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驚蟄記仇地說出那句話之後，T-1號合成人的反應是平靜、毫無波瀾的。

就好像他與江驚蟄所說的話語不能共感，也不能明白這個詞匯所代表的意義。

謝星回都懷疑江驚蟄是不是認錯了人。

青年仍然睜著那雙幹凈而懵懂的黑眼睛，直直地看著江驚蟄。

這雙眼睛就像是鏡面，反射出了她的倒影——除此之外，什麽都沒有。

“餵，你傻了嗎？”江驚蟄的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青年的眼睛隨著她的手移動，而後疑惑地看向她。

“這樣的行為並不能起到IQ測試的作用。”他的聲音也是溫潤的，卻因為語調和咬字的原因聽起來過於正經。

江驚蟄覺得他的眼神仿佛在說“你腦子是不是有點大病”，這種聯想讓她有點不爽，也因此意識到自己行為太過幼稚，她若無其事地縮回了手。

“有意識就說一聲嘛。”她倒打一耙道。

一直在旁邊圍觀她欺負小可憐的謝星回：“……”

確定了對方的確有思維能力和溝通能力後，江驚蟄問：“你叫什麽名字？對這個工廠知道多少？”

青年平靜地說：“他們叫我T-1號合成人。工廠的相關情況和試驗資料可以從主腦中下載，我這裏沒有任何備份。”

這個回答並不讓他們覺得意外。

畢竟是實驗體，在這個工廠裏是完全沒有人權的存在，沒有姓名也不是什麽稀罕事。更何況他還與其他人都不同，其他人充其量只能被稱之為“改造人”，唯有他是“合成人”。

江驚蟄和謝星回像個土匪似得在這個辦公室裏搜刮自己需要的資料，T-1號合成人默默地看著他們的動作，沒有阻攔的意思，也並不打算幫忙。

老科學家縮在一旁，眼睛已經完全渙散了，怕得直接昏迷了過去。

這讓江驚蟄有點遺憾，她原本還打算讓身為東道主的老科學家配合一下，以方便她更好的把這裏洗劫一空呢。

他們總算是得知了這個地下工廠的基本性質。

「主要實驗體來源：孤兒，試管嬰兒，走失兒童，流浪漢

主要實驗項目：獸類基因與人類的適配性，隕石上的T基因富集可行性，T-1號合成人

主要投資商：口口，口口，口口」

連實驗體來源都毫不掩飾的違法組織，唯獨在投資商那裏進行了模糊處理，想來應該是投資商的主動要求。

會這麽愛面子、又有這樣財力投資這個人體實驗工廠的投資商……說其中沒有官方，江驚蟄是絕對不相信的。

這個工廠無論是占地面積還是各項實驗設施都處於行業頂端，這麽一個燒錢又燒命的龐然大物矗在外面，怎麽都繞不過官方。

江驚蟄把所有證據都收集起來，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這個工廠的性質實在是太惡劣了，蔑視人命且在努力改造出那種可怖的人形兵器，無論從倫理還是道德的角度都說不通。

無論如何，等他們逃出去以後，還是會先試一試能不能舉報。

至於這個拖油瓶……

江驚蟄回頭看了一眼仍然乖乖地坐在原地，姿勢完全沒有變化的T-1號合成人。

也不能放著他一個人不管，萬一他又陷入了那種失控狀態，恐怕會引起社會恐慌，還會導致多人死亡。

“嘖，”她咂舌一聲，“你，跟上。”

T-1號合成人黑如鴉羽的睫毛顫了顫，默默地站起身朝她走來，一頭從未修剪過的長發卻差點被旁邊的機器勾到。

“把頭發紮起來，或者剪了，不要礙事。”江驚蟄唯獨在面對他的時候，語氣總是顯得不耐煩——或許是因為先前被他多次嘲諷的原因。

盡管這個T-1號合成人和她先前幾次見到的人似乎都有所不同，但直覺又告訴她他們是同一個人。

江驚蟄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幹脆就不想。

T-1號合成人眨了眨眼睛，隨手抽出辦公室裏的剪刀，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一頭長發剪掉了。烏黑的長發如今堪堪及肩，還參差不齊。

發型的確會對人的顏值產生一定的影響，江驚蟄怎麽看怎麽不順眼，她臭著臉走上前，同樣現場取材從辦公桌上找到一根繩子，在他腦後打了個結，把短發束了起來。

她梳頭的時候卻展現出了以往對他沒有的耐心，繩結系緊後，筆直走向了門口。

“走了。”

T-1號合成人一言不發地跟隨。

謝星回：“……”

老子就像是個透明人。

他翻了個白眼：“我才是戀綜的受邀嘉賓吧？”

【哈哈哈哈哈艹星回你要笑死我】

【感受到謝星回的委屈了哈哈哈哈突然被無視】

【但我還是要說，這個小哥哥長得好帥！prprpr】

【而且……和驚蟄莫名的有種cp感。冷酷颯姐和呆萌小弟我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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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沈告知了“書店老板將要被暗殺”的事情之後，面包店的老板小姐姐顯得十分震驚。

“暗……”她剛驚呼出第一個字，就意識到這件事不能大聲宣揚，於是壓低聲音道，“殺？！”

紀沈點頭。

暗殺這種事情，對於普通人來說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事。

雖然這件事情聽起來的確讓人很恐慌，但小姐姐的反應還是或許誇張了。

她緊張地問：“你們也是來暗殺她的嗎？”

紀沈沈默了片刻。

連崔妙妙都看出來小姐姐的不正常了：“你該不會……”

“不是！”小姐姐如同受驚的兔子一樣大聲反駁。

這簡直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啊。

【突然幻視了家裏那個每次一做壞事就表現得特別明顯的傻兒子】

【哈哈哈哈哈小姐姐你真的不會撒謊啊】

【所以小姐姐不僅開了個面包店，還有家書店嗎？難怪書店不經常開門，原來是分身乏術】

【但是為什麽她會被列為暗殺名單啊？乍一看也是個正常人啊】

【說不定有什麽傳家寶】

“我們不是來暗殺你的。”紀沈只能這麽說來打消她的敵意。

但顯然小姐姐不那麽相信他們，仍然目光警惕。

“什麽暗殺我，我又不是書店老板。”小姐姐補充道。

崔妙妙懶得哄她，直接說：“如果我們想殺掉你，不管是剛剛還是現在都可以直接下手。不過我們也只是得到了消息，所以想趁你死之前……”

她頓了頓，意識到自己說得直接過頭了，改口道：“保護你。而我們想得到的也只是你知道的本地傳說。”

在他們說出了“傳說”二字之後，書店老板反而冷靜了下來。

“原來你們是為了那個而來的……”她松了口氣。

紀沈和崔妙妙對視一眼，確認了這個所謂的傳說的確非常重要。

否則書店老板不會一聽到它就認為自己被保護是理所當然的，並且順理成章地接受了這一切。

“我們都對你如此坦誠了，你是不是也應該透露些信息呢？”紀沈的目光銳利，全然沒有剛剛的柔和，“至少要讓我們知道，想殺你的是誰。”

他對待無關的路人時，是不吝嗇自己的善意的，但當他不能明確對方的立場時，也不會一味的善良。

雖說當事人口中的話語不一定可信，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參考價值的，總比他們現在除了江驚蟄給的任務線索之外一頭霧水要好。

書店老板也知道他說的有道理，更何況……在他們已經知道她身份的情況下，如果書店老板還想保住自己的命，就必須將紀沈和崔妙妙轉化為她的友軍。

否則，就算他們不直接對她出手，光是轉賣消息也夠她吃一壺的。

她沮喪地嘆了口氣，小聲嘟囔：“都怪我嘴賤，幹什麽多問……”如果她不要八卦，老老實實當她的面包店小老板，就什麽事都不會發生了！

郁悶歸郁悶，書店老板還是坦白了：“雖然我不知道是誰想殺我，但是……我應該是知道原因的。”

她抓了抓頭發，欲言又止了半天又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喪氣地說：“其實就是一本我爺爺留下來的小說……在爺爺死去，我繼承書店之後，就總有人找上門來打聽這本書的事情，甚至還有人威脅我的店員，我實在受不了了，才關店的。”

“小說？”

“對。”

紀沈皺眉道：“只有你這裏有這本書嗎？”

書店老板意識到自己沒有說清楚，解釋道：“對，因為這是我爺爺手寫的小說，沒有出版。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

看來，這本書的確就是導致書店老板變成“香餑餑”的重要因素了。

崔妙妙的關註點和他們不太一樣：“後來你那個被威脅的店員怎麽樣了？”

這個問題的答案關系到敵對勢力的殘忍程度。

結果是不幸的，書店老板遺憾道：“他奶奶好像突然去世了，就回去了……”不過也有可能是不堪其擾，所以才選擇辭職。

紀沈和崔妙妙不會把這一切當作偶然，對視一眼確定了彼此的想法一致後，追問：“之後你還聯系過他嗎？”

書店老板楞楞地說：“聯系不上他……”

她說著說著，臉色突然一變：“難道你們的意思是？”

書店老板略顯焦躁地在原地踱步幾圈，終於下定了決心——她之前對於這兩個陌生人其實也並不信任。

“你們跟我來吧，”她說，“那本書就在書店裏。”

雖然即便她沒有開店，書店也失竊了好幾次，但那本爺爺離世前親筆寫下的小說一直被她妥善藏好，從來沒有人發現過。

她一直不願意多看這個能讓她想起離世的爺爺的傷心物，也覺得自己身邊的許多災難都是因它而起。

……現在她終於做好了直面一切的準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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