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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章 山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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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歌一身水色長袍加身,平白斂了幾分貴氣,倒顯得公子溫潤如玉。那修眉斜挑,飛出驚鴻一筆,鳳眸中笑意盈盈,全不似從前那副高貴清冷模樣。

一切改變皆源自眼前這位女仙,因為心有情意,便可令一身冰雪消融。

離鳶閑閑環顧四周,見這山中翠竹清幽,溪水潺潺,只得竹屋三兩間,像是從未有他人踏足過,不由問道:“殿下心之桃源竟是這等寂靜無人之地,真真令人刮目相看,天家之人,應是早已習慣了前呼後擁的才是。”

鳳歌道:“上神真當我這天界太子是只知享樂的不成?這竹屋雖簡陋,卻也是我以一根根青竹親手搭建而成。試問天地間誰人能全無煩惱憂愁,偶爾躲在此處不被人打擾,什麽都無需想,什麽人都不必見,才可忘卻浮生諸事,偷得一時清凈。”

“殿下說笑了,我猜你怕是為了躲避天庭那幫對你虎視眈眈的仙子們,才要躲進這無人深山之中的罷?”

鳳歌搖頭笑道:“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上神你若是能不躲著我,我這憂愁便可消解大半了。”

離鳶有心躲閃,便道:“不談這些,殿下不是說山中有酒麽,不知藏在何處?”

前次以為她又再因救自己而魂飛湮滅,那酒已被他浪費了好幾壇,如今應是還剩兩壇。鳳歌快步行至竹屋外,取了把鏟子就要把那埋在地下的酒壇挖出來。

離鳶驚訝地瞪著他看,這雙修長俊美的,只應用來執筆批閱公文,或是持流光仙劍殺敵的手,如今竟然要拿來挖土不成?

“殿下為何不用仙法來取,要親自執鏟來挖?倒是不嫌麻煩!”

“既已身在此山中,何妨活得像個凡人一樣,如此方得田園樂趣。”

離鳶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位玉樹臨風俊美非凡的太子殿下,彎下身子在自己面前挖土,真是眼都要瞎了……

不一會兒,鳳歌便雙手各捧一只沾著泥土的酒壇,像個急著獻寶的孩子一般滿面笑容,回身見離鳶那副呆楞楞的模樣,不由問道:“作何這樣盯著我看?”

“殿下方才瞧著,真的好似一位凡間的農夫……”

“這樣俊美的農夫凡間又怎能尋得著,不過上神說是那就是了。那上神你,就是那等候夫君歸家的農婦了?敢問夫人布織好沒,飯做好了沒?”鳳歌俏皮地問道,如此一想,在人間做對平凡夫妻,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悠然一世也挺好,若可以選擇,應是比他如今的境況要好得多罷。

離鳶欲言又止,想想有些話還是待飲上幾杯酒方能毫無顧忌的說得出口。

竹桌竹椅全是就地取材制成,那套酒具卻一看便知是出自天庭某位能工巧匠之手,材料也用的是質地上好的玉。傾酒入杯,甘洌香氣飄散開來,又因有人對飲,比往日一人獨酌更添幾分暢意。

二人結伴飲酒並非初次,但此處於鳳歌而言畢竟意義不同,故而推杯換盞間,酒不醉人人已自醉。他迷離的雙眼變得更加好看,長睫撲閃時,幾許羞怯,幾許情深。

離鳶縱是臉皮再厚,也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起來,便想要打消他那份心思,開口說道:“殿下,我亦知你心意,只是我心匪石,不可轉矣,殿下可否莫要再為我浪費時光?你有朝一日會成為天界之主,應擇一位門當戶對的女仙攜手相伴,殿下應是知曉的,我雖空有個上神·的名頭,實則一無所有,我……我一介散仙,豈能配得上殿下你。”

鳳歌聞言垂下眼眸,只盯著那杯中酒癡癡看去,半晌方一挑眉,輕聲答道:“上神拒絕人的借口還真是層出不窮,如今連門當戶對都用上了,是不是還要說你我相差了幾萬歲,說你閑散慣了不喜這天宮諸多約束,說到底,上神你還不是因為放不下心中的某個人?”

“我與他自幼相識,已相伴多年,怎能一朝一夕就割舍得下?與他的感情就像悉心養護多年的一株仙花,日積月累日漸深厚,就算今日被連根拔起,那殘留的根脈也已深入骨血之中。何況,我與藍止……”

“不要再說了!”鳳歌用力攥緊酒杯,手指關節凸顯,強壓著心中的傷感與妒忌,勉強笑道:“今日可否不要提起他,就許我這山中一日,只求你這樣陪著我就好,可否只看我一人,只念我一人?”

他真的像個孩子一樣,喜怒無常,但責任全在她啊,若不是她,他還是那個傲嬌的高高在上的太子,怎會有憂愁爬上眉間?離鳶不是不曉得被人傷害的滋味,如今她正在品嘗著苦果,那就別讓他如自己一般難過了罷。

她便揚起笑臉,舉杯道:“也罷,不提那些煩心事,今日就陪殿下一醉方休!”

以鳳歌的酒量,兩壇都喝了也不至於醉去,偏偏今日就醉得厲害,離鳶簡直懷疑他是故意裝醉。為何醉了不老實地去睡,偏要拉著她出來賞景?他一路走得東倒西歪,還要自己小心攙扶著,一心照看著他,她那一雙繡鞋弄得臟兮兮的,何時丟了一只都不曉得。

走了半晌,總算見著一大塊平坦的山石可以坐下歇歇腳,鳳歌又將身子往她肩頭一靠,兀自閉目養神起來。他總歸是男子,即便是身形纖瘦這樣靠著也頗有些沈,離鳶不敢挪動身子,擔心他這樣倒下會磕著頭,只得強撐著坐直了身子,誰知他這一歇就從傍晚歇到了夜間,而她自己竟也不知幾時睡去。

醒來就見漫天星子布滿黑幕般的天空,她頭枕在鳳歌的腿上應是睡了許久,卻換了鳳歌坐著,他低頭凝視她的那雙眼眸,恰似夜空最亮的那兩顆星。

她驟然跌入這雙眼眸中,有一瞬間的恍惚看不見晨曦微露,看不見日暮天涯,一顆心輕飄飄的,不知該歸往何處。

不對,她不該這樣的,想好了要拒絕,怎可又再心軟?她掙紮著欲起身,卻被鳳歌轉身壓在身下,與他貼得這樣近,卻不聞酒氣,只有若有似無的檀香縈繞鼻尖。

“上神睡得香,可是因我這山中寂靜,而我也令上神放得下心?”

“不懂殿下你在說什麽,飲了酒睡著了豈不正常?我究竟幾時睡去的,殿下為何不叫醒我?離開這麽久冷畫她們定是等得著急了,快快放我回去才是。”

她心跳如鼓卻還故作鎮靜,知道越反抗他就越來勁,裝作不在意,他覺得無趣便會放她走。偏她猜錯了,鳳歌完全沒有放她走的意思,夜黑風高,孤男寡女,無人深山,想想都覺得十分可怕……

她手指剛有動作就被鳳歌的大手握緊,威脅道:“不要偷使仙法,不然就把你綁在這一夜都別想再回去。”

差點忘記他是吃軟不吃硬的了,離鳶便又好言好語地祈求道:“這山石好硬,殿下可否起來說話?”一陣天旋地轉,總算是被他拉著站起身來,躺得久了身上略有些酸痛,她活動活動手腳,就欲與他告別。

轉身卻見一身白衣的藍止立於不遠處,不曉得何時來的,等了多久,方才那一幕幕是否已全都落入他眼中。一陣心慌意亂後,離鳶又再定下心來,不發一言從他身邊走過。

“你將我拒之門外,卻與他在這山中幽會,是當真不打算原諒我了?”藍止在她身後幽幽問道。

不見他還好,一見就會想起那夜,心痛之餘偏又驚覺原來如此想念他,這樣沒出息的事自己做了何止千萬遍,偏偏這一次很難說不恨。

“我信你,你為何不能信我一次?別鬧了,跟我回去罷。”藍止牽她的手卻被她甩開,她一句話也不願說,閃身離去,消失不見。

“那個姜離,不知上神要如何處置?”鳳歌真的只是好奇,竟有女仙敢暗算藍止。這種事他在天庭見得多了,豈會相信藍止真的有意於那個琴師。

“不勞殿下費心,殿下這樣處心積慮接近她,可曾想過被陛下知曉了會如何?”再癡心妄想也是無用,陛下豈會容他娶一個毫無背景的女仙做太子妃,他這太子應還不至於蠢到連這都想不到。

“何謂處心積慮,本太子從未算計,只有真心,至於父帝,他亦左右不了我的全部,上神實是多慮了。”

二人皆不願多說一言,隨各自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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