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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柔情繾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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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蒼茫,山林沈寂,深坑中的兩人幸運的被人救了起來。說來也巧,附近那戶人家養了一只狗,臨近傍晚不見蹤影,主人便來山林中尋找,陰差陽錯救了深坑中的兩人。

天色已暗,明王腳傷在身,兩人便受邀去那戶人家暫居一夜。

那戶人家世代捕獵為生,家中人丁單薄,除了他便只剩兩個女人,一個是他那年過四旬的母親,一個是他去年新娶的妻子。他母親身體羸弱,眼神不好,耳朵也不靈,天剛暗便躺到榻上安睡了。他妻子一手操持家中事務,見到有客來訪,熱情地熱了晚膳端上來。

一碗醬湯,一份腌制酸菜,兩碗粟飯。

崔妙晗從小吃不來腌制酸菜,便是聞一聞也會冒出惡心感。酸菜一端上來,她胸口立刻湧起一股不適,但在別人家作客也不好太失禮,於是強自忍著,狀若無事地用膳。可那股奇怪的味道時不時飄來,她心口忽然一陣翻滾,放下碗筷,捂著嘴跑了出去。

她一口氣跑到屋外,剛吞下去的幾口粟飯通通嘔了出來。一只盛滿水的碗遞了過來,她詫異地望了過去,只見劉濟溫潤的臉上帶著一絲擔憂:“喝點水會好受些。”

她接過碗漱了口,又喝了兩口水,那股不適果然有所緩解了。她張口想要道謝,劉濟搶先一步說道:“你不能聞腌制酸菜?”

崔妙晗點點頭:“我也不知是何故,幼年時便聞不來那種味道。”

兩人在屋外站了一會,轉身回屋,劉濟腳剛扭傷,走得格外緩慢,崔妙晗主動扶住了他,兩人默默對視一眼,什麽話也沒說,相攜著一步步走回屋裏。

獵戶妻笑盈盈地關懷道:“夫人可無恙?我聽說,剛有孕的女子是會嘔吐的,過陣子胎象穩定便不會如此了。”

兩人:“……”

“大嫂,我……”崔妙晗瞬間面紅耳熱,急著想要解釋,可他們這樣親密相攜,若是沒點瓜葛,說出去怕是旁人不會相信。

她猶豫的片刻,劉濟主動說道:“大嫂,我們沒有成婚。”

獵戶妻怔了怔,旋即自以為開明地笑道:“沒成婚也不打緊,等到孩子出生了,家中長輩豈有不同意之理?”

兩人:“……”

劉濟的解釋算是越描越黑了,這大嫂顯然將他們錯認成一對私奔男女了。劉濟自認為德行尚佳,怎麽在旁人眼裏竟像無媒茍合之人嗎?他也不再拐彎抹角,直言道:“她沒有身孕,只是聞不慣酸菜的味道罷了。”

獵戶妻這回是真迷惑了,將信將疑地看了看兩人,忽然想起另一事,為難道:“這……這可如何是好?只剩一間空屋子,你們若不是夫妻……”

“無妨,給她住,孤……我就在這外屋將就一夜。”話落,他坐回了桌案前。

“那怎麽成?你……腳上有傷,萬一感染風寒豈不是加重病情?”崔妙晗反駁道,“還是……我在這裏將就一夜吧。”

“豈能讓你一個女子在外屋將就一夜的道理?”劉濟語氣微沈。

“有何不可?我不是富貴人家的姑子……”

兩人僵持不下,最終一同住進了那間空屋。獵戶妻替他們備了兩床被褥,可兩人看著榻上那齊整的被褥止步不前。遲疑片刻,劉濟抱起其中一床被褥,向崔妙晗道:“你睡榻上吧。”

崔妙晗低聲問道:“那……你呢?”

劉濟將被褥往地上一攤:“我睡地上便是。”

崔妙晗倒沒有堅持,這空屋比外屋暖些,何況還生了炭火,在地上將就一夜應該不成大礙。再者,這床榻也不大,若是夫妻還能勉強擠在一起湊合,像他們這樣時刻記得保持距離,沒準睡夢中會從床榻滾到地上去。

山林的夜格外寧靜,仿佛呼嘯而過的山風都能清晰入耳,更別提旁的什麽動靜了。那對獵人夫妻新婚燕爾,正是如膠似漆的時候,夜裏少不得耳鬢廝磨雲雨一番。起初那大嫂似乎還有所克制,可情到濃時,竟忘我地呻/吟起來。

崔妙晗精通醫術,在男女情/事上比一般女子懂得多,聽到那聲音立即明白是何緣故,霎時間兩頰臊紅,羞得半張臉埋入被子裏。劉濟年過二十早不是懵懂的少年,那銷魂的嬌吟聲傳入耳中,讓他莫名有點燥熱。兩人一動不動地躺著裝睡,平靜的表象下,各自經歷著一場難言的煎熬。

同樣煎熬的還有尋夢。

因時辰太晚,宮門已經上鎖,尋夢便與江玄之同回安置所。江玄之體貼周到地陪她用了晚膳,他的唇角一直噙著溫柔的笑意,仿佛真的回到了毫無芥蒂的從前,但尋夢很清醒,他的身世始終是夾在他們中間的一根刺。

她不想破壞與他在一起的安寧氣氛,卻也無法懷揣著那根刺繼續下去。入夜她在屋內徘徊良久,終是鼓足勇氣打開了門,詫異地看到江玄之站在那裏。

江玄之的臉上也滑過一絲驚詫。他準備寬衣入睡時,發現她那根木簪還在他身上,便過來歸還,誰知還沒敲門,那扇門卻從裏面打開了。他微微一笑,戲謔道:“我們心有靈犀嗎?”

突然見到他,尋夢憋足的勇氣莫名其妙洩了一半,心道:為何要事事求個清楚明白呢?假裝那根刺不存在不就行了嗎?可心中藏事的感覺實在憋得難受。

天人交戰之際,忽覺發髻一緊,她木然擡手摸了摸,依稀是那支木棉樹所制的簪子。灃河水岸她遭鄒楠擄劫,混亂中故意遺落木簪,以便提醒尋她之人,沒想到陰差陽錯落到了江玄之手中。

江玄之定定地看著她,長睫微動,溫和道:“早些安睡。”

他轉身的時候,尋夢終是沒忍住,脫口喚道:“江玄之。”

江玄之身形一頓,默默轉過身來,只見她緊緊抿著唇,眼珠左右移動,似乎陷入了某種權衡掙紮中。他早就發現她懷揣心事,幾度欲言又止,她是個藏不住事的,向來有話直說,沒想到有朝一日竟因他之故不得不學會斟酌考慮、謹言慎行了。

他忽然滿懷歉疚,其實,她的心事他心知肚明,但他有自己的考量。她今日受了不少刺激,才剛脫離虎口,他不想再拿那些事煩擾她,可看她這架勢,顯然不說清楚今夜無法入眠了。

他唇角一彎:“我進去坐坐?”

尋夢正暗自醞釀情緒,聞言微楞,偏身一讓,江玄之擡腳走了進去。

她緊緊捏著木門,良久閉目深吸一口氣,下定決心似的掩上了門,轉身的瞬間卻撞上江玄之那雙深如幽潭、柔情脈脈的眼,只聽他溫言平緩道:“夢兒,我知道你在擔憂什麽。”

“前幾日是我的不是,讓你陷入傷心之地,如今我既然決定回頭,你就無需再擔心,所有事我都會處理妥當。其實,我父親向來通達,不希望我背負仇恨,我母親溫婉謙恭,是個善解人意的女子,至於蕭氏族人或許根本不會在意我所為,這些日子以來讓我深陷痛苦的,只是我自己罷了。”

尋夢抿了抿唇,遲疑地問道:“你……要如何面對我父皇?”

他若真的與她在一起,便不得不面對她的生父,那個迫害蕭家、造成他悲慘身世的罪魁禍首。

江玄之沈默片刻,仿佛進行了一番深思熟慮,緩緩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夢兒,我不想騙你,我對陛下仍然心存芥蒂,但為了你總能與他平靜相處。過去的事誰也無力改變,未來也不知道會發生何事,但我想執你之手,與你共賞春花秋月,坐聽鳥叫蟬鳴,待到漫天飛雪時,再為你折一枝梨花。”

他描繪的場景太美,尋夢心心向往,動容地喃喃:“江玄之……”

如他所言,所有事情他都會處理妥當,而她只需要相信他,與他攜手前行,未來既仿徨且期待。

室內柔情繾綣,仿佛一室寒冬破冰。

隔日,蕭青與鄒楠啟程回東甌國。蕭青是東甌國丞相,肩上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江玄之心中不舍卻沒有出言挽留,父子倆在安置所門口好一陣依依話別。

尋夢站在幾步距離外,蕭青忽然走向她,微微一拜:“公主殿下。”

尋夢誠惶誠恐地回了一禮:“蕭大將軍。”

“我早不是什麽大將軍了。”蕭青淡淡一笑,眉宇覆上鄭重之色,“墨兒終是選擇了你,我作為父親只能祝福你們了。只盼你們能善待彼此,相濡以沫,他母親在天有靈也能安息了。”

尋夢怔了怔,道:“多謝蕭……伯父。”

鄒楠對癆病有著常人無法理解的恐懼,見到江玄之如避猛虎,縮在牛車上不敢下來,眼看時辰差不多了,差隨侍過去催促蕭青。

蕭青舉目向西方張望,街市人來人往,川流不息,卻尋不到他想道別之人。他低低一嘆,緩緩登上牛車,在朝陽下漸漸遠去。

人群中,那衣衫襤褸的人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遙遙目送那輛牛車離去,腦中浮現出昨日對弈的場面。那人以獨子相托,望他有生之年能照拂一二,如此這般三言兩語擾了他的心神,害他連輸兩局敗了興致。

他舉起葫蘆酒壺飲了一口酒,眉目蒙上一層傷感:師弟,這一別將成永別了嗎?

江玄之默然相送,仿佛心有感應般傷懷落落,袖口被人輕輕一拉,只聽那人輕聲道:“我也要回宮了,你要不要……送我一程?”

這一送便繞了半個皇城。

他們從安置所出發,沿東西市而行,經過北邊的橫門雍門,抵達西邊的直城門,這回江玄之沒再由著她的性子,笑道:“你準備從哪個宮門回宮?再繞半圈可又要回到安置所了。”

尋夢撇了撇嘴:“我就想與你多待一會。”

正是明白她的心思,他才陪她繞了半個皇宮,否則他哪裏會做這種事?他將手中的竹簡遞給她:“這竹簡,你替我呈給……陛下。”

尋夢接過竹簡,奇道:“這是什麽?”

“這是……”餘光瞥見四個人相攜走來,他驀然停住了。

尋夢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只見四人兩兩扶持前行,妙晗扶著三哥,林寧扶著憐心,形容狼狽得仿佛經歷了一場浩劫。她驚得吞咽了下口水,疾步迎了上去。

“公主。”意識有點混沌的憐心見到尋夢,立即欣喜地撲了過來。

尋夢順手接住她:“憐心你這是怎麽了?”

憐心眸光盈盈,委屈道:“公主,我們在山林裏待了一夜。”

林寧和憐心按約定在灃河水岸等候,良久不見明王他們的蹤影,擔心他們發生意外,便一路向西尋了過去。他們找了一圈沒發現人影,又不小心錯過了回城時間,萬般無奈在山林過了一夜。山林夜裏陰寒,憐心不慎染上了風寒,整個人昏昏沈沈的,所幸有林寧一路扶她回長安。

“是孤連累你們了。”劉濟歉疚道。

他與崔妙晗昨夜也不舒坦,那對新婚夫妻如膠似漆纏綿到了深夜,他們好不容易入了眠,不過兩個時辰,那獵戶家的雞鳴聲又將他們吵醒了。兩人眼底都有一抹青黑,彼此都知道緣故,見了面有點莫名的尷尬,早膳沒吃便匆匆離開了。

在半道上偶遇林寧和憐心,四人便一同回城來了。

尋夢看到崔妙晗低眉扶著劉濟的小模樣,笑得一臉暧昧不明:“三哥,你與妙晗……”

她故意欲言又止,崔妙晗臉皮薄,想到昨夜種種,耳根瞬間燒紅了:“到宮門了,我,我先回去了。”話落低著頭跑了。

劉濟望著崔妙晗落荒而逃的背影,略帶責備地瞪了尋夢一眼,後者無辜地笑了笑,哪裏曉得崔妙晗這麽禁不住玩笑呢?她還什麽都沒說,這人竟然跑得沒影了。

兩人的暧昧牽扯,江玄之早有察覺,倒沒有多言,向他們拱手告辭。尋夢目送他離去,久久地,直到那抹白衣消失在視線盡頭。

劉濟出言提醒:“人都沒影了。”

尋夢一面扶著憐心,一面湊近劉濟,笑瞇瞇問道:“三哥,你與妙晗在山林共度一夜,發生了何事?為何妙晗的臉那般紅?你們是不是……”

“無事。”劉濟拋出兩個字斷了她的好奇心,自顧自讓林寧扶他回宮了。

“三哥,你告訴我啊……沒準我還能幫你呢……”尋夢拉扯著憐心,契而不舍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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