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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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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停車場光線昏暗,唐起沒急著開出去,坐駕駛室給秦禾打電話,詢問其身體狀況。

秦禾吃著周毅從醫院拎回來的香蕉,說:“還行,不知道是不是你的血管用,到現在一點事兒沒有。”

中午她拿針紮破了唐起的指腹,然後捉著對方的手指把血蹭到自己手腕上,在梵文刺青上隨便描了幾筆。

“能挺多久,今晚呢?”唐起不放心,主動提,“我過去吧?”

秦禾在電話那端,似乎短暫的考慮了一下:“你不忙嗎?”

她現在特殊情況,唐起過來至少還能頂點用:“不忙,周末兩天休息,你吃飯了嗎?我現在在一家中餐廳,給你打包帶過去?”

“不用,我吃了。”

“你吃的什麽?”

“夏小滿出院,我讓錢叔幫忙燉的雞湯,一塊兒補的。”

“她在你這兒?”

“走了,我讓她上周毅家裏住兩天,而且周毅的爸媽還會照顧人,我不是要裝行動不便嗎,過兩天背上好了再把她接來。”以她現在這種情況,可不敢把孕婦擱在身邊,萬一出事故了呢。

“你背上怎麽樣了?”

“好多了。”

“那我現在過去?”

秦禾頓了頓:“也行。”

撳掉電話,唐起系上安全帶,掛擋給油,方向盤往右一抹,直接拐出去。

回家不到六公裏,他上樓取了日用品和換洗衣物,連睡袍都卷了一套,塞進十六寸的行李箱,拎著下樓,到電梯口碰見物業,戴一只白手套,幫他摁樓層,禮貌道:“唐先生,要出差嗎?”

唐起怔了一下:“啊,對。”

他謝絕了物業幫忙提行李,出電梯幾步就到車庫位置,摁開後備箱,剛要將行禮塞進去,看到花紅柳綠兩大箱的冥幣紙錢。

都是之前在秦禾的喪葬鋪買的,一直擱在後備箱,他忘記處理了。

唐起往旁邊倒騰出位置,把行李箱塞進去,又驅車駛向附近一家大型的商超,購置了滿滿兩推車的水果和食材,外加兩口鍋,炒鍋還有電飯煲。

到地方卸貨的時候,秦禾踱著要死不活的步伐出來,覷見他後座堆積如山的袋子,驚了:“我說,小唐總,你來就來,不用這麽客氣吧?”

唐起一趟一趟搬東西,將部分食材碼在餐桌上,秦禾趕緊把茶壺杯子往旁邊的架子上擱,騰出個地方。

無意瞅見食品袋裏的牛肉,秦禾抽出來:“欸,你買生肉幹什麽,我這又沒……”

鍋字還沒吐出來,她就看見唐起端著平底鍋進廚房了。

搬家呢這是!

再一瞅牛排上打的價,沒比巴掌大也沒比巴掌厚的一塊牛眼肉,標個300g,敢買888,搶錢呢吧!

秦禾不淡定了,在袋子裏扒拉了好幾下,扒出一長串價值不菲的小票單,定睛一看,頓時雙眼一黑,洋蔥能賣到二十你敢信?連顆青菜葉子都貴得離譜!

再瞧拎著袋米進來的唐起,她沒忍住:“你是不是被打劫了呀?”

“什麽?”

“一根蔥十塊錢?”

“是嗎?”唐起沒看價格,專挑新鮮而且品相好的,他說,“有機的。”

呵,有機。

專割有錢人的那種有機。

在秦禾眼裏,唐起腦門上好大四個字——人傻錢多。

但轉念又想,出行都是百萬豪車的人,一腳油門都能踩根有機蔥,吃喝拉撒必定樣樣燒錢。

反正掏的不是自己的腰包,她沒必要上趕著心疼別人的錢,秦禾釋然了:“你打算做飯?”

這不明擺著嗎,唐起甚至買了兩提阿膠,還有一堆亂七八糟的補血口服液。

“無緣無故的,”秦禾瞇縫了一下眼睛,有些提防他,“突然這麽關心我?”

唐起東西搬完了,將最後一紙袋水果擱桌上,沒料到秦禾這麽說。

什麽叫無緣無故,這話真是跟他撇得一幹二凈。

唐起記掛了這麽多年,時至今日才有機會站在她面前,鄭重其事地開口:“救命之恩。”

他說:“你救了我兩次。”

他說:“我來報答你的,秦禾。”

她可能早就不記得了,他曾在鬼葬山堅定不移地對她說過:“姐姐,我一定會去報答你的。”

那時秦禾輕笑一聲,好像聽見句兒戲。

年少時的唐起較著勁:“我說真的。”

“得了吧你。”秦禾當他小屁孩嘲弄,“你能怎麽報答我?給我端茶倒水?還是洗衣做飯?會嗎你?”

唐起搖頭,他自小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有人伺候的:“不會。”

“看你這麽細皮嫩肉的,”秦禾掐他臉蛋,一掐就紅,她看不慣似的,力道更重了,“沒吃過苦頭吧。”

唐起被她掐疼了,但是忍著:“我去學。”

卻被秦禾直接當成耳旁風,將有關於他的這一頁,風輕雲淡地翻了過去。

時隔多年,她並不記得,他卻實實在在去學了。

“報答啊?”那這一桌子天價的食材和人工,就能受的心安理得了,秦禾點點頭,渾不在意道,“不錯,挺會來事兒。”

唐起絕望了,秦禾實在沒心沒肺,指望觸動她是不可能的。

唐起默默轉身,將食材分類碼進冰箱,碼得整整齊齊。

秦禾懶得動,坐木椅上扒橘子,唐起買的,皮薄個兒大,入口即化,滿口汁水,無比甘甜。

果然一分錢一分貨,它貴,不是沒有道理的。

比她上集市水果攤稱的兩塊錢一斤的橘子,好吃太多。

再看唐起的腦門,自動把人傻劃掉了,就是錢多。

唐起還在往冰箱裏歸攏食材,她已經開扒第二個橘子了。

“好吃嗎?”

“甜。”秦禾含糊道,“給你扒一個?”

“不用,你吃吧。”唐起將一些調味品收進廚房,告訴她,“袋子裏還有草莓和山竹,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麽,就隨便買了點兒。”

袋子裏琳瑯滿目的水果,有她見過的和沒見過的,可一點兒都不隨便。

秦禾甚至翻出一串紅皮的香蕉,還有兩只黃色的火龍果?

看著個頭不大,秦禾挺稀奇:“這是什麽變異的品種?黃皮火龍果嗎?”

唐起伸頭出來,瞅一眼又縮回廚房:“燕窩果,也叫麒麟果,頂部有小刺,你當心別紮手,但是它比火龍果甜,要嘗嘗嗎?”

“嘗。”

唐起走出來,拿廚房去給她切,最後只端出來三分之一的量給秦禾:“少吃點,這種高纖維的水果,容易鬧肚子。”

秦禾嗜辣,也嗜甜,燕窩果本來個頭小,三分之一不夠她塞牙,還想吃來著。

唐起不讓了:“真會鬧肚子,你吃點別的。”

那麽多水果,唐起挑挑選選,打算給她洗草莓,揭開精美的包裝,秦禾看直了眼:“白色的?”

“這是淡雪草莓。”唐起將一顆顆草莓從盒子裏面撿出來,擱瓷盆裏,草莓的表面不全白,有些偏橘粉。

托唐起的福,秦禾今兒個算是嘗了個稀罕,淡雪草莓的肉質細膩,沒有一點酸味,實打實的甜。

她邊吃邊去看那張打著一長排價的小票單,瞥到淡雪草莓的價格時被一口汁水嗆進了氣管。

唐起剛把電飯煲從紙箱裏面搬到櫃臺上,聽見外面上氣不接下氣的咳嗽聲,出來給秦禾倒水,她背上有傷,唐起不敢拍。

“嗆……”秦禾憋紅了臉,咳得眼泛淚花,緩了好一陣子,才灌下幾口水,氣順了。

“你慢點兒,吃個草莓都能嗆著。”

秦禾把杯子放下,站起身:“我喝個水也會塞牙。”

唐起忍不住笑:“你去哪兒?”

秦禾進衛生間:“刷牙。”

“不吃啦?”

她站洗漱臺前擠牙膏,一口將牙刷叼進嘴裏,從鏡子裏跟唐起對視:“不吃了。”

“那我給你放冰箱。”說著轉身,拆新買的保鮮膜,將一盤子草莓封好了,存進冰箱保鮮層。

正待此時,桌上的手機又開始哭喪,唐起撐著冰箱門,見秦禾滿嘴白沫的叼著牙刷出來。

“我說,”他真的很難適應,“你要不要換個來電鈴?”

秦禾瞥其一眼,那眼神分明在說,為什麽要換?!

她接著電話進浴室,吐掉泡沫,抽了張紙巾抹嘴,跟電話裏的人交談:“嗯……有貨嗎……最好是上年歲的古槐……麻煩您再幫忙找找……問一下其他的木材廠吧……說不定有人收藏呢……價格好商量……什麽樣子的?……槐樹被燒過?……雷劈的?……損到哪種程度?……行,你把照片發給我看看。”

掛斷電話,秦禾含一大口水漱口,將牙刷在水龍頭下沖洗幹凈,往杯子裏一插。

唐起聽完全過程,站門口問:“買木料?”

秦禾將半長不短的頭發捋到腦後,用皮筋紮一個揪,埋頭洗把臉,在嘩啦啦的水聲中應:“嗯,找到一顆雷劈木,用來鎮祟再好不過了。”

被雷電擊過的樹木本身就是辟邪的東西,真是天助她也。

微信響兩聲,秦禾擦幹臉,毛巾隨手搭在架子上,點開信息。

樹幹被天雷辟出了裂痕,樹皮炸開了,枝幹也被切斷了部分。

原木材的供貨商告訴秦禾,這是他一個做根雕的朋友前段時間下鄉,機緣巧合碰上的,廢了些功夫才收回去的,現在擱廠裏準備做幹燥處理。

因為損毀面積不大,老槐樹又有些年頭,所以轉讓的價格不會低。

秦禾了解完具體情況,並確定購買意向,供應商這位中間人就幹脆把那位根雕的老板拉進群聊。

秦禾咬了咬牙,攥著手機進房間。

她往沙發上一坐,開始跟對方砍價,砍到對方不耐煩不想賣的時候,說明榨到極限了,秦禾麻溜兒拍板,一點都不拖泥帶水地交付了定金。

那位原木料的供貨商估計是看不下去了,中途給秦禾發私信:【都說是我朋友了,你還砍價砍得這麽狠。】

秦禾砍完了才看見這條:【大哥,對不住啊。】

大哥秒回:【真有你的。】

他跟秦禾也算是老交情了,喪葬鋪裏的所有原木料都是在他手裏進貨,以前是小本經營,兼零售,後來生意越做越大,只搞批發,量大才發車,但是老大哥為人仗義,還是會兼顧秦禾不多的需求,給她最低價。

事情談妥了,她走出房間,一堆東西已經全部收拾妥當,唐起蹲在地上,正打開行李箱。

“你還帶了行李?”

唐起拎出一包洗漱用品:“你這連只牙刷都沒有,我能不帶嗎。”

想想也是,秦禾說:“瞧著還挺齊全。”

有毛巾、浴巾、睡衣,唐起拿著去沖澡,已經輕車熟路了,等清清爽爽的出浴,他拉開門,揉著濕發,迎面碰上一個陌生人。

此陌生人端著一碗紅紅火火的東西,扭過頭,看見穿著冰咖睡袍的唐起,笑呵呵的表情瞬間凍住。

“錢叔。”秦禾真的是沒來得及出去迎接,錢叔就直接進來了。

錢叔兩秒回魂,盯著唐起,眼放金光:“啊,原來有客人吶,秦禾,這,這位是……”

是生面孔,他從來沒見過。

“朋友,”秦禾隨口答,去看他碗裏的東西,“你這是什麽?”

“哦。”錢叔把碗放桌上,“你今天那只土雞,肚子裏剖出來的內臟,扔了怪可惜的,我給你做了碗雞雜,可香了,趁熱吃,讓你朋友也一起嘗嘗,小夥子……”

“不用了,謝謝,我晚飯吃過了,先進去吹一下頭發。”

等唐起進房間,錢叔的目光才從他的背上撕下來,眼角的笑紋多添兩道,別提多燦爛了:“小夥子長得真俊啊,你什麽時候交的?”

神經大條的秦禾準備吃雞雜,聞言一楞,轉而啼笑皆非:“想岔了您。”

錢叔壓低聲音:“他都這……樣了。”

秦禾陪他打啞謎:“周毅也這……樣啊。”

說完樂得不行。

聽見她把周毅擡出來,錢叔垮了臉,想當初,他們左鄰右舍的,還以為秦禾跟周毅有戲,看兩人成天出雙入對的,結果十多年過去了,青梅竹馬硬是沒能開花結果。

看客們才終於恍然大悟,這倆孩子壓根兒就沒那個男歡女愛的意思。

秦禾身子都笑歪了:“您甭瞎琢磨。”

“還笑,”錢叔都替她愁,“你看看你,老大不小了,能不能抓點緊。”

“抓抓抓。”秦禾滿口答應。

錢叔還不知道她什麽德性,應付他呢:“總說自己幹這行不好找,不好找,那周毅他們單位,還有墓園,都有年輕小夥子,你得跟他們接觸呀。”

秦禾吃雞胗,點頭:“接觸啊,天天都在接觸啊。”

“我說的是那樣接觸!你們這些小年輕,處對象不都愛逛街吃飯看電影的。”

“我哪有那個時間?”

錢叔氣得不行,越看她越爛泥扶不上墻,懶得廢話:“行了,趕緊吃,明天再把碗給我。”

“得嘞,謝謝錢叔。”

唐起沒找到吹風機,錢叔剛走,他後腳邁出來,盯著一碗腌在辣椒油裏的雞雜:“老大叔一片熱心,也不知道你身上有傷,當著人面我不便攔你,這麽辣,吃兩口解解饞夠了。”

秦禾嚼一顆雞心:“知道了。”

她嘴上應,筷子仍往碗裏伸。

說不聽,唐起直接上手,把碗給她拖開,紅澄澄的湯汁差點灑出來。

“欸……”

“秦禾你能不能當回事。”

吃個辣椒怎麽了,秦禾被迫擱下筷子:“你這種行為,叫奪人所好。”

“你傷沒好,自己就不能註意點兒。”

秦禾真不樂意受管制:“咱能不小題大做嗎?這掛個傷,我更沒必要虧待自己了!”

什麽狗屁邏輯,唐起強勢道:“反正,我是為你好。”

“對,你是在為我好,我也領了這份好意,我謝謝你,但是該怎麽樣做,是我自己的事吧?”她盯住唐起,一字一句,“我非常不喜歡,別人強行要求我,幹涉我。”

而且,秦禾說:“你覺得你是在為我好,就真是為我好了嗎?”

唐起怔住。

他能說什麽,總不能跟她爭辯,說你不識好歹吧。

秦禾沒管他,重新把碗拖回來,繼續吃。

沒吃兩口,嘴裏變得寡淡無味,這麽個大活人直挺挺立在她跟前,實在難以忽視,秦禾嘆了口氣,把筷子重新擱下:“你真是,管我這麽多呢。”

唐起垂著眼睛,語氣平直:“不吃了?”

秦禾給他氣笑了,還吃個屁,胃口倒盡了:“我是讓著你!”

“那我把碗收了。”

秦禾犟不過他,只能妥協:“我不跟小朋友一般見識!”

唐起麻溜兒端走碗,生怕晚一步那人即刻反悔,背著身,在秦禾看不見的廚房裏牽起嘴角。

對付秦禾,看來得采取軟磨硬泡的方式,想到硬泡,唐起忽然取悅了自己,偷偷咧出八顆白牙。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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