說，還一臉的嘚瑟。

阿進嬸看不慣他那嘚瑟的樣子，潑他冷水道：“領完獎狀肯定得當著領導的面發表講話，當著那麽多領導的面，你能說出話來？”

王百富正想為自己辯解一下，阿進嬸又道：“上邊又沒說一定得你去，你去了萬一說不出話來，多丟咱們村的臉啊，還是讓韶光去吧，韶光辦事一向利索。”

王百富張了張嘴巴，之前剛顧著高興了，忘了還得發表講話這事。他想了想道：“韶光去吧，我嘴巴笨，萬一在領導面前說錯話就不好了。”

李翠花揪了王百富一把，插話道：“富哥，韶光已經夠忙的了，你不能總依賴她。”

說完這話，她不停朝王百富使眼色。可惜王百富主意已經，堅持道：“多虧了韶光咱們村才能評上先進，還是韶光去吧。”

眾人看向葉韶光，葉韶光小小抿了一口菜，笑瞇瞇道：“我不去，你是大隊長你去，別想把事情都推給我。”

王百華一臉喜色，指了指自己道：“要不我去？”

他好歹是個副隊長，完全夠資格去領取獎狀。

阿進嬸踹了他一腳：“你去過京都嗎？你知道大會堂在哪？你聽得懂京都話嗎？什麽都不知道你就說你去，你咋不上天呢你？”

王百華抱頭亂竄，可憐兮兮道：“別打了，我不去了！”

聽到阿進嬸的話，王百富打了個激靈，他也沒去過京都，也不知道大會堂在哪，甚至聽不懂京都話，他跟王百華有什麽區別？

剛才有多歡喜，現在就有多失落。他扭頭看向葉韶光：“韶光啊，你再幫哥一回好不好，哥拜托你了。”

李翠花咳嗽個不停，葉韶光打量著王百富，見他一臉的真誠才道：“富哥，你是不是怕去了京都人生地不熟？”

王百富猛點頭，李翠花再次咳嗽起來。

阿進嬸瞪了李翠花一眼：“有病治病去，在這裏咳嗽個什麽勁。”

李翠花退到王百富身後，慫恿道：“富哥，鎮上有京都的地圖賣，咱們可以在去京都之前買地圖認認路。”

王百富為難的事有兩件，一件是害怕在領導面前發表講話，一件是沒去過京都，對京都不熟悉。

他點了點頭，喃喃道：“我沒去過京都。”

讓他一個人京都，他不確定自己去了能完完整整地回來。

阿進嬸瞪了王百富一眼，嫌棄道：“蠢東西，你沒去過京都，韶光可是去過的，你不會帶上韶光一起去喲。”

到底是自己的兒子，再蠢也得教。

王百富拍了拍腦門，對啊，他怎麽就沒想到讓韶光跟自己一起去！

他眼巴巴的看著葉韶光：“妹啊，你跟哥一起去吧，就這麽說定了。”

王百華擠了過去，拉著葉韶光不放：“姐去，我也想去，帶上我好不好。”

阿進嬸揚起手要打他，葉韶光開口道：“要不讓華子也去，難得要去大會堂，讓華子也去見見世面。”

王百華一把抱住葉韶光：“姐，你真是我親姐！”

他深知自家阿母一向聽葉韶光的話，葉韶光答應了的事，他阿母一向不會反對。

果不其然，阿進嬸瞪了王百華一眼，嫌棄道：“你去就去，乖乖的，別給韶光惹事。”

李翠花失落起來，她也想去京都，也想去大會堂！

但自家做主的不是自己，她就是想破腦袋也去不成。

葉韶光掃了李翠花一眼，笑瞇瞇道：“要不嫂子也去吧，富哥難得去一回京都，嫂子也去長長見識。”

李翠花驚喜不已，看著葉韶光雙眼泛著淚光。

阿進嬸瞥了李翠花一眼，不冷不熱道：“隨你們。”

李翠花激動得握緊拳頭，她可以去京都！

她心想跟著葉韶光果然錯不了，她以後要更加聽葉韶光的話！

阿進嬸轉身去廚房做晚飯，李翠花生怕阿進嬸不高興，屁顛屁顛地去幫忙。

屋裏只剩下王百富、王百華、葉韶光三個人。王百華拍了拍腦門，氣呼呼道：“哥，你得往咱們四隊撥點人，咱們四隊就六個人，忙得睜開眼是撿雞蛋，閉上眼還是撿雞蛋。”

葉韶光想起還沒跟王百富提豬崽的事，既然王百華開了頭了，她幹脆也道：“富哥，我今天跟華子去豬場買了兩百多頭豬，那些豬已經拉回來了，就養在村口。從今天起，你得安排人守夜，別讓不長眼的把豬給偷了。”

王百富驚呼出聲：“兩百多頭？”

王百華接話道：“可不是兩百多頭，我跟姐磨破了嘴皮子才磨回來的。總之，你得盡快往四隊撥人，不然你弟弟就要累死了。”

王百富掃了王百華一眼，他這個弟弟一向誇張，不過四隊確實少人。村裏養的雞越來越多了，也是時候往四隊撥人了。

“二十個夠不夠？”

王百華只想要十個人，但王百富一開口就是二十個，他朝葉韶光眨了眨眼睛。

葉韶光笑瞇瞇道：“都聽富哥的安排。”

王百富一錘定音：“行，明天我就讓一二三隊抽人過去。”

葉韶光提醒他：“還有守夜的事。”

王百富站了起來：“對對對，還有守夜的事，我現在就去辦。”

說著，他匆匆往外走。

等他一走，王百華笑裂了嘴巴：“姐，多了二十個人，以後咱們就不用累死累活了，你高不高興！”

葉韶光伸手摸上他的狗頭，淡笑：“華子，你頭發絲上有豬糞。”

王百華跳了起來，話都不說立刻往外沖。

不就是豬糞麽，有什麽好激動的？

葉韶光擦了擦手，轉身往外走。天色漸漸暗下，秋風微涼，她拉了拉衣襟，推開門走進屋。

空氣中彌漫著飯香味，葉韶光倚著門框問：“媽，我過幾天要跟大隊長去京都，您回不回去？”

孫芳芳來了這裏後，已經有好幾個月沒回過京都了。

孫芳芳頭也不回道：“不回，我還得上課呢，哪有時間回去。”

身為人民教師，就得有做老師的責任，不時不節的，她要是去京都了，誰給孩子們上課？

葉韶光知道孫芳芳心意已決，不再勸她，進廚房給她打下手。

吃過飯，孫芳芳帶兩個孩子到院門口講故事，葉韶光回屋琢磨報告的事。她回屋，葉紅軍拿上被窩枕頭跟了進去。

聽到推門聲，葉韶光看了過去，只見葉紅軍左手腋下夾著枕頭，右手抱著薄被單，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走進屋。

她擱下筆，支著下巴看向他。

葉紅軍面不改色，他走到床邊，將葉韶光的被子推進靠墻那邊，將自己的床鋪攤下，枕頭放到床頭。

葉韶光涼涼道：“我還沒答應讓你進屋睡呢？”

葉紅軍湊過去親了葉韶光一口，眉眼帶笑：“一個星期，說好了的。”

葉韶光走到床邊，把枕頭放到中間，擺了楚河漢界，拍了拍枕頭道：“老規矩，我睡裏面，你睡外邊，誰也不許碰到誰，不然一個星期的約定不算數。”

葉紅軍一把將她拉入懷裏，擡起她的下巴：“媳婦，媳婦~~~”

他蹭著她的脖子，一聲一聲地含著媳婦，聲音低沈婉轉，喊得葉韶光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渾身酥酥麻麻的，沒了思考能力。

葉紅軍趁機抱起葉韶光，三步做兩步把她放上床，俯身過去壓著她，

倆人四目相對，劈裏啪啦的火花撿起，誰也移不開視線。

葉紅軍拉下蚊帳，湊過去親吻葉韶光的紅唇。

?????

“咕咕咕咕咕咕???”

後腰傳來一陣陣酸麻，葉韶光揉了揉額頭，緩緩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的剎那間，眼前出現了一張大臉。

她移開視線，動了動腳，想要偷偷起床。昨晚一時爽，今早修羅場，她不好意思面對葉紅軍。

動了一下，她發現自己動不了了，葉紅軍緊緊扣住她的腰，不讓她移動分毫。

葉韶光伸手進被窩掰開他的手，葉紅軍忽然動了起來，一下一下地磨蹭著她。她的臉色猛地變得青黑，顧不得腰酸背痛，直接擡腳踹了過去。

噗通一下，葉紅軍被踹下床，醒了。

昨晚吃飽了，他一臉饜足地朝葉韶光眨了下眼睛。

葉韶光拿起他的衣服扔下去，惱羞成怒道：“天亮了，你趕緊走。”

葉紅軍把衣服穿上，坐到床沿親了葉韶光一口，磨磨蹭蹭地不願意離開。葉韶光照著他的後腰掐了一把：“混蛋，你不走我怎麽換衣服！”

葉紅軍一臉理所當然道：“我幫你換。”

葉韶光拉起被子蓋住自己的臉：“出去！”

真是羞死個人了，她怎麽就被他誘惑了呢！

葉紅軍見她害羞，不再逗她，憋著笑往外走。

等了一會，葉韶光拉開被子，見屋裏沒人了，快速把衣服穿上，心裏懊悔得不行。

“今晚決定不能讓他得逞！”

她走下床，綁了兩條麻花辮後出門洗漱。

時值正午，王百富帶著二十個人來到雞舍門口，他推開門，朝裏面喊：“韶光，華子，在不在？”

王百華放下雞蛋：“姐，富哥來了。”

葉韶光頭也沒擡：“可能是帶人過來了。”

“我出去看看。”

王百華往外跑，出了門一看門口站了二十個人，立刻叫嚷起來：“姐，來人了，你快出來。”

葉韶光碼好一箱雞蛋，擦了擦手慢悠悠往外走。

王百富笑道：“以後他們就是四隊的人了。”

大家都是長水村人，知根知底的，誰勤奮，誰懶惰都心裏有數。葉韶光打量著那二十個人，發現來的都是勤奮的人，一個懶漢也沒有。

她很滿意，吩咐道：“華子，你帶他們進去熟悉咱們的工作。”

“好嘞。”

王百華喜形於色，他朝那二十個人喊：“你們跟我來。”

他領著二十個人進屋，嘰嘰喳喳地給他們說明四隊的日常工作。

葉韶光陪王百富站在門口等，半個小時後，王百華將人領了出來，樂呵呵道：“姐，我都跟他們說了，你安排他們工作吧。”

葉韶光點了點頭，指了十個人負責伺候母雞，另外十個人負責伺候豬群。

“散了吧，該幹什麽幹什麽去。”

一聲令下，二十個人四散開來，負責撿雞蛋的去撿雞蛋，負責養豬的出村口去煮豬食。

村口，錢秘書騎自行車來了，乍然看到村口的豬圈，他懷疑自己來錯了地方。他不久前才來過長水村，他記得村口好像沒有豬圈。

他找了個人問：“大哥，這裏是長水村不？”

“沒錯，這裏就是長水村。”

問過人後錢秘書才放下心來，遞了問話的人一根煙，坐上車往裏面騎。他對長水村只熟悉兩個地方，一個是葉韶光家，一個是雞舍門口。

他看了眼手表，毫不猶豫往雞舍裏騎。

已經一點多了，葉韶光應該已經吃過飯，上工了。

到達雞舍門口，他看到了葉韶光。

“叮鈴鈴鈴鈴~~”

鈴聲響起，葉韶光跟王百富同時看了過去，見到來人是錢秘書，葉韶光壓低聲音道：“他是錢秘書，趙處長身邊的第一秘書。”

王百富見過錢秘書一次，但那次只是匆匆而過，沒太看清楚錢秘書長什麽模樣。

聽葉韶光說錢秘書是趙市長的第一秘書，他看著錢秘書的眼神都變了，覺得他十分有氣勢，一舉一動都極具威嚴。

不愧是趙市長的第一秘書！

王百富戳了戳手，緊張道：“我要不要跟他打聲招呼再走？”

“富哥，你別慌。雖然他是市長秘書，可你也是大隊長，千萬不能慫，該打招呼打招呼，該說話說話，自在一點。”

王百富心想，別說是他了，就算是他老子王奮進見到錢秘書也得腿軟。

“行，我先不走，跟錢秘書打完招呼再走。”

葉韶光豎起大母豬：“富哥，棒！”

錢秘書在距離葉韶光十米遠的地方停下車，推著自行車走近葉韶光：“韶光同志，我來給你送東西。”

本來送東西這樣的瑣事不需要他這個市長秘書親力親為，但聽說要把東西送給葉韶光後，他決定親自走一趟。

做秘書的除了要有能力外，還得有眼力，知道什麽人該拉近距離，什麽人該疏遠。

葉韶光指了指王百富解釋道：“他是我們長水村的大隊長王百富。”

王百富伸手道：“錢秘書你好，我是王百富。”

看在葉韶光的面上，錢秘書握上王百富的手，淡笑道：“大隊長你好。”

松開手，他從車頭拿出一份文件，不急不慢道：“本來上邊打算壓著這份報告先不批，幸好借了東風，這才提前批了報告。”

“什麽東風？”

王百富聽得一頭霧水，心想錢秘書不愧是市長秘書，說話都特別大氣有腔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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