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真打起來了。”

熊貓摸出一袋零食仰頭拆開，順便往狗卷棘的一側遞了遞。

他把手機掏出來，找到夜蛾正道的通話界面後放在一旁備用，然後繼續觀戰。

——在不久之前，夜蛾正道告訴他：“只要五條那家夥沒有打算拆學校，他的事不用告訴我，我不想知道。”

說這話時，儼然一副被五條悟剛剛騷擾過的煩躁模樣。

不過現在學校正在被拆的邊緣。

拿出手機，有備無患。

“原來如此……”禪院真希抵著額頭皺眉，“幾個月了，光拆不建，我還以為高專已經窮到要挖礦致富了。”

時隔小四個月，高專眾人終於知道隔三差五的拆遷聲是從哪來的了。

拆遷現場近在眼前。

在沙石塵土轟然巨響之中，還夾雜著少年不知道是汙蔑還是打抱不平的言論。

不過無論是汙蔑還是真情流露，高專眾人心照不宣地得出了一個結論——

裏繪未來與五條悟（小）為情侶關系，而五條悟（大）通過不正當手段乘虛而入，甚至做出了更加??的事情。

當然，五條悟也並沒有安於被指控，在下手更狠的同時一句句頂回去。

並非簡單反駁，而是直接把罪名安給對方，用簡單的話來說就是小學生吵架式“反彈”與“反彈無效”。

因此，「顛倒黑白」必然發生在兩個人之間，那麽問題在於誰是黑誰是白。

決定性的判定因素就是另一位當事人。

不約而同地，眾人神色覆雜地看向一旁站著的黑發少女。

少女的站姿一如既往得筆挺，裁斷的裙擺在打鬥的餘風裏搖曳，姿態端莊自持，自然地像是在看風景。

她的目光追隨著閃躍的二人，表情有些微妙地帶著笑，但卻看不出任何過激的情緒。

釘崎野薔薇憋了半天，先一步開口：“小未來，你沒事吧？”

之前每次被五條悟煩到發火的時候，似乎也總是這樣笑得十分標準。

或者來說……這是十分有技巧的笑容，漂亮、動人但不真實。

“沒事。覺得有意思而已。”她保持淺笑回答。

“有意思…？”

看著眾人古怪的神色，少女反而笑出聲，眼尾也真實地掠起弧度：“大家想問什麽直接問就好了，我不介意的。”

被直接點出心思，釘崎野薔薇臉上有點淡淡的尷尬：“啊……沒什麽好問的。”

這能問什麽？就算是朋友也不好光天化日過問人家的私生活吧。

裏繪未來驀地貼近野薔薇，笑盈盈地捏了捏她的臉頰：“好奇寫在臉上了哦，小薔薇。”

八卦是人類的本性之一。

十幾歲左右的高中生，對某些話題同樣也敏感好奇得過分。尤其是八卦對象裏有一個人是五條悟。

不過，裏繪未來的心思並不在滿足他人的好奇心，她也從來沒有這樣無私的癖好。

野薔薇眨眨眼，掙紮了兩三秒後挽住裏繪未來的胳膊湊近，瞪了一眼明明在旁邊豎起耳朵卻對著一袋薯片一副「這個薯片可太薯片了」的男生們，壓低聲音詢問：“所以到底哪一個是你男朋友？不會真的是五條老師吧……”

明明這倆人平時一副貓狗不容的樣子。

裏繪未來明顯是懶得和五條悟搭腔，偶爾被鬧煩了發發脾氣。

而五條悟則是間歇性抽風，一會兒貼得挺近，一會兒又做作無比地保持距離。

怎麽看都不像能好上的樣子。

就算是裏繪未來生日那天，她也只是覺得是裏繪未來存心報覆，但五條悟的反應的確是肉眼可見的生氣。

擔心的確是有的，雖然嘴上調侃，但大家心裏都覺得「五條悟有著較低但存在的底線」。

裏繪未來思考了一瞬，認真答：“理論上，我分不出來。”

半真半假的回答。

因為邏輯上，她大概已經猜出來基本的前因後果了。

眾人：“……”

分不出來男朋友是誰真的沒關系嗎？

野薔薇皺眉：“那就不知道他倆誰說的是真話了啊……”

禪院真希冷哼一聲：“也可能都是假的。”

熊貓、狗卷棘和虎杖悠仁繼續盯著薯片看。

野薔薇聲音壓得更低，徹底把對話變成閨間私聊：“那，五條老師說的，那個——是真的嗎？”

裏繪未來並不避諱地點頭，想了一下又補充評價：“總體上還可以。”

除了他的侵略欲與占有欲太過強烈外，的確算得上是雙方都挺和諧的活動。

縱然當事人表現得十分坦蕩，釘崎野薔薇還是用指節抵在額角，咬牙切齒：“他怎麽好意思的啊……”

她微微一頓，捕捉到了問題的關鍵，沒壓住音量：“看剛才五條老師的樣子，你似乎不知道他摘掉眼罩是什麽樣子？”

“在他剛才主動摘下之前，我沒見過。”裏繪未來答，拿出手機劃了幾下。

依然是一句真話。

釘崎野薔薇的表情變得更加一言難盡。

禪院真希扶額：“他在搞什麽？”

熊貓手下略一用力，薯片哢哢碎裂，虎杖悠仁驚呼：“薯片的靈魂！靈魂！”

伏黑惠：“別忽然叫這麽大聲，吵死了。”

野薔薇又含蓄追問：“那、男朋友呢？”

少女含笑點點頭，算是承認了對方含蓄的問句：“別想那麽多，難收場的不是我、吃虧的也不是我。”

畢竟一個男友兩種體驗，戀愛關系裏的新鮮感這不就來了嗎。

她略一停頓後岔開話題：“對了……過兩天我就要開學了，應該很少能再見面。大家要來我家玩玩嗎？”

隨後她又揮揮手機：“我已經聯系好了，夜蛾老師那邊也已同意，如果想的話隨時可以出發。”

「隨時」

指的是獲得出校許可、表示家裏已經做好迎客準備，以及一架私人直升機。

四個月的同窗相處，同住宿舍、共乘新幹線或經濟艙、一起吃食堂的早午晚餐，以至於他們幾乎忘了裏繪未來是財閥獨女這件事。

而今天，他們以為會是叫來幾輛車來接，結果叫來的是一架直升機。

甚至內帶西裝革履姿態得體的侍從。

高專眾：“……”

大意了。

在寬闊艙室內，小桌上擺放的甜品與果盤精致，透過大尺寸的舷窗將東京收入眼底，眾人失去三維變成人形窗花，目睹從郊區到都市的風光變遷。

而裏繪未來對窗外的景色顯然沒有什麽興趣，只是面無表情地支著頭，單手飛快打字。

高專眾人也互相看了幾眼，不約而同地拿起手機。

『熊貓：滴滴』

『真希：？』

『熊貓：絕對是生氣了吧，直接坐著直升機連夜離開高專啊這是。』

『虎杖：哇，五條老師在問我位置誒[圖片]』

截圖裏，五條悟顯示發了個愉快的顏表情，然後十分快活地詢問：『悠仁~在哪裏呀？』

禪院真希看了一眼不遠處盯著手機看的裏繪未來，在群裏說：『碰釘子了吧，看虎杖單純就試圖來套話。』

『虎杖：……總之，這怎麽回啊？』

釘崎野薔薇揚揚眉，直接開口問當事人：“小未來，五條老師問我們在哪裏。”

裏繪未來想都沒想：“北海道。”

虎杖悠仁：“……”

於是他忍著良心在聊天框裏打下：『裏繪同學說要去北海道。』

騙了，但沒完全騙，總之不是他在騙。

五條悟顯然不信：『誒？悠仁也會騙人了，老師好傷心。』

在釘崎野薔薇的攛掇下，虎杖悠仁還是堅守住了本我，措辭回覆：『要不五條老師您直接問裏繪同學？我們也不太清楚要去哪裏。[抱歉.jpg]』

五條悟意料之外地坦蕩：『她在生我氣。』

『氣超?級?大，發了兩條動態都不理我私聊，連已讀都沒跳。』

釘崎野薔薇無語：“他還知道會惹人生氣啊。”

禪院真希點開裏繪未來的動態。

最新發的一條是簡單的一條：「輔修畢業[圖片]」。配圖是一張不知道什麽時候拍的高專/制服精修寫真。

再往前的一條則更簡單，是一張前兩天公布的數學建模競賽的獲獎通知配一個小表情。

禪院真希意料之外地沒在那群陌生人的回覆裏看到五條悟的名字。

不過有一條回覆倒是讓她留意了一下——『皇伊月：前輩你在沖業績嗎？半個小時裏發了兩條動態，夠你以前一個月的量了。』

裏繪未來之前的確幾乎沒有一天內發兩條動態的情況。唯一一次還是被五條悟跟風拍照後發的教師從業道德。

“就點了一下讚啊。”她最終只是輕嘖了一下，很正常地評論了一句恭喜。

與此同時，釘崎野薔薇說：“讚都沒點啊。”

“我這裏看也沒有點讚。”虎杖悠仁舉手表示。

禪院真希皺皺眉，截圖後刷新了一下動態，發現五條悟的名字已經消失在列表裏了：“不是吧，還取消點讚。”

“誒，又出現了，是手滑點錯了嗎。”幾秒後，熊貓托腮，語氣有點困惑。

觀察兩三分鐘後，他們終於發現了真相。

——五條悟在頻繁地點讚與取消點讚，似乎在用這種方式刷自己在私聊裏被忽視的存在感。

高專眾人：“……”

這到底是什麽小學生行為？

群聊消息又開始振動。

『熊貓：。』

『狗卷：。』

『真希：。』

『熊貓：有一說一，我真有點覺得他倆在談戀愛了。』

『狗卷：+1』

『狗卷：@虎杖，你要輸了』

釘崎野薔薇還在抗拒，『我覺得這是騷擾吧？！』

『熊貓：情侶之間就是鬧脾氣的情趣了XD』

『野薔薇：！！你怎麽能輕松地說出情侶這個稱呼？！那是五條悟誒！五條悟！』

『熊貓：別忘了，他可是年前就查了裏繪學妹家的資產。』

『狗卷：可惡，被得逞了。』

『熊貓：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

『虎杖：打斷一下，騷擾可恥但似乎真的有效……』

『真希：？』

『虎杖：[圖片]』

圖片依舊是聊天記錄截屏——五條悟：『我女朋友終於理我了，拜拜~對了，悠仁今天騙我一次，我記下了哦。』

『狗卷：@虎杖，你輸了』

『虎杖：？只有我受傷的世界出現了。』

眾人並不清楚裏繪未來到底理了五條悟什麽，但她的表情行為和之前也別無二致，所以也沒人開口先問。

到達的宅邸就在繁華市區內，占地卻不小，設計風格有些年頭了，可並不是傳統日式的風格，而是英式洋館。

“這裏勉強能算是本宅，是明治時期一個英國建築師設計的。”裏繪未來說，“我算是在這裏長大，不過我父親他偏好比較傳統的，但我其實對傳統內室並不是很喜歡，所以如果父親不在的話，我一般都會回這裏。”

甚至在她父親最喜歡的那座傳統日式宅邸裏，由於她實在不喜歡沒有邊界感的榻榻米，所以私自將傳統的內室改成現代化的裝潢。

自那之後她父親都沒進過她院子，也要求她歸家後行動必須穿和服，裏繪未來一度懷疑他在暗地裏罵她暴殄天物。

進入宅邸，穿過一條長闊的中軸通道，再開一道門後，又變成與外觀迥異的傳統和館模樣，站在兩種風格交接過渡的地方，前觀則庭院水塔相得益彰，後望則石雕柱頭精細華美。

“我的房間在這邊。”她先是指了指右邊，然後又換了個手示意。

“兩邊都有客房，看你們喜歡什麽風格？附近景點的通行已經辦理好，如果你們不介意的話，我們晚飯時再回來，晚上這裏也有影院和別的娛樂設施，應該不會無聊。”

東京咒術高專位於東京郊區。

高情商：環境清凈空氣質量好隔絕都市享受氧吧慢生活。

低情商：偏僻山林連自動售賣機都能算是人工智能。

於是大家晚上聚在一起除了打牌就沒別的娛樂，釘崎野薔薇直呼比鄉下還鄉下。

裏繪未來對交友知之甚少，五條悟之前直截了當評價她面對周圍的人時，只去考慮利益與價值並試圖操縱，而不是建立雙向的情感羈絆。

到現在，她並不能篤定自己真的理解了什麽叫做「雙向的情感羈絆」。

但對於總是並肩戰鬥、隔三差五坐在石階上聊天的同學，她早就認定是可以托付後背的「朋友」。

四個月的高專生活，她並不僅僅只是花了一筆巨資來學會掌握自己的術式，而的確得到了哪怕她不姓「裏繪」，也會用那種真誠目光看向她的朋友。

「如果一定要衡量價值，情感也有著彌足珍貴、千金難易的價值。」

一整天甚至更久的時間，她也願意空出來當作短暫餞別的聚會。

不過……

她轉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管家：“下午我出去的時候你們註意一下監控。”

管家神色驀地嚴肅起來：“好的，請問具體需要註意的部分是？”

裏繪未來點了點手機穿送給他一張照片：“這個人。大概率會翻墻，紅外等監測儀他能躲掉。”

“這個男人……”管家看著平板上的照片略微皺眉，“需要提高警衛嗎？”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就是老爺之前暴怒無比幾番追查但卻無果的家夥吧？

“不用，通知我就行，不要嘗試抓他。”

滿腹困惑的管家還是躬身應下：“好的小姐。”

裏繪未來向前走了兩步，腳步又頓住，輕聲說：“我的房間裏放點甜品，糖放多一點。”

前一天。

“我們回去吧？”身穿綴花連衣裙的纖細女人依靠在窗邊的椅子上，明媚的陽光斜照入室，在軟毯上勾勒出女人漂亮的輪廓。

她拈著一只蘸染海藍色顏料的畫筆，目光不移地在畫布上不緊不慢地點塗著。

畫布上黑發靛瞳少女的神采一點點亮起來。

“嗯？”一旁的男人從電腦中擡起頭，“什麽？”

“我說——我想回去。”女人將畫筆在手中百無聊賴地晃悠，趴在椅背上偏頭看向自己的愛人，“反正醫生說我最近幾個月身體好得飛速，不用上儀器、藥也慢慢停了，我感覺自己很健康呢。”

裏繪純子。

自裏繪未來六七歲時忽然染病，病名不詳，不得不長期接受治療，到後期由於裏繪浩一開始主營國外事務兩邊跑，便開始常年定居國外。

“也行。”裏繪浩一點頭，“那我安排一下。”

他剛低頭打了兩個字，便察覺到臉頰劃過一道涼涼的觸感，下一瞬擡頭就看見那根蘸著藍顏料的畫筆。

“你”

他還沒說完一句話，那支筆便又飛速在他臉上畫了兩道，構成貓的半邊胡子。

幾乎算是非常幼稚的一次惡搞。

裏繪浩一按住她作亂的手，有點無語：“你幹嘛？”

罪魁禍首毫不認錯地笑著：“你安排什麽呀，我還什麽都沒說呢。”

裏繪浩一：……

他失笑，反問：“好，你想什麽時候回？”

“如果你沒有一定要幹的事情的話，我想立刻就走，然後給未來一個驚喜——”

裏繪純子的語調歡快起來，“對了，前兩天未來還和我說想改天請朋友到家裏玩，說不定能見到她的朋友呢？”

裏繪浩一皺眉：“那群咒術師……”

“嗯？”

裏繪浩一立馬改口：“我說，那群咒術師，真不錯，嗯，真不錯。”

作者有話要說：  的確是見到「朋友」了。

後半截是過渡內容就不單獨成章了，慣例過渡章評論隨機掉落紅包！！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盼君歸、黑月亮 20瓶；

不近戰的caster 13瓶；咖喱味龍蝦 10瓶；馬甲日拋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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