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軍忽然被人從人群中推了出去, 他楞了一會, 隨後笑了起來, 徑直走向葉韶光。

“葉韶光同志, 咱們是時候建立革命戰友關系了。”

眾人起哄：“結婚！結婚！結婚！”

阿進嬸靠著王百華笑道渾身顫抖, 也跟著喊：“結婚！結婚！”

葉韶光懂了, 阿進嬸之所以打王百華, 為的是扯出她跟葉紅軍的婚事。

阿進嬸平時雖然不問，其實也是擔心她的婚事的吧。

葉韶光感動不已，一手抱住阿進嬸的手, 一手抱住孫芳芳的手，撅著嘴巴道：“我還小，還想在家裏留兩年呢！”

阿進嬸抽走手, 反手將她推到葉紅軍那邊：“不留了, 閨女大了，越留越成仇, 早早嫁出去才好。”

葉紅軍牽起她的手, 葉韶光掙了掙沒掙脫開。

孫芳芳笑瞇瞇道：“韶光跟紅軍定在五天後結婚, 到時候大家都來喝喜酒哈。”

葉紅軍笑道：“一切都聽媽的。”

眾人嘩然, 紛紛道恭喜。

就這樣, 葉韶光跟葉紅軍的婚事定在了五天後。雖然有五天的時間做準備，但葉韶光跟葉紅軍依然忙得腳不沾地。

他們一要發請帖, 二要縫制新衣裳，三要準備酒席, 四要準備回禮, 可謂是忙得團團轉，一個頭兩個大。

這五天，葉韶光說的最多的話是：“宋主任，我跟軍哥要結婚了，您一定要來喝一杯吶。”

“李秘書，我跟葉書記要結婚了，您一定要來喝一杯啊。”

“錢秘書，我跟葉書記要結婚了，您一定要來喝一杯吶。”

??????

結婚前一天，葉韶光跟葉紅軍要去領證。

早早的，葉韶光穿了一身新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等在家門口。

等了沒多久，葉紅軍來了，因著今天要拍照，他特意換了一身新衣裳，頭發上打了發蠟，整個人滿臉喜色，俊美非常。

葉韶光看癡了，心想這個男人就要屬於她的了！

兔國的婚姻法只允許一夫一妻，拿了結婚證，她就是葉紅軍正正經經的妻子了，既不是通房，也不是姨娘。

葉紅軍揚了揚手：“上車，咱們該出發了。”

“嗯吶！”

葉韶光跳上車，主動伸手摟住葉紅軍的腰。葉紅軍握住她的手，腦海裏回想起他第一次載葉韶光的情形，嘴角無意識勾了起來。

“葉韶光同志，你可要抱緊了，不然摔倒了可別找我負責任。”

葉韶光樂滋滋配合道：“你誰啊，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麽，憑什麽讓我抱緊你，不要臉。”

葉紅軍笑了起來，雙腿一蹬，載著葉韶光往鎮上出發。

領結婚證之前要先去照相，照相館門口，葉紅軍將車停下，牽著葉韶光往裏面走。

“同志，我們想照相。”

工作人員不甚熱情道：“照什麽相，結婚照還是別的相。”

葉紅軍一本正經道：“結婚照。”

工作人員掃了倆人一眼，領著他們往另一個屋子走。屋裏的擺設很簡單，一邊放著照相機，一邊放了兩張凳子，凳子後邊拉了一塊紅色的布。

“到那裏坐下。”

倆人走過去坐下，工作人員又道：“雙手垂直放到兩側，擡頭挺胸看鏡頭。”

葉韶光第一次照相，整個人緊張得不行，出了一手心的汗。

“女同志笑一笑。”

葉韶光扯起嘴角，可能是緊張過頭了，怎麽都笑不出來。

葉紅軍拉住她的手，安撫道：“別緊張，我在呢。”

工作人員瞪了葉紅軍一眼：“松開手，按我剛才說的坐好，還照不照相了，凈搗亂。”

葉韶光趕緊撒開葉紅軍的手，整個人緊繃，雙手垂直，頭高高揚起。

“看鏡頭，一、二、三！”

“行了，可以動了。”

葉韶光笑道：“謝謝同志。”

工作人員開了一張單子，將單子給了葉韶光：“半個月後憑這張單子過來領相片。”

“知道了，辛苦您了。”

倆人離開照相館，推著自行車去往下一個地方走。

站在民政局門口，葉韶光忍不住擦了擦手上的汗，葉紅軍牽起她的手，倆人慢步往民政局裏面走。

領結婚證要提交不少資料，葉韶光拿過背包，將各種證件交給工作人員審查。

看過證件後，工作人員又問了倆人不少問題，問完才笑道：“符合結婚要求。”

她拿出兩張紙，刷刷在紙上寫字。

“這是你們的結婚證，拿好了。”

葉韶光拿過結婚證，上面寫著“葉紅軍，男，二十一歲；葉韶光，女，二十歲，自願結婚，經審查合於兔國人民婚姻法關於結婚的規定，發給此證。登記機關：全水鎮民政局，負責人：趙紅，一九六零年十一月五日。”

葉韶光忙將結婚證收好，勾了勾葉紅軍的手指頭笑道：“軍哥，咱們領證了！”

葉紅軍撓了撓她的手掌心：“領證了！”

工作人員笑道：“恭喜二位喜結良緣。”

葉韶光撒開葉紅軍的手，從包裏掏出一把糖果：“請您吃喜糖。”

工作人員很給面子的剝了一顆糖塞進嘴裏，笑瞇瞇道：“早生貴子啊。”

葉韶光紅了臉頰，葉紅軍笑道：“承您吉言了。”

葉韶光害羞得不行，趕緊拉葉紅軍離開。

淩晨兩點，孫芳芳打開葉韶光的屋門，拉開她的被子，催促道：“韶光，快醒醒，該起床梳頭發了。”

阿進嬸端了一盆水進屋，也催促道：“趕緊洗漱。”

葉韶光緊張了大半夜沒睡，好不容易剛瞇上眼睛，又被孫芳芳跟阿進嬸吵醒了。她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走下床。

阿進嬸怕她摔倒，趕緊過去扶著她。

“當心點，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出意外。”

阿進嬸直接拉葉韶光到門口，給她盛了一搪瓷缸子冷水，幫她擠好鹽粉，將搪瓷缸子和鹽分一起塞到她手裏。

“趕緊刷牙，吉時快到了。”

葉韶光也怕誤了吉時不吉利，瞇著眼睛快速洗漱。

擦幹凈臉，葉韶光倒掉盆裏的水，自覺坐到床邊。

孫芳芳一眨不眨地盯著手表看：“還差半個小時。”

據孫芳芳說梳頭的吉時在淩晨三點，錯過了這個點得到明天中午十一點才是吉時。

聽說還有半個小時，葉韶光頓時軟了下來，沒筋骨似的靠著阿進嬸坐。

阿進嬸拍著她的後背道：“時間過得真快，一眨眼你就結婚了。”

孫芳芳流出眼淚：“是啊，一眨眼結婚了。”

孫芳芳感慨不已，她還沒陪著葉韶光長大，她就要結婚，要當別人家的媳婦了。

葉韶光看孫芳芳跟阿進嬸都哭了起來，忙哄道：“媽，嬸，你們別哭了，你們一哭我也想哭。”

她揚起臉：“新娘子能哭嗎？”

阿進嬸忙擦幹凈臉上的眼淚，著急道：“不能哭，韶光啊，你得憋著，絕對不能哭知道嗎？”

葉韶光點了點頭，岔開話題道：“嬸，你跟我叔是怎麽認識的？”

說起王奮進，阿進嬸想起了倆人年輕那會，臉色漸漸紅了起來。

“我跟你叔是媒婆介紹認識的，當年你叔想去打鬼子，他家怕他一去就沒了，急忙找媒婆給他張羅媳婦。”

葉韶光來了興趣，笑瞇瞇問：“嬸，是媒婆相中了你還是我叔相中的你。”

阿進嬸點了點葉韶光的腦殼：“當時國難當頭，誰都沒有心思想這個，一心想著將鬼子趕走。我看你叔有革命熱情，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自己找的媒婆說要嫁給他。”

葉韶光蹭了蹭阿進嬸的手：“我叔什麽反應？”

阿進嬸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噗嗤笑出聲：“他不願意，說什麽不趕走鬼子不成親。”

葉韶光追問：“後來呢？”

阿進嬸收起笑臉：“後來你叔偷偷去戰場，想要加入軍隊，可惜他命不好，還沒找到紅軍就把自己的腿給摔斷了。也是他命大，遇到了好心人，被好心人帶了回來。”

“後來我叔沒再提上戰場的事？”

阿進嬸不知道想起了什麽，眼淚流了出來，十分傷感。

葉韶光知道自己問了不應該問的問題，趕緊改口道：“媽，你跟我爸又是怎麽認識的？”

孫芳芳笑了笑，淡然道：“你爸是進步新青年，我是新時代女性，指導員見我跟你爸年紀都不小了，就介紹我倆認識。”

“我覺得你爸還挺有想法，就跟他結婚了。”

葉韶光不了解他們的那段歷史，但聽著他們的敘述，大概了解到那個時候的男男女女一心為國，沒多少兒女私情。

孫芳芳掃了一眼手表，笑道：“吉時到了，梳頭發吧。”

葉韶光嗯了一聲，側身坐好。

孫芳芳拆下她的頭發，將木梳給了阿進嬸。阿進嬸往盆裏沾了沾水，輕輕梳了起來：“一梳梳到尾，一生富貴榮華；二梳梳到尾，身體健康無病憂；三梳梳到尾，多子多孫又多福；再梳梳到尾，夫妻恩愛舉案齊眉。”1

“好了，你跟葉書記的生活一定和和美美，平平順順。”

梳好頭發，阿進嬸給葉韶光編了發髻，將她的頭發全部梳了起來。

臨近四點，孫芳芳跟阿進嬸一人給畫眉毛，一人給她抹胭脂，按阿進嬸的話來說，她們要把葉韶光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讓葉紅軍見了就走不動道。

早上八點，孫芳芳給葉韶光煮了一碗面。吃過面，葉韶光開始忐忑不安起來，還有半個小時，葉紅軍就要過來了。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很快，八點三十分到了。

門外響起劈裏啪啦的鞭炮聲，不一會，門外的人吵嚷起來。

“不能讓葉紅軍就這麽進屋，必須讓他做保證。”

這是黃芬的聲音。

“對對對，必須讓他做保證，不說好話不讓他進屋。”

這是王百華的聲音。

外邊很吵，吆喝聲，爆笑聲，聲聲入耳，葉韶光聽不到葉紅軍說了什麽。

很快，外邊爆發鼓掌聲，門外響起了腳步聲。

門被推開，葉紅軍被擋在門口。

黃芬笑瞇瞇道：“想接走韶光也可以，先把她的鞋子找出來吧。”

長水村有很多婚禮習俗，其中一樣就是要新郎官找新娘子的鞋子。

葉紅軍走進屋，湊到葉韶光耳邊小聲道：“媳婦，你鞋子藏哪裏了？”

他聲音低沈，一聲媳婦喊得葉韶光渾身酥酥麻麻，忍不住紅了耳尖。

黃芬著急道：“不帶這樣作弊的，必須你自己找。”

葉韶光找回心神，咽了咽口水道：“我不知道！”

知道也不告訴他。

葉紅軍盯著她看：“好媳婦，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葉韶光別開視線，別以為喊她媳婦，她就會告訴他！

不說，堅決不說！

葉紅軍見葉韶光不搭理自己，擺出委屈巴巴的表情道：“好吧，我自己找。”

葉韶光挪了挪屁股，屁股下的鞋子硌得她屁股疼。

葉紅軍忽然一把將她抱了起來，笑道：“找到了！”

他一手抱著葉韶光，一手拿起鞋子：“謝謝媳婦暗示我。”

黃芬看向葉韶光，控訴道：“韶光，不帶你這樣的！”

葉韶光一臉無辜，她沒有！

她瞪了葉紅軍一眼，這個芝麻餡的男人，心眼忒多！

幸好她屁股下面只放了一只鞋子，還有一只藏在了別處：“還有一只呢！”

葉韶光捶了他一拳：“放我下去。”

葉紅軍顛了顛她，笑瞇瞇道：“不放，我要抱著你找。”

他說到做到，打橫抱起葉韶光，抱著她開始翻箱倒櫃。

王百華等人見他抱著葉韶光不撒手，紛紛起哄道：“新娘子，美娘子，新郎見了沒臉子。”

葉紅軍根本不怕被他們起哄，抱著葉韶光穩穩當當地拉開櫃子。

葉韶光死死摟著他的脖子，小聲道：“你別鬧！”

葉紅軍笑得奸詐：“不放，除非你告訴我鞋子在哪。”

葉韶光揪了一一把：“我不知道！”

她是真不知道，黃芬等人擔心她給葉紅軍通風報信，只讓她藏好一只鞋子，另一只被黃芬拿了。

抱著葉韶光找了一會，葉紅軍出了一身汗。

趙慎倚在門邊，臉上難得露出笑意。

葉紅軍將葉韶光背到背上，頂不要臉道：“大舅哥，韶光鞋子在哪，您給我點提示唄。”

長水村人還真沒見過找大舅哥問鞋子的新郎官，一時間都被葉紅軍逗笑了。

趙慎紅了臉，瞪了葉紅軍一眼道：“自己找。”

葉紅軍摸了摸鼻尖，轉身又開始找了起來。

屋子就這麽點大，他來來回回翻了不下五回了，連鞋子的影子都沒找到。

葉紅軍看向黃芬：“我懷疑鞋子不在這間屋。”

黃芬訕笑道：“就在這間屋，你好好找。”

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新房門口被圍滿了人。

紅姐兒使出吃奶的勁兒擠進屋，撲過去抱住葉紅軍的大腿道：“爹，紅姐兒找到鞋子了。”

黃芬伸手想要搶，被葉紅軍搶先拿了。

葉紅軍一把抱起紅姐兒，哄道：“紅姐兒在哪裏找到的鞋子？”

紅姐兒眨巴著眼睛道：“就在門口，用紅布包著。”

門外有人笑道：“紅姐兒這個閨女靠譜。”

葉紅軍親了紅姐兒一口，笑道：“謝謝紅姐兒。”

她放下紅姐兒，蹲下將兩只鞋子套到葉韶光的腳上。

他這邊剛把鞋子套上，那邊立刻點燃炮仗。

劈裏啪啦劈裏啪啦??????

鞭炮聲過後，半空中卷起一股濃煙，煙味濃郁。

趙慎走進屋，蹲下道：“韶光，哥哥送你出門。”

這也是長水村的婚俗，閨女出嫁當天腳不能沾地，得讓兄弟背著出門。

葉韶光跳上趙慎的背，緊緊摟著他的脖子。

趙慎站了起來，高聲道：“出門咯！”

當他走出門口，王百華立刻撐起紅雨傘，倆人送葉韶光出門。

出了門，趙慎道：“葉紅軍，我妹妹交給你了，你得對她好，不能欺負她。”

王百華也道：“葉書記，你要是敢對我姐不好，哼，你就等著拳頭伺候吧！”

葉紅軍推出自行車，自行車車把上綁了紅布，看起來十分喜氣。

“大舅哥，小舅哥，你們放心吧，我會對韶光好的。”

他的一聲小舅哥喊得王百華哇的一聲哭了。

趙慎將葉韶光放到車後座上，啞聲道：“吉時到了，走吧。”

因著倆人的新房定在葉韶光的屋，因而葉紅軍不帶葉韶光去新房，而是載著她繞長水村騎行一圈。

迎著熱風，倆人一時間無話。

臨近家門口，葉紅軍忽然道：“韶光，咱們終於結婚了。”

葉韶光嗯了一聲，伸手抱住他的腰。

劈裏啪啦?????

遠遠的看見車來了，王百華趕緊點燃炮仗，高聲喊：“迎新人進屋。”

葉紅軍停下車，轉身抱葉韶光下車。

倆人牽著手往屋裏走，新人一進屋，酒席立刻開始。

門外有人喊：“供銷社社長王奮進到。”

“市供銷社主任宋學勝到。”

“李秘書到。”

“錢秘書到。”

隨著一聲聲唱名，賓客紛紛入席。葉紅軍跟葉韶光不能入席，得去給賓客們敬酒。

酒席擺的是流水席，這邊吃了，這邊走。

幾圈輪下來，葉韶光喝得頭暈腦脹，雙腿發軟。

喝得她暈暈乎乎之際，有人道：“送入洞房。”

葉韶光被人攙扶著走進新房，還沒坐下，有人塞了她一嘴巴花生紅棗。

有人問：“生不生？”

葉韶光吧唧了下嘴巴：“生！”

眾人哄笑起來，葉韶光迷迷糊糊的也跟著笑了起來。

吵鬧過後，眾人離開，葉韶光揉了揉額頭，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她感覺口幹舌燥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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