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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四魔開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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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山派。

殘陽如血。

血紅的光輝將臺階的影子拖曳得很長很長, 自漆黑的陰影之中,大片大片的赤紅淅淅瀝瀝地滑下,潺潺, 在長階的盡頭匯聚出一汪赤紅的湖泊來。

落日的餘暉將血泊映照得更顯朱紅。鮮血還帶著未盡的溫度,如同這夕陽殘照的餘溫一般,微微泛起的熱氣在晚風中輕輕一吹,便散盡了。

就像是在輝映著那如火如荼的天空一般, 大地也被染上了火燒雲一般的赤紅。殘肢碎屍淩亂地鋪了一地。那些錯落的頭顱與肢體堆疊著, 血腥氣濃烈得令人作嘔。

一刻鐘前,這裏還是丹霞翠壁,晨鐘暮鼓的世外仙山。

一刻鐘後,這裏便成了血流漂櫓,伏屍滿門的人間煉獄。

煩惱魔踏著長階一路行來, 在青石的道路上留下一行血腳印。他停下腳步, 單掌立起,帶著微微的笑意, 合眼念了一聲“阿彌陀佛”。

“我倒不知道, 大悲和尚還會為往生之人誦經祈福。”

一道含笑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他不需擡起頭,也能看到一截雪白豐潤的小腿,腳趾塗了嫣紅的蔻丹,纖細的腳踝處用紅繩系了小巧精致的金鈴,隨著來人的動作, 搖出一串媚人的玲玲聲。

說話的人正是陰魔, 她斜倚在高處的石雕上,好整以暇地望著下方,嫣紅的唇彎起一個靡麗的笑, 指尖輕點著下唇,眼波流轉之間,自有一番旖旎風流。

煩惱魔只是合起手來,又念了一遍阿彌陀佛。

“施主誤會了。”他微笑著說,“貧僧所悼念的,乃是無辜受死氣殃及亡故的生靈。並非是那些罪有應得之人。”

“那便不奇怪了。”陰魔笑盈盈地擡起手來,優雅地撐住下頜,“我還以為你轉性了,我認識的大悲和尚,應當只會為這些人的死感到欣慰才是。於你而言,他們每多活一日,都會殺害更多生靈,見他們死了,你只會覺得高興,怎麽會為他們祈福呢?”

“誠然如此。”煩惱魔頷首,又擡起頭來,望向了屋檐之上,“可惜,此番既是死魔出手,便再無生靈可以幸存。”

屋檐之上,一道漆黑的身影煢煢孑立。

那是一名辨不出性別的年輕人。披著一件漆黑的長衣,衣擺逶迤一地,從中露出一雙慘白而纖細的長腿來。比那黑衣更加漆黑的,便是那人的長發,披散在肩頭,就連夜色似乎也會沈沒其中。那人半張臉都隱沒在黑色的衣領之下,只露出一雙黑沈沈的眼瞳來。

那眼眸之中沒有任何生氣,如同黑暗的深淵,黑得太過純粹,仿佛光也會被吸入其中。

那人靜靜眺望著夕照的風景,似乎想將這血紅的餘暉也吞入那雙眼中一樣。

那便是死魔。

四魔之中殺孽最重之人。

僅憑一人,便將這一方天地化作煉獄的魔。

“確實如此。”陰魔如一只翩然的紅蝶,輕盈地落在屍山血海之上,“死魔出手,再無幸理。有時我甚至覺得,她殺的人也許比魔尊還要多,你覺得呢?”

“施主自重。”大悲和尚虛虛擡起手來,攔住了那雙即將挽上他脖頸的手臂。

“大和尚還是如此正經,當真無趣。”

陰魔笑盈盈地後退一步,塗了嫣紅蔻丹的指尖輕輕點上自己的唇,桃花眼彎出嫵媚的弧度。

“你說是不是,掌門大人?”

數柄長劍穿胸而過,硬生生被釘在“桐山派”三個字的牌匾上的老者胸腔中發出嗬嗬的聲響。

他在變亂開始前便已經被人釘在了這裏,此時血幾乎都要流幹了,肺被開了不知道多少個大洞,每一次呼吸都發出破風箱般的聲響,刮得聽的人都覺得鼓膜生痛。

老者目眥欲裂地瞪著這三人,因為血流灌入肺腑,他每說一個字都十分艱難,但他還是咬緊牙關,噴出帶著血沫的詛咒來。

“邪魔外道!別以為攻下了桐山,便能毀我正道根基!”他怒罵道,“老夫絕不會屈服於爾等奸佞之徒——此地之事,我早已盡數報給一山二閣,無論你們有什麽陰謀,都決計不可能得逞!咳、咳!”

“陰謀?”陰魔有趣似的挑起眉來,“我們有什麽陰謀來著?還是說,近來有什麽我不知道的有趣計劃嗎?”

煩惱魔又念了一句佛號,方搖了搖頭:“貧僧的印象中,不曾有那等計劃。但貧僧也不知道,尊上是否有此念頭。”

“誰會做那麽麻煩的事啊?”

一道不耐煩的男聲響起,隨之響起的,是一聲頸骨折斷的清脆嘎啦聲。

桐山派的掌門怒睜著雙目,帶著滿腹的不甘與怨恨,就這樣咽了氣。來人收回擰斷了他脖子的手,順手在他衣擺上擦了擦。

“真是,老人的脖子扭起來一點手感都沒有……啊,我忘了。”

紅衣的男子轉過臉來,姣好的面容上勾起一絲惡質的笑來。

“下手太快忘記問你了。”他掂了掂老者那顆無力垂下的頭顱,“這個,你吃嗎?”

“尊上說笑了。”大悲和尚雙手合十,肅容道,“不是自己親手所殺的人,貧僧是絕不會吃的。”

“也是,我忘了你那些臭毛病了。”紅衣男子一頷首,幹脆拋開了這具屍體,“你只吃自己親手種的菜,親手殺的人。要我說,你也不嫌麻煩。”

“有原則可是一件好事,魔尊大人。再說,雖然大和尚總是什麽都不挑,也不好讓他吃這種東西。”陰魔盈盈一笑,“要是天魔在就好了。他一定能吃得幹幹凈凈的。”

“做什麽把傻龍說得跟蠢狗一樣。”雪盈川哼笑一聲,“再說了,他不才是最挑嘴的那個?這把老骨頭他也啃得下去?”

陰魔咬住自己的指尖,瞇起眼來:“要是我讓他去吃,他什麽都會吃的。”

“真可憐,居然落進你這個毒婦手裏。”雪盈川的語氣裏卻聽不出一絲憐憫,只有幸災樂禍的笑意,“你什麽時候把他搞到手的?他上回睡醒都是一千二百年前了吧?”

陰魔笑而不語,只暧昧地沖雪盈川挑了挑眉,眼波盈盈,像是一句旖旎的低語——你猜。

雪盈川只是發出一聲嗤笑。他擡腳踢了踢這一地支離破碎的屍骨,語氣裏帶出幾分嫌棄。

“她又發什麽瘋?”他瞇起眼,看向屋檐上一身黑衣的死魔,“還是這些人怎麽招她了?”

煩惱魔雙手合十,畢恭畢敬道:“啟稟尊上,並無大事。”

“你別同我說,又是她走到這兒突然看中了這裏的夕陽,想到人家屋頂上看看晚霞,結果被這邊的正道人士發現了……”

饒是雪盈川這等見慣魔修百態的人,環顧四周,也不由得趕到一陣無語。他指了指這一地屍體,高高挑起了左眉。

“然後,就變成這樣了?”

“阿彌陀佛。”煩惱魔頷首道,“不愧是尊上,雖未親至,仍如親眼所見。”

雪盈川朝天翻了個白眼:“能這麽多年毫無長進也是一種本事……讓她滾下來,天都要黑了。”

煩惱魔應了一聲“好”,他雙手合十,雙膀較力,伴隨著一聲厲喝,雙目陡然圓睜,頸上的骷髏念珠齊齊飛射出去,只見他雙目赤紅,魔息沖天而起!

遮天蔽日的魔息吞沒了夕陽晚景,截斷了死魔的冥思,正當此時,一聲厲喝傳入她的耳中,原是煩惱魔的聲音——

“尊上已至,速來拜見尊上!”

死魔黑沈沈的雙瞳,驟然變得一片猩紅。

“雪、盈、川!”

漆黑的影子如同沸騰一般在她腳下翻湧,無數黑影化作利劍,從四面八方向著雪盈川劈將過來,而那黑影的主人——死魔也整個人合身撲來,周身瘴氣滾滾,攜裹著雷霆之怒直沖雪盈川而來!

“我要殺了你!”

聽得如此怒吼,魔尊姣好的面容上閃過一抹笑。

那笑是如此的隱晦,快意,帶著近乎惡毒的愉悅,刺破了他的表相,躍到他殷紅的眼瞳中。

利刃劃破長空的清響,宛如斷弦之聲。

張滿的琴弦驟然繃斷,迸開的絲弦截斷了血光,飛濺起磅礴的血花來。

明艷艷的朱紅宛如烈火,從人的心裏徑自的延燒出來,潑了滿眼,一路熊熊燒到人面前來,直潑到他的面上,身上。

而雪盈川就在這幾乎能灼燒到他的熾烈怒火之中,綻開一抹赤紅的笑來。

“有長進。”他笑著說,反手又揮下一刀,“可惜,還差得遠了!”

這一刀幾乎將死魔劈成兩截。

她倒在地上,在自己的血泊中,睜著血紅的眼睛,狠狠地瞪著雪盈川,眼尾掙出一線猩紅,血絲一絲一縷地湧出,幾乎要將整個眼角都撕開。

“殺了你……殺了你……殺了你……殺了我……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

“殺了你就沒意思了。”

雪盈川輕笑,他彎下腰,用兩根手指輕輕捏起死魔的臉,渾然不顧她周身翻湧的瘴氣撕咬著他的手,將血肉燒灼出焦黑的痕跡。

“努努力。”他笑著說,“沒準有朝一日,你真能殺了我也不一定。”

說罷,他像是對死魔完全失去了興趣一般,隨手將她撂在地上,站起身甩了甩手,魔息流轉之間,先前被瘴氣腐蝕的右手已經恢覆了正常。

“怎麽,天魔還沒有來嗎?”

他的語氣中多了幾分興味。

“他近來好像又迷上了過家家,要回去繼續扮他的娶親游戲。”陰魔似笑非笑道,“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這麽可憐,居然要做他的新娘。”

與此同時,陰魔口中沈迷娶親游戲的天魔,也迎來了他新一任的新娘。

紅蓋頭下,新娘子昳麗明艷的面容,如珠玉般照亮了他的眼睛。

“你真好看……”敖焱喃喃,“不過,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我總覺得……你好像有一點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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