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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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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起朝她走過去,身體和神經都繃得很緊,體內的血卻熱起來,伸手接電話:“我的。”

秦禾看了他一眼,或者說沒空再多看他一眼,把手機遞過去,偏頭迎上一個穿夾克的男人:“喻言今晚屍檢嗎?”

那個叫喻言的男人點點頭,模樣很周正,他剛現場收完證,從雨刮器上摘下了死者一只摔出來的眼球,血糊糊的裝進屍檢袋中,戴著滿手套的血,問:“有目擊者嗎?”

“有。”回答的是技術科專門負責拍照的技術員,手指按著相機鍵,切換手動對焦模式,在Panamera的車窗頂部邊沿處,給一團乳白色疑似於腦漿狀的液體拍了個特寫,一邊道,“還有監控錄像。”

屍體已經擡上靈車,耳邊卻仍舊響著電話鈴,秦禾不禁側目,看見唐起一張蒼白的帥臉。

嗯?似乎帥得似曾相識?

秦禾疑惑地蹙起眉,剛想開口,那邊喻言的聲音傳過來:“秦禾,你也回殯儀館嗎?”

“啊。”聽見問話,秦禾慣性的朝他頷首,“需要我搭把手麽?”

喻言一點兒都不客套:“當然,反正你人都在這兒了。”

“加了個夜班,”秦禾解釋自己為什麽在,“本來跟周毅出來吃夜宵,他今兒值班,結果臨時接到通知,我正好也在車上,就順道跟他跑一趟。

“那就跟我的車回去吧,請你夜宵。”

那邊周毅的腦袋從靈車車窗探出來:“聽者有份啊方大法醫。”

方喻言脫了帶血的手套裝進衛生袋封好:“你先把屍體運回解剖室。”

“還要做解剖嗎?”周毅摁亮屏幕,看了眼手機時間,淩晨三點半,“那都該請早飯了。”

”不解剖。“現場有目擊者,有監控錄像,根據大廈頂層露臺上留下的痕跡,方喻言跟警隊可以排除他殺,既然不算刑事案件,方法醫道:“就做常規的屍表檢驗。”

秦禾朝方喻言那輛尼桑走過去,中途回頭瞥了眼大堂中的男男女女,透出一派奢靡之像,她搖搖頭,道:“要對死者進行膀胱穿刺?”

方喻言不置可否,拉開車門坐進去:“肯定得做尿檢,現在這些年輕人,玩兒的開,不要命。”

唐起站得不近不遠,聽見方喻言這一席話,顯然是懷疑死者嗑藥的可能性,然後秦禾的目光繞過大堂裏的男女,又盯了他一眼,這一眼分明將他和這些玩得開的年輕人歸為一類,臭味相投。

秦禾坐進副駕駛,扣安全帶時看向前方,恰巧跟唐起的目光對上,她不禁‘嘖’一聲。

方喻言偏了一下頭:“怎麽了?”

此刻後車門拉開,技術科那位技術員端著相機坐進來,砰一聲帶上車門。

秦禾擡了擡下巴:“我總覺得那個人有點兒眼熟。”

方喻言看過去:“唷,這麽帥,像哪個明星吧。”

技術科警員也朝前看:“哪個明星?誒,臉真白,他是在看咱們吧?”

此話剛出,唐起的註意力就被再度響起的手機鈴分散,他盯了眼屏幕,接起來,沒說兩句,立馬轉身往大堂沖。

孫忘還在錄口供,說自己後來胃痛,縮在比較偏的沙發角落裏躲酒,正跟唐起發微信,就突然聽見有人喊:跳樓了。

說著孫忘還把手機劃開,翻到聊天界面,遞給審問他的警察看。

唐起這時沖進來:“孫忘,我用一下你的車。”

看出對方的焦急,孫忘一邊掏鑰匙一邊問:“怎麽了?”

“我奶奶突發腦溢血,現在在醫院急救。”

孫忘騰地站起來,口供都不錄了:“哪家醫院,我送你。”

“不用……”他剛要拒絕,孫忘立馬打斷:“剛出完事,你別開車,我送你過去。”轉而朝那位年紀輕輕的小警察道,“警察同志,咱口供錄完了嗎?沒錄完咱明兒再錄行不行?明兒個我親自去警署找您,現在家裏老人在急救,我必須送我兄弟去趟醫院。”

不等小警察發話,匆匆拽著唐起往外跑。

孫忘一腳油門轟到底,法拉利的音浪差點把一票警察掀翻,全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動靜嚇了一跳。

而此情此景,孫忘自己都覺得這轟鳴聲暴躁無匹。

唐起太陽穴一突,眼睛驀地瞠大,因為孫忘一個漂移甩出去,差點跟那輛拐出來的尼桑撞上。

兩臺車同時在十字路急剎,有驚無險地相差一個巴掌那麽寬。

“我去!”後座的技術科警員沒系安全帶,正埋頭翻相機,車子突然急剎,他整個人撞向前靠椅的瞬間撐了一把,又猛地彈回靠背,一顆心還沒落穩,把歪斜在鼻梁上的黑框眼鏡扶正,就看見那輛炫酷的橙黃色跑車,氣勢洶洶地跟他們車身相懟,帶著一股旋風,卷起漫天塵灰。

“沒蹭上吧?方哥?”他支棱著一腦袋粗硬的短發,完全沒搞清狀況,後背激出了冷汗,“法拉利欸,車漆都得進口的,咱出個任務,給報銷不?”

方喻言心有餘悸,這會兒已經冷靜下來,此路口限速四十邁,結果法拉利猛竄出來,“就算蹭了撞了,也是他們全責。”

方喻言解安全帶下車。

法拉利只降下半扇車窗,露出孫忘半張匆忙的臉,對方喻言匆忙道歉,隨即一腳油門,匆忙甩尾,將一句聲討都來不及出口的方喻言晾在原地,差點被巨大的引擎聲轟得雙耳失聰。

疾風掀起滾滾塵灰,黑雨一樣,撲了方喻言滿頭滿身,落在車上。

秦禾盯著漫天灰燼,飄在擋風玻璃前,不禁開門下車,路邊被車輪輾過的水泥地面留下一小灘火燒之後的痕跡,還有幾張沒能燃盡的紙錢,被車輪卷到斑馬線上。

秦禾腳尖停在那團火燒之後的痕跡前,望向前方聳立的金悅大廈,目光從死者警戒線的位置拉到頂層露臺,她緩緩仰起臉,盯了須臾。

技術科警員坐車裏伸長脖子,看向法拉利遠去的車尾:“溜得挺快呀。”一片灰燼貼在鏡片上,他擡手抹掉,“怎麽這麽大灰。”

秦禾冷不丁道:“有人在路邊燒過紙錢。”

警員琢磨了一下日子:“清明節快到了麽,那也不允許在大街上燒紙啊。”

方喻言拍了拍頭發和肩膀上的灰塵,重新回到車上,用一種發牢騷的口吻接話:“老百姓在路口燒紙的行為根本難以杜絕,就算說了不允許,大半夜的沒人管,還是出來偷偷燒。”

技術警員跟著操閑心:“汙染環境不說,就怕引起火災。”

“秦禾。”方喻言見她立在原地,“看什麽呢,走了。”

解剖室設在殯儀館內,方喻言穿了手術衣,接過秦禾遞過來的穿刺針,長達□□厘米,給高墜屍提抽血尿,技術科員舉著相機在一旁,指哪兒拍哪兒,每一個特寫都血肉模糊,因為死者是正面朝下砸車頂,整個面目全非,顱骨碎裂,腦組織外溢,別說內臟破裂,整個身子的長骨都碎了,實在慘不忍睹。

三個人忙到近六點,沒吃上夜宵,清理完出來,肚子餓得咕咕叫,去叫上值夜班的周毅吃早點。

殯儀館一大早就有安排火化的逝者,已經陸續來人上班了,周毅正跟同事聊起半夜接的那趟活兒,互相惋惜了小姑娘香消玉殞後,又輾轉同情起車主:“不過這車主也夠倒黴的,好端端停在底下,突然禍從天降。”

“可不嘛,簡直無妄之災,據說當時那車主就坐在車裏,突然有人墜樓,血濺得到處都是,估計都給嚇尿了。車頂砸下去好大一塊。”說到車,周毅幫忙搬屍體的時候還看過,“幾百萬的車,都是頂配。”

話聊到一半,周毅就被秦禾叫走了,坐方喻言的尼桑到不遠一家早餐店圍上桌,他們早上剛看完血淋淋的腦漿,幾個重口味絲毫沒受影響,叫了四碗豆腐腦,秦禾甚至還往自己碗裏淋了兩勺油辣子,紅白相間的拌了拌。

方喻言端來兩盤兒蒸餃,瞅一眼她的碗:“早上你吃這麽辣。”

秦禾起先嘗過:“這辣椒油基本沒辣味。”

方喻言往碟子裏倒醋,倒了四份餃子醋,分給大家:“沒辣味你也少吃點兒,北方本來就幹,上火不說,對腸胃不好。”

方法醫一片好心,秦禾剝著茶葉蛋,隨意點頭,結果一轉手,她又在自己吃的那盤醋碟裏舀了勺辣椒油。

方法醫臉色一木,周毅沒忍住笑,他說:“你別管她,她就這樣。”

不大點兒事兒,秦禾可能嘴上應著,上一秒還在認可你的話,下一秒卻仍舊我行我素,點頭答應就跟糊弄人似的,你說你的,她愛咋咋地。

周毅都習慣了,她就是一副我不妨礙你,你也別管我的死德性。

秦禾還自由散漫,除了必須賺錢糊口,工作勉強勤奮外,幹啥她都不積極,生活中極度散漫,而且懶惰,嗜睡,標準的混吃等死型人格。

方喻言還欲再說她兩句,被兜裏響起的電話打斷,他接起來,向警隊領導匯報了龔倩月的屍檢結果。

待掛斷電話,秦禾突然問:“你剛說死者叫什麽來著?”

方喻言咽一大口豆腐腦,回答:“龔倩月啊,怎麽了?”

秦禾驀地想起她從保時捷車座底下掏出來的那部手機,她當時掃了兩眼來電顯示,依稀記得就是龔倩月這個名字。

她回憶起車主蒼白的臉色,接過手機攥在手裏,半天沒接聽。

秦禾警覺過來,遂問:“聯系上死者家屬了沒?”

“還沒有。”

“打給王警官,告訴他,”秦禾戳了個蒸餃,在醋碟裏蘸滿辣椒油,說,“去審那位保時捷車主……”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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