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在長水村擺過一次酒, 因此在京都的婚禮一切從簡, 省去前面的接新娘之類的環節, 直接開席敬酒。

來吃席的都是葉紅軍這邊的親戚以及街坊鄰居, 酒席就擺在大院裏, 可謂是熱鬧非常。

葉韶光揉了揉發麻的腰肢, 偷偷往葉紅軍身上靠。

迎客是個技術活, 從早上開席前迎客迎到現在，她感覺渾身上下的筋骨都在叫囂著‘罷工’，整個人懶洋洋的, 一動也不想動。

葉紅軍摟上葉韶光的腰肢：“累了？”

葉韶光猛點頭，她比不得葉紅軍，不能像他那樣站幾個小時依然不動如松, 腰板筆直, 她好累，只想偷偷地找個地兒蹲下, 歇歇腳。

葉紅軍將她抱了起來, 好讓她渾身的重量壓在他的手上：“靠著我吧。”

突如其來的親密使得葉韶光面紅耳赤, 他們還在迎客呢, 就這樣抱在一起會不會不太像話？

葉韶光左右看了看, 見沒有人看過來才舒了一口氣道：“我就靠一會。”

不一會，門外又來了人。葉韶光趕緊站好, 理了理衣服下擺，目不斜視。

來人是廖主任以及他的幹爹李老頭, 一走進大院, 倆人立刻走向葉韶光，將手上的紅封給了旁邊的登記人員。

廖主任高聲道：“恭喜恭喜。”

葉韶光眨了眨眼睛回了一句：“謝謝，謝謝。”

廖主任退後一步，指著旁邊的李老頭笑道：“這位是我幹爹，姓李。”

葉韶光看向李老頭，李老頭身高不過一米六左右，長得慈眉善目，笑得跟彌勒佛似的。他朝葉韶光點了點頭，樂呵呵道：“恭喜。”

葉韶光回了個大笑臉，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李老頭。

不知出於什麽心理，葉韶光總感覺李老頭的目光怪怪的，他看著她的時候總帶著審視，似乎早就見過了她。

可是不該啊，她從來沒來過京都，怎麽可能見過他？

紅姐兒拉著黨哥兒走了出來，兩個小孩子長得玉雪可愛，一出現就引來了無數人的目光。

紅姐兒直接撲進葉紅軍的懷裏，抱著他的大腿甜聲道：“爹，紅姐兒累了，要抱抱。”

葉紅軍捏了捏她的鼻子，隨後一把將她抱了起來。

李老頭忽然問：“這是小女？”

葉韶光嗯了一聲，李老頭喃喃道：“像，真是像。”

葉韶光蹙起眉頭，他這話什麽意思？

李老頭也覺得自己失態了，不緊不慢解釋道：“她跟你真像，我都看花眼了。”

廖主任趕緊解圍道：“我爹來之前吃了酒，有點醉了。”

他不敢讓老李頭多待，立刻拉著他入席。葉韶光扭頭盯著李老頭看，不得不說，看久了之後，他也覺得老李頭很眼熟。

吃席的流程大同小異，基本上都是上菜、敬酒、散席，然後重覆這三個流程。

敬完最後一杯酒，葉韶光已然醉了，臉頰駝紅，目光游移。

她抱著葉紅軍的手臂，笑瞇瞇道：“軍哥，我累了，要睡覺。”

她的聲音不小，話一出，眾人嘩然。

有人起哄道：“小軍啊，你媳婦累了，趕緊扶她回去睡吧。”

“就是，你媳婦說要睡覺，你還不趕緊帶她回去。”

“紅軍家的酒量忒淺，才喝了幾杯喲就醉了？”

“你懂什麽，這叫酒不醉人人自醉。”

“哈哈哈哈哈，新婚麽，不喝酒也醉。”

面對親戚鄰居的調侃和揶揄，葉紅軍面不改色，將葉韶光橫腰抱起，點頭道：“韶光醉了，我先送她回房。”

有人道:“紅軍的性子真是沒變過，一樣冷冰冰的沒人氣。”

有人道：“都說三歲看到老，紅軍小時候就這麽冷冰冰的，改不了咯。”

“胡說，他都娶上媳婦，以後保準不一樣。”

“哦，你是說像你一樣懼內是吧？”

“哎喲嘿，我像是懼內的人？我讓我媳婦往東，她絕對不敢往西。”

“厲害了，你喊你媳婦一聲試試看。”

眾人吵眾人的，葉紅軍走自己的，他抱著葉韶光快步往屋裏走，到了屋門口，他踢開門，將葉韶光抱了進去。

他將葉韶光放到床上，轉身出去打水給她洗臉。

等他回屋時，葉韶光正抱著床腳根一口一個軍哥叫得甜膩。

葉紅軍放下木盆，一把將葉韶光抱了起來，擰了一塊濕布擦了擦她的眼角。葉韶光撅起嘴巴，伸手摟住他的脖子：“軍哥，我渴了。”

葉紅軍給她倒了一杯書，溫柔地餵她喝下。

葉韶光靠在他的懷裏，小聲道：“軍哥，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大秘密喲。”

葉紅軍扭正她的脖子：“什麽秘密？”

葉韶光噓了一聲，神秘兮兮道：“你得保證不告訴別人。”

“我保證不告訴別人。”

葉韶光打了個酒嗝，蹬了蹬雙腿，然後一個不穩撞到了葉紅軍的額頭，發出好大一聲響。

葉韶光揉著額頭委屈道：“好疼啊，你打我，你怎麽能打我，我要告訴我媽。”

葉紅軍拿她沒辦法，只好將她按住，套話道：“什麽大秘密，跟法術有關嗎？”

他想過了，葉韶光之所以能大變活雞，可能是因為她學了法術。

葉韶光咯咯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越笑越樂，笑得整個人顫抖起來。

“媳婦，什麽秘密，你說啊。”

葉韶光噓了一聲，捂住他的嘴巴，警惕道：“小點聲，這個秘密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

“好，我都聽你的。”

葉韶光咽了咽口水，呼出一口酒氣，小聲道：“我不是兔國人，我是東漢國人。”

哦，東漢國人吶，好巧，他以前也是。

葉紅軍收起一臉的期待，揉了揉眉心想他怎麽就跟一個酒鬼當真了呢！

葉韶光見葉紅軍不說話，咧著嘴巴笑道：“怎麽樣，是不是很嚇人？”

她動了動脖子，樂呵呵道：“還有更嚇人的呢，你過來一點，我偷偷告訴你。”

葉紅軍湊了過去，葉韶光一點一點靠近他的耳朵，小聲道：“我其實?????”

話還沒說話，葉韶光吧唧一下倒在了葉紅軍懷裏，留著口水睡著了。

葉紅軍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結果葉韶光睡著了！

他嘆了口氣，將她抱上床，然後輕輕給她擦拭全身。

這個女人還真是醉了也不忘耍人玩。

額頭一抽一抽地疼，葉韶光緩緩睜開眼睛，扭頭往旁邊看了一眼。旁邊沒有人，葉紅軍已經起床離開了。

葉韶光翻了個身，抱著被子打了個哈欠。

昨天的記憶只停留在敬酒那裏，剩下的都不記得了。

她拍了拍腦門，想起了吳媽媽說的話。

“我這腦子裏究竟是有血塊還是有腫瘤？”

這個答案沒人可以告訴她，葉韶光猛地坐了起來，今天還要去軍區醫院做檢查，她得早點起床。

穿上衣裳，她快步往外走，到了廚房，只見葉紅軍跟鄭佩佩在說著話。

她躡手躡腳走了過去，打算從後邊嚇他們一跳。

在她張開雙手準備拍上葉紅軍的肩膀上，葉紅軍忽然轉過身，笑盈盈道：“醒了？”

葉韶光佯裝伸了伸懶腰：“醒了。”

鄭佩佩過去拉起她的手：“媽給你熬了紅豆粥，趕緊洗漱吃粥。”

紅豆粥？補血嗎？

葉韶光掃了葉紅軍一眼，她跟他什麽都沒發生，哪裏需要補血？

鄭佩佩見葉韶光不說話，推了推她的手臂，葉韶光回過神來，笑瞇瞇道：“謝謝媽媽，我立刻就去洗漱。”

鄭佩佩朝葉紅軍笑道：“韶光這幾天越來越孩子氣了。”

葉紅軍沒有說話，眼神追隨著葉韶光走。

葉韶光拿了搪瓷缸子跟牙刷蹲在門口洗漱，洗漱完了後跟鄭佩佩去客廳吃早飯。鄭佩佩說給她煮了紅豆粥是真的煮了紅豆粥，看著一大海碗的‘紅豆’粥，葉韶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媽媽你也吃，我看你最近都瘦了。”

葉韶光分出一半推到鄭佩佩面前，鄭佩佩搖頭道：“這是媽特意給你煮的，媽不吃，你吃吧。”

葉韶光眼巴巴地看著鄭佩佩：“媽，你不吃我哪裏吃得下喲。”

難得葉韶光願意跟自己親近，鄭佩佩歡喜不已，眼眶泛紅。

葉韶光再次將海碗推向鄭佩佩：“媽媽，我們一起吃。”

鄭佩佩哎了一聲，低著頭吃粥，眼淚順著眼角滑下。

第二次來軍區醫院，葉韶光沒有了之前的緊張，她跟著葉紅軍熟門熟路走向吳媽媽的辦公室，到了那裏，正巧吳媽媽有病人，他們倆便站在門口等。

等了一會，裏面的病人推開門離開，倆人順勢走了進去。

“來了啊。”

吳媽媽露出一絲疲憊，走到櫃子邊拿出一個文件包，解開文件包，拿出裏面的幾份檢查報告。攤開檢查報告，她朝葉紅軍道：“檢查結果已經出來了，初步排除了腫瘤的可能性。”

葉韶光喃喃問：“初步？”

吳媽媽點了點頭：“你腦子裏的東西比較覆雜，只能初步排除腫瘤的可能性。”

葉紅軍著急問：“是淤血嗎？”

吳媽媽挑出兩份檢查報告：“按照檢查結果來看，確實是淤血沒錯，只是她腦子裏的淤血比較特殊，似乎已經跟腦子相融了，成為了腦子的一部分。”

葉韶光啊了一聲，吳媽媽接著解釋道：“這種情況不好做手術，保守治療也有一定的危害，我目前還沒有找到正確的治療方法。”

葉紅軍沈下臉，葉韶光眨巴著眼睛問：“不能治嗎？”

吳媽媽搖了搖頭：“不是不能治，而是沒有經驗去治。從檢查結果來看，你腦子裏的淤血還沒有對你的大腦產生危害。”

“那韶光為什麽會失憶？”

葉紅軍接著問了一句，吳媽媽皺眉道：“這個不好說，也許是淤血的影響，也許跟韶光的經歷有關。”

葉韶光全程茫然臉，她對這些一點都不懂。

葉紅軍挨著葉韶光坐下，嚴肅道：“韶光暈倒前的行為舉止很奇怪，會不會是瘀血擠壓到了神經，以至於她的行為舉止受到影響？”

吳媽媽翻了翻檢查報告：“不存在這樣的可能性，我剛才說了，韶光大腦裏的淤血目前還沒有對她的大腦產生影響。”

葉紅軍看向葉韶光：“那她為什麽會失憶。”

問題又回到原點，按照一般的推測應該是大腦有了淤血，然後淤血擠壓腦部神經導致行為不受影響，最後引起失憶。

但是吳媽媽說葉韶光的失憶跟大腦裏的淤血無關，既然跟淤血無關，那麽跟什麽有關系？

吳媽媽提議道：“我更傾向於是韶光的成長經歷導致了她這次的失憶，我問過心理方面的專家，他們說韶光的情況確實有引起失憶的可能性。”

“他們對韶光的情況很感興趣，如果你們需要的話，可以找他們進行治療。”

葉韶光跟葉紅軍同時搖頭。葉韶光想的是專家一聽就很厲害，她身上有那麽多的秘密，萬一被專家看出來怎麽辦？葉紅軍則想的是心理方面的專家會催眠，難保他們不會在催眠中知道了葉韶光的秘密。

“不用了，既然淤血無害，那就這樣吧。”

葉韶光笑瞇瞇道，葉紅軍讚同地點了點頭。

吳媽媽也不勉強他們，治不治得他們說了算，她也只是提個建議。

她收起檢查報告，笑道：“樂觀一點，說不定哪一天淤血就沒了。”

說完這話吳媽媽自己先笑了起來，她一個醫生跟病人說這樣的話，簡直跟開玩笑似的。

跟吳媽媽寒暄了一會後倆人離開軍區醫院，葉紅軍一路無話，神色非常不對勁。葉韶光拉著葉紅軍走，將他拉入小巷子。

她晃了晃葉紅軍的手，撒嬌道：“軍哥，吳嬸都說了問題不大，你就別擔心了。”

她都想好了，如果大腦真出了問題，她就吃一吃系統的強種藥和強生藥，系統裏的東西一看就是好東西，說不定她吃了後就沒事了。

葉紅軍勉強笑了笑，看著葉韶光笑得那麽燦爛，他收起不好的情緒，淡笑道：“對，咱們別擔心，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葉韶光都這麽樂觀了，他應該陪著她。

“走吧，咱們回家！”

葉紅軍牽起葉韶光的手：“嗯，咱們回家。”

來之前倆人已經決定好了在婚禮後離開京都，兩天後，葉韶光收拾好一家四口的行李，準備離開京都。

葉建成跟鄭佩佩將他們送到火車站，看著火車走了才離開。

鄭佩佩抹了抹眼淚，跟黨哥兒和紅姐兒相處了這麽長時間，她已經習慣了有兩個孩子的陪伴，現在他們走了，她感覺整個人空落落的，做什麽都提不起勁兒來。

葉建成望著遠去的火車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有了孫子和孫女，含飴弄孫的日子沒過多久，兩個孩子又得走了。

要是葉紅光跟葉韶光能來京都就好了，到時候他們一家人就可以團聚了。

“走吧老婆子。”

葉建成率先往前走，鄭佩佩站著不動，他回頭又道：“他們已經走了，咱們也該回家了。”

鄭佩佩紅了眼眶，小聲嘀咕道：“我想去長水村。”

葉建成走過去拉鄭佩佩，聽了她的話後，揶揄道：“孫芳芳在那呢，你敢去？”

鄭佩佩瞬間慫了，她還真的不敢去。

葉建成笑道：“吳振興說當年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等著吧，真相很快就會出來了。”

另一邊，葉韶光抱著黨哥兒靠著窗戶發呆，過了一會，黨哥兒搖了搖葉韶光的手臂，小聲道：“阿母，黨哥兒想要尿尿。”

葉紅軍擡頭看向黨哥兒：“我帶你去。”

他將紅姐兒塞到葉韶光的懷裏，抱起黨哥兒往廁所的方向走了去。

葉紅軍走了沒多久，一個抱著孩子的女同志走了過來，小心翼翼問：“同志，我想給孩子餵個奶，我能坐一會麽？”

葉韶光擡頭掃了她一眼：“可以。”

女同志感激道：“謝謝，我餵完奶就會走。”

她解下背帶，將孩子從背後報到胸前。孩子似乎是睡著了，沒什麽動靜。女同志拍了拍孩子的屁股，孩子悠悠轉醒，一下子撲到她的懷裏。

葉韶光瞄了孩子一眼，孩子養得還不錯，看著白白胖胖的，應該是個男娃子。

女同志解開衣裳，拿過背帶裹住上半身，不甚好意思地開始餵奶。

“就你跟孩子？”

女同志笑了笑道：“嗯，孩子他爹好久沒回家了，我帶著孩子去見見他。”

葉韶光給她倒了一杯水，她見這位女同志還不錯，又見她孤身一人出門不太容易，能幫一把就幫一把吧。

餵完奶，女同志再次跟葉韶光道了一聲謝謝，然後帶著孩子離開。

火車顛簸來顛簸去，顛簸了一會，葉韶光抱著紅姐兒漸漸入睡。

“臭//婊//子，老子怎麽就娶了你這麽個媳婦！”

“滾開，你看你把孩子都養成什麽樣了，以後孩子我帶，你不許再碰他。”

“哎喲各位同志，要不是我媳婦不會帶孩子，我也不會沖她生氣。”

“行行行，我再也不罵她了，我跟她好好過日子。”

外邊很吵，吵得葉韶光腦仁疼。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睛，低聲問了一句：“怎麽回事？”

葉紅光隨口道：“夫妻吵架。”

葉韶光揉了揉眼睛，往人群中掃了一眼，眼神跟夫妻吵架中的妻子的眼神對上，是那位女同志。

女同志流著淚看向她，似乎在向她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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