討厭鬼當然也很不情願看到他們這幫人的臉。

能讓討厭鬼覺得討厭，從某種程度上來說也算是另一種程度上的厲害了。

他冷淡地說：“你也可以不來。”

崔妙妙當然不可能因為這兩句話就離開，她跟討厭鬼又沒有什麽深仇大恨，只是覺得稀奇而已。

崔妙妙好奇地湊上前問：“你教的是什麽科目呀？平時教的是哪個班啊？為什麽還要兼職宿管呢？”

這一通“呀”、“啊”、“呢”讓討厭鬼煩不勝煩，他在心裏懊悔著之前偶然產生的交集，表情也變得更加喪氣。

不回覆崔妙妙的話，她恐怕會更煩人。

討厭鬼嘆了口氣，懨懨地說：“教什麽科目你馬上就知道了。”

“至於宿管嘛……當然是兼職，”討厭鬼說起這個，嘴角也忍不住勾起，“當然，如果能變成正職就好了。”

“為什麽？從老師變成宿管不是降級嗎？”崔妙妙困惑地問。

討厭鬼理直氣壯地說：“宿管才是真正的肥差，一整天只用坐著發呆，不用備課不用講課更不用批改那些用腳寫的作業，而且心情不好的時候還可以教訓學生。”

“最重要的是，我是老色批。”

這是什麽人渣發言啊！

他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過於正直，眼神清澈，讓人根本難以把這個老師和變態聯系起來。

崔妙妙：“……”

仔細想想，這也是討厭鬼能幹得出來的事情。正經的老師根本就不會跟女生宿舍的宿管偷偷換職務！被逮了個現行之後居然還和學生做私下交易。

而且他還是經轉了幾道，先去當了一段時間的男生宿管，才獲得的這樣的機會。

“……好拼啊，你不應該叫討厭鬼，你應該叫卷鬼。”崔妙妙由衷地感慨。

“這算什麽，比起我的好兄弟吊死鬼差遠了，他執拗起來我都覺得變態……”討厭鬼說到一半戛然而止，不耐煩地擺擺手，“行了，快上課了，趕緊回座位上去！”

“吊死鬼？”江驚蟄追問，“他是幹什麽的？你們關系很好嗎？”

她還記得手機裏一直沒有用到的通訊錄中，有一個名字就叫吊死鬼。

如果能夠提前了解到他們的信息，也更方便將來關鍵時刻的‘召喚’。

討厭鬼對此避而不談，只一味地催促他們準備上課。

“果然是討厭鬼，真是小氣，問點問題都不給講。”崔妙妙眼睛轉了轉，故意刺激道。

討厭鬼額角的青筋跳了跳，盡管他知道崔妙妙心裏的小算盤，還是冷哼了一聲，說：“吊死鬼是個求愛不成就吊死在別人家門口的死變態，多的也沒什麽好講的。你們在課堂上應該叫我陶老師。”

眼看著在討厭鬼這裏是得不到什麽信息了，他們只能老老實實回去上課。

補習班裏的人並不算多，江驚蟄之前的同桌也不在這裏——這讓她覺得很奇怪，總覺得自己是被騙過來的。

不過鑒於系統的任務如此，她們也沒有別的選擇。

討厭鬼面無表情的樣子確實像那麽回事，在上課鈴響了之後，他才不疾不徐地翻開書，用拖沓的語調說：“由於今天有新同學加入，我們來重溫一下基礎語文。”

其他同學都發出了遺憾的叫聲，十分不滿地打量著江驚蟄和崔妙妙。

江驚蟄不太理解，新同學來到補習班和基礎語文有什麽關系？難不成她連字都不認識？

下一秒，看到討厭鬼寫在黑板上的板書後，江驚蟄不得不承認自己的確是個文盲。

……這個補習班，難道不是為了高考準備的嗎？教的都是什麽爪哇國的語言？還是甲骨文？

出於卷王心態，江驚蟄還是認認真真地記了筆記。

明明只是基礎的文字與語法課，她卻覺得學習所消耗的經歷比十天不眠不休還要多，一節課下來，她恨不得直接趴在桌上昏睡過去。

旁邊的崔妙妙早就睡得香甜，完全沒有這種煩惱。

江驚蟄之所以學習這麽認真，還有一個原因。

這種文字……她是見過的。

她的背包裏一直放著一本厚重的筆記本，她曾經許多次翻開它，最終卻因為無法理解未知的文字而再次合上。

（以及，每次翻開的時候都會想起上一個世界那一句無情的“學渣”，退一步越想越氣！）

在看到板書時，江驚蟄就明白了，這兩種語言一定是同一體系的，她如果能夠借助任務世界的機會學習這種語言，說不定就能夠破譯筆記本中的內容——哪怕筆記本中沒有任何重要的內容。

更何況，連續兩個世界都出現了這種文字，如果這兩個世界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不同位置……不，即便的確是同一個世界，這也說明了特殊文字的普適性。

將來她說不定還有再次需要閱讀的機會，現在學一下總歸不會吃虧。

……唯一的缺點就是……頭真的好暈。

江驚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眼前卻突然出現了一瓶水。

她努力聚焦，看見遞給自己水的是一個氣質幹凈而溫雅的男生。

他有一雙澄澈的黑眼睛，其中飽含著讓她感到陌生的善意與關切。他看見她半睜半閉的霧藍色雙眼後，楞了一下，發自內心地誇讚道：“你的眼睛很好看。”

……在這些世界裏這樣誇她，該不會是想挖掉她的眼睛吧。江驚蟄心想，突然精神了起來，她勉強支撐住自己的上半身，並沒有接過他遞來的水。

“……我覺得你可能會需要，是普通的水，沒有開過封。”男生猜到了她的猶疑，十分善解人意地說，“洗一下臉和手也會舒服很多。”

仿佛是怕她尷尬，男生很自覺地轉過了身，這樣江驚蟄就不必因為不願意使用他人的好意而感到尷尬——雖然她本來就不是會被道德綁架的類型。

江驚蟄這才發現，男生原來是坐在她前桌的。

“你是哪個班的？”她把水瓶塞進了抽屜裏，突發奇想戳了戳男生的後背。

男生轉過頭繼續和她說話，聞言楞了一下：“什麽班？”

江驚蟄：？

兩人面面相覷，發現都有點不理解對方的話語。

“你為什麽會來補習班？”江驚蟄換了個問題。

男生頓了頓：“因為覺得之後的副本裏可能會用到，所以才來參加興趣班。”

他換了種措辭，卻也能讓江驚蟄更為清楚地理解他們二人之間觀念的差異。

她覺得自己是在——姑且稱之為副本吧——副本裏的學校參加補習班，男生卻直截了當地說明因為覺得之後的副本會用到，並且參加的不是補習班，是興趣班。

‘副本’這個概念按理說不應該被副本裏的本土居民所知曉，更不會放在臺面上說。更何況……本土居民怎麽會有‘下一個副本’？

江驚蟄終於發現了這個班級和原本校園裏的十三班的不同之處。

這個班級雖然因為她們拖慢了班級的學習進度而不滿，卻沒有後者那因為身份對立而產生的天然惡意。

大家更像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一心汲取知識，根本不在乎彼此。

“你是……新人嗎？”男生沒忍住，低聲問道。

他刻意壓低了聲音，說明這不是應該廣而告之的事情，最好瞞住其他的熟練者。

江驚蟄對於目前的狀況一無所知，即便是想糊弄過去套話也無從裝起，只能點頭。

好在這個男生還算友善，他緩緩吐出一口氣，說：“難怪……”

“你們的系統應該已經跟你們講了吧？有關這個無限游戲的事情和通關條件。”男生說。

江驚蟄點頭。

他繼續道：“在副本裏會遇見很多……可以說是機緣的東西吧，這個興趣班就算是其中之一，只有部分人可以獲得邀請函。還有其他的，你也會慢慢遇見的，具體的我就不說了，每個副本的情況也不一樣。”

“不過，我的確有很重要的忠告要講……”

“不要相信除了你自己之外的任何人，如果系統沒有明確說明必須組隊通關，那麽隊友也是不可信的，”他壓低了聲音，“多數人是無法察覺到隊友被取代的，你也不可能會一直這麽好運。”

江驚蟄臉色一肅。

並不是因為被他所說的話嚇到了，而是因為後半句‘你也不可能會一直這麽好運’。

他怎麽知道她曾經遇到過隊友被取代的事情，並且還發現了的？

男生的表情很快由凝重變得輕快，他笑道：“別這麽緊張，多數副本還是會給你們活路的。”

江驚蟄搖了搖頭：“我只是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

男生耐心地看著她。

江驚蟄：“我剛剛有筆記漏抄了，現在板書被擦掉了。”

男生：“……”

這可不是他期待的反應。

男生被江驚蟄的態度娛樂到了，他好心地貢獻出了自己的筆記，說：“好好學習，早日擺脫學渣的身份。”

補習班的第二節 課開始，江驚蟄只能靜下心學習，當下課時，她本來還想套套男生的話，卻發現自己和崔妙妙一晃眼已經坐在一個空教室裏了。

剛剛滿教室的人就如同一個錯覺，手中的筆記本也憑空消失了。

【終於覆播了！剛剛為什麽直播中斷了那麽久啊？】

【我也不知道……難道是網絡不好？】

【。。。在異世界還能斷網嗎？我覺得是被屏蔽了】

【系統系統，出來吱個聲啊，剛剛發生什麽了！】

崔妙妙打趣：“你們課間的時候在聊什麽呀？聊的那麽起勁。”她就是被他們的談話聲吵醒的。

江驚蟄皺著眉說：“我懷疑這些NPC可以在不同副本中穿梭。”

崔妙妙楞了一下。

江驚蟄沒有進行過多解釋，因為這目前只是她的猜想而已。

盡管男生一直想表現出來友善的樣子，還口口聲聲‘副本’、‘系統’之類的話，乍一聽就像是和她一樣的‘玩家’……

可他的話語中又的確沒怎麽遮掩，或許是腦子不好使，又或許是故意留下的破綻。

在他說出了取代論之後，江驚蟄就再也沒相信他的鬼話，更別說男生鼓勵她的時候說的也是‘副本會給你們活路’，而不是‘我們’。

當然，更重要的還是那個已經榮升為她最討厭詞匯的兩個字……

那輕蔑的語氣和居高臨下的態度完美地將她的好勝心激發到了極致。

“你怎麽了？”崔妙妙看著一言不發突然開始對著自己的筆記整理筆記、進入學習狀態的江驚蟄，無比困惑。

她們只是來這個世界做任務的，怎麽江驚蟄就學習得這麽真情實感？

江驚蟄一邊繼續忍耐著閱讀這種文字的不適感，一邊咬牙切齒地說：“為了不當學渣。”

剛剛完全沒聽課、現在也沒打算覆習的學渣崔妙妙：……有被冒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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