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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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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還不撒手嗎?”秦禾拽著唐起,與吊在他胳膊上的女孩兒對峙。

後者的眼珠子鼓出來,從楚楚可憐瞬間變得狠戾陰鷙,秦禾才不跟她大眼瞪小眼,在對方兇相畢露前先發制人,捏一張朱砂符往其腦門上拍。

女孩猛拽一把唐起,以他做肉盾,那張朱砂符則貼到了他的肩頭。

唐起腳下一顛,卻也不是個任人擺弄的,連掙好幾下,胳膊卻怎麽都抽不出來:“放開!”

女孩兒對唐起的反抗很是暴怒,像看一個仇敵,雙目迸發著怨毒:“是你讓我拉著你,是你讓我別松手的。”

唐起一楞。

“明明是你……”嘶吼間,女孩倏忽消散,再次打下的符箓在空氣中緩緩飄落,只觸到一絲還未散盡的怨氣,將符紙上的朱砂熏成了青色。

“不見了。”

“跑不了。”秦禾盯著冒著淡淡青氣的符紋,輕薄如蠶翼的一長柳,在虛空中漂浮幾下,居然沒有往下落。像是有股輕風,托著符紙慢慢往前飛。

夜色迷霧中,那張符紙隱約泛出微弱的熒光,擡頭的符文像極了秦禾手腕上的幾顆梵文刺青。

她拉著唐起跟上去,低聲問,“你還跟她許諾了?”

不算許諾吧,當時就隨口一說,唐起後背發寒:“沒有。”

“沒有最好,現在除了我,在這個陣中,別聽信任何鬼話。”

”剛才那個女生……“

秦禾直截了當的接話:“她才是那只來劫道的鬼。”

唐起始料未及,卻想起一開始就是碰到這幾個大學生,踩入的陣法:“那些嬰兒不是嗎?”

“鬼劫道最邪門兒之處就是它會一層套一層,跟套娃似的。簡單打個比方,如果我倆被冤死在劫道中,也會變成下一個去劫道的害人精,等著霍霍其他過路人。”

“豈不是從這裏經過的人都將無一幸免?”

“倒也沒這麽坑,因為大白天的撞不上,這東西只會在夜裏劫道,而且一般人都走景點規劃好的旅游路線,沒幾個吃了熊心豹子膽的人敢半夜來鉆野林子,即便是本地的藥農,也不會晚上還來四處挖草藥。”

除非迷路了,走失了,或者想來尋求一番刺激的,要不然就像秦禾這種特殊情況,抱著各種不可言明的目的探入秦嶺腹地,耗上個一天一宿的。

唐起瞧著迷霧中若隱若現的符文:“這是要去哪兒?”

“咱們能遇上鬼劫道,說明屍骨就在附近。”秦禾說。“這道符剛才沾了煞氣,能追尋到她的骨骸之地。”

“居然還能這樣。”跟警犬似的。

“不然你以為,上次龔倩月遺體失竊,我怎麽會直奔爛尾樓。”

點香只能觀個大致方位,只要方位精準,找到在一定的範圍內,追屍符就能把遺體翻出來。

符紙沖到了懸崖邊,緩緩下沈之際,秦禾招手納入掌心。

怨煞氣突然自背後席卷而來,唐起被這股強大的勁頭掀得往後倒退了半步,踩塌了崖邊一塊石子兒,咕嚕咕嚕往下滾。

秦禾健步沖上前,手伸進風旋中一抓,抓住了一把潮濕的頭發,她正欲提起,就聽陰冷一聲笑,那把頭發滑不溜手,比沙細,像捏著一把風,直接從秦禾的指縫間漏了出去。

隨即一個瞬移,陰寒至極的鬼影攀附在了唐起身上,頭發絞纏在脖頸間,她像蛇一樣附在唐起耳邊講:“我剛才都沒舍得收你命。”

一口寒氣鉆進耳孔,唐起打了個冷顫,聽見她悄悄聲的呢喃:“現在下來陪我吧。”

語畢,他則感覺身前好似壓了塊巨石,將他往懸崖之下撲,唐起整個人瞬間失重,手朝不遠處的秦禾伸出去,求救似的想要抓住,心臟卻驟然緊縮,狠狠抽動了一下,震得他心口發麻。接著唐起身上一輕,纏住他的陰靈像是遭到重擊,被猛地彈射出去。

不過短暫須臾,秦禾攥住唐起的手腕,那股巨大的震顫則通過脈搏的起伏遞進掌心,只是她來不及去感應,看著陰靈趴伏在地上,摔出個畸形詭異的姿勢,仰起的左臉像被符火灼燒過,滋滋發出陣陣黑氣。

秦禾驚訝不已:“小唐總,沒看出來啊,你還有這手?”

唐起懵了:“我什麽都沒做啊。”

“你沒做你怎麽把她搞成這樣的?”都弄殘了,娃娃臉也灼爛了,下手挺狠啊。

唐起:“……剛才不是你嗎?”

秦禾:“……我只是拉了你一把,還沒來得及動手。”

兩個人都好像處在狀況外,有點兒說不清楚,秦禾幹脆去問受害者:“你怎麽變成這樣的?”

受害者:“……”

她望了望唐起。

唐起挺無辜的:“我沒動手。”

她轉動脖子,又望了望秦禾。

秦禾聳肩:“我也沒動手。”

陰靈怒目瞪視,氣得腦殼頂直冒黑氣,厲聲問:“你們什麽人?!”

秦禾輕笑了一聲,從兜裏摸出一張白色的名片,印著殯葬店的名稱和她自己的姓名號碼,背後是涵蓋的部分業務,亮給對方看,並說:“能幫你收屍的人。”

陰靈一怔:“你——”

秦禾把名片重新揣進兜裏,補充:“還能幫你超度。”她轉頭,朝懸崖擡了擡下巴,問對方,“是從這兒掉下去的?”

陰靈依舊有些發楞,遲鈍地消化著秦禾說的話:“對,你們真的……可以幫我?”

“等我辦完事,會幫你收屍。”秦禾向她確認,“遺骨在下面?”

“嗯。”

“是自己不小心?”

“倒也可以這麽說,本來是在帳篷邊吃東西,突然聽見嬰兒的哭聲找過去,卻看到一堆嬰兒的骸骨,我們嚇得一直跑,結果不小心掉進河裏,渾身濕透了,晚上好冷,我們就壯著膽子回去找帳篷……”

這些經過和剛才發生的事情一模一樣,她們迷失在大霧中,因為怕走散,就一個牽著一個人的手

。可她們誰都不知道,這次碰上了鬼劫道,幾個人被嚇得四下逃竄,驚惶失措中,她沒註意腳下的路,竟一腳踩空,拉著男朋友雙雙掛在了懸崖上。

她害怕極了,怕就這麽掉下去摔死,她不想死,便死死拽著男朋友的手,不斷的喊著救命,救命,別放手。

可是上面有人喊著說:“不行了,拉不動了。”

兩個人的重量,近兩百斤墜在崖邊,上面的人根本沒這麽大力氣,而且還有被一同拽下去的趨勢,甚至彼此緊拽的兩只手也在一點點滑脫。

如果沒有這麽沈的話,他們合力還能拉上去一個。

所以當時那種情況,沒那麽多可供考慮的時間,她的男朋友選擇了松開她的手,甚至還在她緊緊抓著他不放,並且哭著求他別放手的時候,用力一腳蹬在她肩上。

比過山車還快,身體迅速下墜,心卻像還浮在半空,甚至來不及產生任何念頭,因為只有剎那的光景,連對這個人徹底失望都來不及,恨也來不及,她就光速般墜到了崖底。

生命脆弱得不堪一擊。

憶到此,她愴然道:“人性真是經不起半點考驗,明明前一天還在口口聲聲說愛你,要跟你一輩子不離不棄的人,轉眼就要拋下你獨活。”

說著變臉比翻書還快,她陰狠一笑,甚是痛快淋漓地說:“可是蒼天繞過誰,誰也別想活,大家都要在這裏陪我。”

然後每一次,但凡外頭有生人踏入這片地界兒,她們就會不斷開始重覆上演著自己進入陣法伊始,被鬼嬰劫道後一連串從生到死的場景覆制。

“入了這個鬼地方,你以為你們還能活著出去嗎?給我收屍?”陰靈冷笑,“該操心誰能來給你們收屍吧?”

人死如燈滅,秦禾從頭到尾,只當她是口死不瞑目的怨氣,這股氣被拘在陣中,無法入土為安,魂歸故裏。

人有怨氣尚且說不出幾句中聽的話來,何況怨氣凝聚的本身,秦禾壓根兒不跟她較這個勁,反而從中剖析出了端倪:“鬼劫道,其實設的是個要人命的路障,擋在此地的目的,是為了杜絕有人踏入或穿越。”

秦禾預感自己歪打正著可能來對了地方:“所以前面有什麽?”

她微微俯下身,嘴角帶笑,神態跟語氣特別像個問路的。

“我怎麽知道!”陰靈自喪命當日起,就再沒闖出過這片陣地,上哪兒知道前面有什麽。

秦禾琢磨了一下點頭:“也是,聽見過什麽動靜……”

話到一半,秦禾驀地止言,因為夜霧中佇立著許許多多虛實難辨的身影,來自樹林中各個方位,正朝她們逐漸聚攏。

但一眼看去,這些霧障中的人又像是靜止不動的,男女老幼,穿著各式各樣的衣服,慢慢浮出他們慘白的面目,然而這一張張面目又被層層如紗帳般的大霧蒙蓋著,遮住了五官,透出森森死氣。

陰靈瞥了一眼,不疾不徐地說:“送葬的來了。”

“什麽?”秦禾扭頭,才發現對方的五官也被一團白霧蓋住了,她心頭一凜,去看唐起,薄薄一層霧氣蒙在他臉上,好在有鼻子有眼,秦禾立即反應過來:“是蓋喪布。”

唐起盯著面前的場景,實在太過詭異,沒聽懂秦禾的意思:“什麽?”

“這片霧是蓋喪布,”秦禾簡單解釋,“知道人死後臉上會蓋一塊白布吧?我說的就是那種蓋喪布。”

唐起瞠目,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被霧氣籠罩的緣故,他突然感覺呼吸有點不順暢。

本來尋常起個霧,又是在海拔上千的深山中,雲霧疊嶂是很正常的,結果被秦禾這麽一說,他今後,也別今後了,他現在該怎麽直視這片茫茫大霧,居然是塊蓋喪布。

每次在他即將適應當下氛圍的時候,就會被各種離奇古怪的東西嚇一大跳。

秦禾問:“你有沒有覺得呼吸不暢?”

“有點兒。”而且對方的臉也越看越不清晰。

“那就對了,等‘喪布’徹底蓋住臉,就能活活給人悶死。”

唐起擡手,心頭膈應極了,很想將面前那團薄霧驅散。

“這樣沒用。”秦禾轉頭,那行一條條毫無生氣的人形如同被撐起的一具具支架,死氣沈沈地架到了近前。

因為被蓋喪布完全裹住了頭臉,在唐起看來,這些就是一群無臉直立的死屍,尤為可怖。

隨即,靠近的隊伍中間,秦禾看見“他們”擡著一口烏木棺材,有什麽人操著口詭異沙啞的嗓音托長調子喊:“道上祭,走龍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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