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妃倒是消停了，但趙宜心裏惦記遠方人，心裏不踏實，日子不好過。

常常走神兒，還犯了幾個小錯。

人也慢慢的變得沈悶。

但這天突然來的一件喜事，她才又興奮起來。

原來，陳之華的肚子比正常月份要大，趙家請了禦醫來看，脈相出來，確診為雙胞胎。

這一下，無論是李家，陳家，趙家，都興高采烈，喜氣洋洋的。

尤其是李家父子，那笑容，都變得傻乎乎的了。

李雲天，跟他每一個朋友和客戶，都說了二三遍，還特意派人去跟李雲崢得瑟了二遍。

李長峰，嘴巴咧的老大，看到誰，都一臉的傻神氣……恨不得揪著人家問，我能幹吧？！我本事吧？！

可陳之華，卻在驚喜之後，很有幾分惶恐和迷惑，因為，她突然想起了那個夢。

沈浸到惡夢裏，自己無論如何也出不來，一閉眼，就看到那兩個一動不動的孩子兒，還有自己飄悠悠的身影和長峰的鮮血迸濺……

她情緒低落，愁眉不展，躺屋裏發呆，有點動靜就嚇一跳，然後就崩潰般的痛哭……

長峰對這種事天生敏感，一下子就感覺老婆不對勁兒了，耐心問半天，她卻不答。

實在不放心，把趙宜請了來。

趙宜進家一看到陳之華，也是嚇一跳。

陳之華，神情惶恐，兩個大黑眼圈，面色蠟黃，眼神游離，人都萎了。

前兩天來的時候，還不這樣呢？

“姐姐，你這是怎麽了？”

“宜兒……你來了。宜兒。”陳之華緊緊的揪著趙宜，眼淚流了下來。

“姐姐，我來了。你別著急，有什麽事，慢慢說！”

“妹妹，我瞞著你，做了件事。”陳之華說。

“什麽事？”

“我懷孕後，長峰待我，更加體貼了。公公，每日都親自去市場，帶回新鮮水果和上好的羊肉……聽家裏婆子說，有天晚上，公公在外頭應酬回來，在自己屋裏，很是傷感，嘆息道，婆婆，好日子不知道好過。要不然，現在一家子在一起，等著孫子出生，該是多麽高興。”

趙宜就聽不得這個“你不要理他！”

“妹妹，長峰，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娘，你也知道，最疼的就是他了。他面上不表示什麽，但內心……”

“姐姐！你就是想的太多。這是什麽時候？你顧著自己，把孩子好好生下來才對。管那麽多幹什麽？！”

陳之華搖搖頭“就是要有孩子了，我的想法才更多了。”

“那，姐姐你瞞著我做什麽了？”

“我給老家去了信，讓婆婆，回來了。”

“啊？！姐姐，你這不是給自己添麻煩嗎？”

“本來，我是好心。給老家去了信，給長峰舅舅，也去了信。想著，我現在，有本事，有嫁妝，有娘家，還有你和姑母，再沒什麽可怕的。可是……沒想到，那天診出來，竟然是雙胞胎。宜兒，我想起來，那個夢，那個可怕的夢……我，我後悔了……嗚嗚……”

“姐姐……姐姐，你也說了，那是個夢。再者，夢裏的你，和現在的你，能一樣嗎？夢裏，你有什麽？娘家悲苦，你自己什麽也沒有，只能靠著從婆家摳點東西，去接濟娘家……所以才被婆婆瞧不起，被她欺壓啊。可現在呢？你爹官運亨通，連皇上都器重。你娘雖然老實但是好惹的麽？大哥做事穩當一步一個腳印，你大嫂能幹與你關系又好。還有我和你姑父姑母呢。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陳之華聽罷，慢慢的緩過勁兒來，不好意思的擦擦眼“宜兒，其實，這些我也想到的。只是……”

“我明白。你現在這個時候，情緒就會是這樣的。你忘記你的姑姑我的娘，懷我弟弟的時候什麽樣了？一會兒一出的，嚇得我爹都躲……”

兩個人笑起來。

陳之華明顯的好多了。

趙宜問“信去多長時間了？”

“走的急件，她要來，也……快到了吧。”她撅著嘴，吭嘰著。

“嗯……來就來吧！李叔是個明白人，長峰也是，所以，她也翻不出天去。”

“嗯，我原想著，婆婆吃了這麽大虧，多少會改變些的。家裏財物寬裕，這又快有孫子了，她怎麽著，也會跟我們好好過的。”

“姐姐！”趙宜嚴肅的盯著她“你千萬，千萬，不要有這個念頭！我沒跟你說笑，她這個人，自私得厲害。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她自己。哪怕她對長峰好，也是因為李叔這個人，太重子孫，她生了長峰哥後，母憑子貴，李叔待她，與之前有天壤之別，所以，她才緊緊的抓著這個嫡長子。姐姐，你要聽我的，不能可憐她，不能信任她，必須把一切，拿在自己手上。你讓要人看著她，管著她。把她當彌勒佛，好吃好喝的供著，但任何的主，都不能讓她做。”

陳之華眨眨眼“她，她是這樣嗎？”

趙宜說“也許是，也許不是，但那不重要。重要的是，家要在你手裏，孩子要你自己帶。不能做任何將來有可能後悔的事，明白嗎？”

陳之華點頭“我明白了。你放心吧！”

“嗯，李叔說了，你生寶寶的一切人都由他來找。我家，也有有經驗的婆子，這兩天，我就送一個過來，讓她看著。”

“宜兒，你不怪姐姐自作主張吧！”

“姐姐，你心地善良，總願意把人往好處想。也願意為李叔和長峰想，這，才是當家的好媳婦呢。我想李叔和長峰，都會十分的感動的……這就好哇！你婆婆要再敢做什麽，他們都不會放過，我也不會！”趙宜臉上有絲狠厲……

“妹妹，姐姐不是泥兒捏的。你放心吧！”

這樣聊了一番，陳之華真就好了起來。

晚上，陳之華就把給老家去信的事，跟公公和丈夫說了。

李家兩個男人，都呆了半晌。

李雲天感動的說“兒媳婦，你真是個好的。你放心，你婆婆來了，為父管束著她！讓她好吃好喝就行，家和孩子的事，都不許她管……你放心，爹明事理……”

陳之華也沒客氣“是，爹，都聽您的。”

回屋後，長峰把頭貼在她肚子上“老婆……你放心，我是大人了，要當父親了，再做事，不會沖動，不會輕浮，會很細心，很踏實的。娘來了，咱們好好待她，但是，絕對不會，讓她掌控，咱們的日子。”

陳之華笑道“我相信你。如果你做不到，我自己也能養得起孩子……”

長峰說“呸，你說什麽呢？兒子？兒子……老大，老二，別聽你們娘胡說，她在胡說……你們有爹，爹能養你們……”

“也許是女兒呢！”

“最好是一兒一女！知道嗎？他們都可羨慕我了。我還給李嘯峰去了信！他可沒我的本事，肯定生不出雙伴兒來！哼！”他得意的很。

陳之華搖搖頭笑，什麽亂七八糟的！

————果不其然，長峰娘，在能來的最短時間，就到了。

此次來的，還有她的哥哥。

李家人這次再看到長峰娘，倒是吃了一驚。長峰娘跟過去，簡直是判若兩人。

首先是瘦了很多，有了腰身。

其實是打扮得十分的雅致了，不再金光耀眼。

再次是她表情雖顯得生澀，但是，也變得文雅了。

長峰舅舅，帶了不少貨物來，那也是個精明的人物。

進了門，寒暄一番。

長峰舅舅首先就跟李雲天道歉“妹夫，你的信我都收到了。回去，我也問過她了，這些事，確實是她的不是。唉，你也知道，我家，就她一個姑娘，自小得父母的寵，我們這些兄弟，也都讓著她，她性子形成了，不見長進。你家，現在日子上了臺階，她卻還是老樣子。回去，我和你嫂子，好好的罵過她了。這不，也給她請了師傅，她知道錯了，認真的學著呢。瞧瞧，不錯了吧！她願意回來，跟你們好好過日子。聽到長峰媳婦兒懷孕，我們都高興的很。”

長峰娘微低著頭，兩手拿著帕子，扭捏的坐著。

陳之華看著，暗中好笑，婆婆，這又有點過火了……

李雲天誠懇的說“哥哥，我知道您的心意。唉，其實，那一步，誰願意走啊！可是……過去產的事，就不提了。我家這個兒媳婦，可真是個好的。那信，是她偷偷寫的，我和長峰知道了，都說這個媳婦兒，懂事又大度。”

陳之華含笑聽著他們說話，此刻她的大眼睛一溜，果然看到了長峰娘嘴角輕撇了一下。

於是心中有些發涼，難道婆婆，真如宜兒所說，死性不改麽？!

她手輕輕的撫著肚子，裏面的胎兒感受到了她的心緒，在裏面咕嚕著。

然後，她挺了挺腰板，拔直了脖子，拿出了氣勢……

憑你如何，要想如夢中那般對我……那是癡心妄想！

李雲天跟舅兄和長峰娘介紹著家裏的變化。

陳之華站在旁邊，悄悄的指揮著下人，有條不紊的做著家事。

長峰舅舅偷眼看到，心裏讚嘆，官家小姐，就是不一樣啊！

長峰娘趁人不註意時，眼睛也在滴溜溜的轉，想發現什麽不妥，以後發難用。

可她看了半天，這家裏，怎麽這樣了啊！

下人的衣裳統一，禮貌周全，走起路來，又輕又快。

做起事來，周到的，她都想不到！

再看看丈夫，完全是個京城人了，那個派頭兒哦！！說話還拿著，慢條斯理的……

“長峰，官運順得很，沒多久這又升了一級！”

長峰娘看看大兒子，嗬！很有幾分官威呢！

再看看女兒李允兒，端莊的坐著，衣著淡雅，首飾精美，大大方方的。一口字正腔圓的京城調“那丫頭會彈十多只曲子了，趙家二夫人喜歡她，經常接去小住，送給她的東西，兩個屋子也裝不下！件件都是好物件兒，將來當嫁妝，也是相當不錯的。她啊，還經常跟幾個官家小姐小聚，也知道照顧我，是個好姑娘。”

二兒子一身學生服，好像上了一個什麽什麽學院“呵呵，成績還不錯，舅哥，他將來，要是能考個秀才，那咱們家，可真正出頭了哦……”

長峰舅舅說“嗯，瞧著這個子，將來也不低！”

“是啊是啊，可能吃了。呵呵，跟那些同窗可要好了。”

合著，就我被遺棄了……長峰娘心如刀割。

要不是在老家被哥嫂猛折磨一段時間，又被師傅嚴厲管束，這會兒，她得坐地上唱哭一回了……

趁放東西回屋的時候，她仔細檢查了一下，看看有沒有其它女人跟李雲天住過的印痕。

那種印痕倒沒有，但屋裏多了很多講究的擺件。一件件的，都形容不出的好看……

她在這個小院轉了轉，有花有魚盆，幹凈的很，一切，都是那麽講究……

回屋坐著，到底憋屈的流了幾滴淚……

家裏地方小，舅哥在家裏住著不方便，就是附近找家體面的客棧安頓了。

李雲天讓店裏的夥計把舅兄帶來的東西，盤點入庫。

自己帶著舅兄上了街，這兩個人倒真像。從這天開始，一出去就是一整天。不知道都跟什麽人在外頭吃吃喝喝。

長峰去辦公，陳之華和長峰娘單獨相處的機會就多了。

陳之華恭敬而客氣，但不怎麽跟她嘮嗑，把長峰娘磨的沒辦法。

這會兒，趁著四周無人，鼓足勇氣對陳之華說“你別以為你把我請回來，我就有多感激你。”

陳之華聞言冷冷的看著她，時間一長，把長峰娘看毛了。

“你。你看什麽？！”

陳之華慢條斯理的說“婆婆，請您回來，不是為了您，也不是為了我和孩子。而是為了公公和長峰。我不需要您的感激，有公公和長峰感激我，就夠了。”

長峰娘一聽“你！我，我告訴你！我可是學了不少規矩的，沒學到哪一條，是當媳婦的可以跟婆婆這樣說話的。”

陳之華淡淡一笑“婆婆，依媳婦兒看，是您沒弄明白自己的處境。在這個家裏，就沒有您呼風喚雨的份兒。公公管著外頭的生意，家裏事，是我做主。公公敬重我，丈夫愛重我，我有本事，有嫁妝，況且，為母則鋼，您不可能有拿捏我的日子。如果您如舅舅所說的……明白了。那以後，咱們和和美美的過日子，過去的不愉快，自此不提。如果您還不服，我能讓您回去，能讓您回來，就還能讓您再回去！不信，您就來試試！”

可把長峰娘氣的！真哆嗦。

但她，到底是長進了一些，不敢再犯牛脾氣，只得說“哼，你仔細想想，在京城，在西北，有你這樣跟婆婆說話的麽？別人要知道了，丟的是長峰的臉！要不是看在你要給李家生兒育女的份兒上，我就跟你沒完。”說罷往外走，又感覺自己這樣走有些丟臉，走到門那裏又停住了“哼，你說的挺厲害，要是沒本事生兒子，都是白搭！”

陳之華笑道“生兒子生女兒，我都喜歡！我早跟長峰說了，要是生了女兒，他不喜歡，我就自己養！您得空，看看媳婦兒的嫁妝單子吧！您媳婦兒我呀，生得起，養得起。”得意的摸著肚子。

“有什麽了不起的……”長峰娘嘟嘟囔囔的回去，真把嫁妝單子從李雲天手裏要了來，看了大半天，又問了半天，才搞明白，這個兒媳婦都有什麽，這麽豐厚啊……敢情自己屋裏，墻上的名畫，桌上的名貴花瓶，地上的真絲毯子，都是媳婦的呀……

心裏真是五味雜陳，但真被兒媳婦的手筆壓制的不敢輕易生事了。沒想到，這樣一來，丈夫和長峰，倒對她好了很多……

————時光飛逝，轉眼間，陳之華，要生了。

聽到消息，陳鳳若帶著趙宜，陳舅母帶著陳之珊，各自從家裏，急忙忙的奔向李家。

陳家大兒媳婦也懷孕了，舅母沒讓她來。

進了門，長峰娘把一行人接了進去。

心裏覺得她們有點大驚小怪……“剛發動，什麽時候生出來還不知道呢，倒是這樣打攪到你們，可怪不好意思的。”她臉上不敢多帶，只有一點點的酸意。

陳鳳若哪聽得這個？兩只大眼睛看著她，說道“別說，李嫂子，你這回回來，比原來，可好看多了。腰身有了，打扮得也正常了，喲，是不是臉上也擦香脂了？嘖，這人真顯得年青了不少呢。以前看到您呀，總覺得比李家兄長老好多好多，跟他兩代人似的。嗯，現在這樣，真是不錯，好好養。”

長峰娘聽得心裏拔涼的，手撫著臉，她就怕人家說這個……

扭捏而尷尬的笑著“我們這樣的人家，哪有那麽多講究？養兒育女操持家務，可不就這樣麽。”

“怎麽會？我家嫂嫂，也是生兒育女操持家務啊，那比我哥哥，也顯得年青好幾歲呢。尤其是現在，你看，打扮得多好？！真正的京城貴婦人了呢！您可要多用心啊！別等孫子生出來，嫌棄您哈哈哈哈！”

把長峰娘氣的，揪著衣角暗恨：要是生兩個丫頭，看我怎麽堵你的嘴！

陳之華養得好，運動也夠，所以生的很順利，三個時辰剛過，就生了兩個大胖小子。

哎喲，可把李雲天和長峰，高興瘋了，兩個人在祖宗牌位面前，點了香，念念有詞“長峰給李家，立了功德了，兩個兒子啊一下子，祖宗保佑啊，李家，要大大的興旺了啊！”

長峰傻樂半天，又苦惱上了“爹啊，這一下兩個兒子，得花多少銀子啊！連娶媳婦，都得一起娶！都不讓咱們父子倆喘口氣兒啊，真要辛苦了啊！”

李雲天氣的“你這個傻小子，當爹了，還這麽傻！”

長峰娘在自己屋裏，暗嘆，她命真是好啊，這一下，兩個兒子……瞧丈夫和兒子樂得那樣兒，只得把剛才的心思按下，裏外張羅著……

等孩子洗完包好，抱出來，大家一看，頭發眉毛黑又密，又白又胖，大臉蛋子嘟嚕著，眼見的結實。

大家嘖嘖有聲，紛紛小聲議論著長得像誰家的。

長峰娘看到隔輩人，才意識到，自己當祖母了！想到兩個孫子在丈夫和自己膝前跑鬧的場景，也高興起來，擠開別人，仔細瞧了瞧說“嗯，長得好看，像我家長峰！”

————有苗不愁長，洗三，滿月，眨眼即過。

這天，舅母，陳鳳若，張嬤嬤，陳清娘，又聚到李家看孩子。

四個女人看著，逗弄著，一會兒孩子困了，她們幾個退到前面堂屋，接著聊。

長峰娘雖然人不咋地，但平時就愛個八卦，很能聊。尤其這次回去，很多人上門看她，又聽來了不少故事。

她表情豐富，嗓門又大，連比帶劃，很是誇張。說著說著，還嫌京城話說的不過癮，用老家話開始呱啦了。

於是幾個人都說了家鄉話，一會兒哄堂大笑，一會又是……

趙宜讓姐姐也休息會兒，來到屋門外，逗弄著魚盆裏的魚，聽幾個娘們兒講故事。

幾個人，並不知道趙宜聽得懂家鄉話，所以說起來毫無顧忌。

“咱們北村口山坡上的那顆大樹，就是他們倆相會的地方，那村頭的壞小子叫小群兒的，偷偷去瞧！”

“我知道我知道，那個叫王六的，也提前藏起來，去偷聽呢……哈哈。”

長峰娘壞笑著說“聽說啊，那誰說：說好了你不進去的，怎麽不算話……”

幾個女人，笑得前仰後合，嘎嘎的十分不像話。

趙宜直咧嘴，我爹要知道我娘說這些，肯定不讓她再來了！

聽她們的說起那顆樹，她不禁低頭偷笑，她也有回憶呢。

那時在老家，娘還沒死的時候，她還是比較輕松的，小表妹出不得門，自己跟表哥表姐，還有好幾個小夥伴，上山采野果子，采草藥，表哥他們去打鳥，捉野兔子……都好肥。

那顆樹，又粗又高，再往西北，就要進密林了，她們年紀小，也不太敢往裏走，即使進去了，走到一條溝邊上也就回來，再遠，怕迷路，也怕有狼。

她思緒紛飛，那顆大樹，就是我上一世，死的地方……不覺神情中，帶了絲悲憫。

這些年，她都已經忘記那些事了，人生，真的會有奇跡。

當時，那個男子……她想起來，自己是死在他懷裏的……

她撥弄著水，魚兒來回游著躲她。

他一身灰色的軟甲，他的眼睛，真是……好……看……

那個男子……也不知……

是他？！！

她突然楞在那兒，瞪大了眼睛，一身汗毛都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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