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洗漱，窩在床上和在國外的母親打個電話。

再次打開游戲已經是一個多小時後的事了。

黑發靛眸的少女尚帶著些困意，她裹著一件藕粉色交領系帶睡袍，還帶著些許潮氣的頭發微微卷曲垂落在肩頭。仿古昏黃的床頭燈使初冬的室內一片暖色。

“猜猜看，我現在有多少體力點？”沒等男人開口，她搶先一步發言。

“是威脅吧？這是很明顯的威脅吧？很可恥哦。”開屏就在掰手指玩的男人態度散漫地拖長音調，一副完全沒有被威脅到的樣子。

“但有用。”少女並沒有錯過他掰手指動作微微一頓，以及微瞥她一眼的小動作。

“有用嗎？”他抻著懶腰坐起身，盤腿托腮偏著頭看她，另一只手豎起兩根手指，“通關要素有兩個吧，在全部過關的基礎上完成100好感度達成目標。”

他頓了頓，笑盈盈地補充說：“這個威脅呢，既不能有利於過關，也不能有利於好感度，簡直是大~失敗誒。”

“可是我高興。”少女理直氣壯，一縷耳發在她食指上卷曲纏繞。

“喔？這個回答還是蠻正解的嘛。”蒼藍色的眸微彎，他捧場似的拍了兩下手。

“在非現實不受制的世界，比起迎合刷好感，我更在意我愉快不愉快。”

少女抽了一枚枕頭墊在腰後，“我愉快了，就登錄游戲，我不愉快，就換個手機。”

她話音剛落，就看見手機裏的男人用手擋住了臉，寬闊的肩放松下來，似乎還有點在微微顫抖。

“？你在哭嗎？”不是吧，這是啟動了防棄游應急系統嗎？也太遜了吧，她可忍受不了男人哭。

“如果在哭的話，務必讓我看看。”美人的話，完全可以。

“是未來同學哭還差不多吧？”他無延遲反駁，然後手指插入發絲之間，將本來就有點亂翹的白毛抓得更亂了一點，“我只是在糾結，明明超級想讚同啊！”

“……”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麽。

“未來同學，我們好好談一下吧。”他伸手隨意理了一下自己的頭發，盤腿坐端正，一副佯裝乖巧的樣子仰頭盯著屏幕外的少女，“我們的  需求應該不沖突，所以暫時和解、互幫互助怎麽樣？”

“不怎麽樣。”完全沒給對方機會。

游戲這種東西，耗費時間又吞噬錢財，但人在犧牲時間與錢財的同時獲得快樂，這就是最純粹的關系。

可是如果游戲方主動拋出「絕對大優惠」這樣的活動，那無一例外是為了謀取更多的錢財降低棄游率。

裏繪未來不缺錢，但她絕對討厭被對方帶著跑。

而且，「不和解」才是游戲最有趣的玩法，如果和解後這家夥變成鬼畜的「想?念?你」，她估計要當場棄游。

“餵餵，你這就把天聊死了啊未來同學。性格真的有點差勁誒？”性格更差勁的臭脾氣貓如此評價。

“是嗎？所以開第二局吧。”裏繪未來看了一眼時間，“我希望這一場能在半小時內解決。”

“超級不想配合。”男人甚至直接躺下以表明態度，“祝你有個愉快的游戲體驗啦~”

【篇章二：信任與犧牲】

【信任TA的選擇、保護TA的靈魂、哪怕死亡也無法威脅你我，向你奉上最真誠的心臟。】

雙方陷入詭異的沈默。

“我們之間，有這種東西嗎？”白毛先打破了寂靜，用手點著「信任」二字，“犧牲倒是有——犧牲對方！未來同學，你超在行的。”

“你也不賴，貓醬同學。”相互攻擊，以示尊重。

【雙方各有十張牌，合計二十張，其中隨機分布七張懲罰牌。】

游戲界面展開，手機兩頭各排列十張牌，顏色由淺至深。

【游戲進程中，雙方各有四次機會輪流翻牌，可以選擇桌面上任意一張。】

「也就是說，可以翻對方的牌，將懲罰風險留給對方。」裏繪未來明白了游戲標題所說的‘信任與犧牲’所在。

【牌面顏色由淺至深，代表其下可能包含的懲罰等級由輕及重，重則可以直接判定對方出局接受終極懲罰，但未出局者仍需要用完所剩選擇機會，繼續選擇未翻開的牌面。】

【勝利條件：雙方均幸存。存在單方勝利，此條件下，失敗方將接受終極懲罰。雙方均出局情況，雙方都將接受終極懲罰。】[1]註

【現在，游戲開始。請投擲骰子選擇先手。】

20張牌，7張程度不一的

懲罰，共8次選擇機會。

如果想要達成雙方勝利，其實非常簡單，即各翻雙方4張低風險牌，就算觸發了懲罰，也不會直接導致出局。

“哇哦，這種規則啊。”白毛貓輕呼一聲，“未來同學心裏絕對有壞心思了。”

“嗯？看樣子貓醬同學已經想好怎麽施展你的壞心思了。”

裏繪未來的目光落在對方的最高危牌面上。

——這才是他們這種塑料情人的正解。

她相信，對方絕對也和她報以同樣的想法。選擇對方最高危牌面，使對方成為沒有選擇權的出局者，然後將剩下所有選擇用來翻對方的牌。

「一定意義上，的確是信任與犧牲呢」

信任對方絕對會犧牲掉自己，所以要竭盡全力先手犧牲掉對方。

於是，誰先手變成了最重要的賭局。

計算機是沒有絕對隨機數的，幾乎都是偽隨機。

哪怕是擲骰子這種看起來很簡單的隨機行為，也不例外，只是對人類來說是隨機的。

計算機有隨機數運算公式，在這一公式下，輸入一個對人來說是隨機的量——

比如，投擲行動觸發時候的系統時鐘，加入這一隨機種子後，再輸出一串隨機序列。

不同程序的運算公式無法預測，其捕捉的隨機種子無法預測，隨機種子在那一瞬間的狀態無法預測。

這個游戲一看就不是開源游戲，而她並不會反編譯。

看了一眼屏幕裏若有所思的男人，裏繪未來伸手摸出電腦，再一次聯系了互為工具人的齊木空助。

【雙方已投擲完畢，請協調選定[以大/小取勝]】

裏繪未來看著面向自己的點數5，陷入思索。

意料之外的，這個游戲是開源，且源代碼十分簡單。但詭異的地方就在於簡單到過分了，並不能完全滿足該游戲的運行。

而且，明明幹涉後的點數絕對是6，但卻變成了4。

黑發少女的目光落在用手交疊做枕的男人臉上，雖然很隱晦，但他顯然也對自己的點數有一點意料之外。他睫毛微微顫了一下，很自然地擡眼看她。

“未來同學似乎對自己的點數不太滿意啊。”他先發制人，“

明明還沒有定下是以大還是以小呢？嗯，忽然想起來，未來同學剛才很久才擲骰子誒，是不是偷偷在作弊啊~？”

賊喊捉賊，雖然雙方都是賊。

不過既然都是賊，那就沒什麽好客氣的了。

“對自己點數不滿意的難道不是貓醬同學嗎？這麽說來，這種隨機骰子，對你們游戲角色來說，說不定可以隨意操控呢？”

“才不會呢。”他支著頭，“不過這點數還挺不錯的，只是我可能一開口做選擇就暴露了呢。”

所以，應該是雙方都想操作雙方的點數，但在互相幹涉下，既沒有搖到自己想要的點數，也不知道對方的點數。

“我想，以小取勝。”裏繪未來說。

“嗯？這麽坦率真的很難得啊。”他的食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自己的面頰，語調輕松，“遺憾的是，我和未來同學之間完全沒有信任可言。我可是更想以大取勝呢？”

雙方同時按下選項按鈕。

【未來：[以小取勝]；□□□：[以大取勝]。不愧是默契值為6的塑料情緣，請統一雙方意見，二十秒後系統將隨機翻開卡牌。】

裏繪未來盯著選項界面陷入沈思。因為她也賭了一把，選擇以小取勝來迷惑對方，如果運氣好的話可以進入第二局，誘使對方堅定選以大取勝。

“這樣僵滯也不是辦法。”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我是2或者3，下一局我會選擇以小取勝，未來同學呢？”

第一局選擇以小取勝的裏繪未來說：“我是3或者4，我信任你，所以下一局我會改為以大取勝。”

“我是很值得信任的男人的，請一定選擇以大取勝。”他擡手按下選項，“會是你贏，未來同學。我推測你是4。”

裏繪未來按選項的動作一頓。

【進入倒計時，玩家未來請盡快選擇】

【未來：[以大取勝]；□□□：[以大取勝]。最終確定為以大取勝，未來：[4]；□□□：[3]，先手權交予玩家未來。】

黑發少女看著屏幕上的[3]和[以大取勝]，一時間無法判斷對方的真正意圖。

“很詫異嗎？”一聲輕笑後，他語調上揚地說。

完全沒有失去先手權的懊惱。

裏繪未來盯著那雙碧空般的眼睛：“你賭輸了。”

她用的是陳述句，但卻並

不是確信無疑。

男人的眸光閃爍了一下，才像是懊惱地輕抓了一把頭發：“被你發現了，真是有點丟人呢，畢竟運氣太差，賭歪了嘛。”

感受不到真實的懊惱，也感受不到丟人的情緒。

是因為僅僅只是個游戲人物嗎？

“總之，和你聊天還是超有趣的。”他一歪頭，又恢覆了之前那種散漫但愜意的模樣，懶洋洋地開口，像是在撒嬌一樣。“不過，未來同學，‘第一刀’對我溫柔點怎麽樣？”

“我選擇。”裏繪未來避開他的目光，“對方，第九張。”

可以毫不留念地離開，可以兩天毫無音訊，可以完全只在乎自己的想法，可以只關註游戲的單方勝利。

她的存在是他達成目的的必須，而他的存在只是她生活的數分之一。

所以，一次游戲的先手與否重要但不必要。

「拋開那種令人煩躁的局外人的姿態對這?裏?產生興趣、期待與依賴吧。」

「對此我，期待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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