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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決定還沒到真正的山窮水盡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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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決定還沒到真正的山窮水盡時。……

熹微的晨光裏, 太後身邊的掌事內官溫筠立在朝露殿門外靜候。

他帶來的宮人和北越使團中的兵士分成兩列,黑壓壓地站了一片。

“本王既做出了承諾,便自會遵守。”衛珩輕嗤一聲, “三皇子何至於如此多疑。”

此言一出, 北越的士兵立刻便騷動起來。

溫筠躬身行了一禮:“多謝王爺顧全大局。王爺請放心, 太後對阮姑娘甚為關心, 這兩日我也會仔細照料。”

“人交到你手裏, 該當如何,你要仔細掂量。”衛珩一字一頓道,目光別有深意地與他對視, “倘若她有半點閃失……”

“老奴心中自然有數。”溫筠微微頷首,轉向縮在衛珩身後的姑娘, 那雙古井無波的眼裏突然有了些許動蕩。

他輕輕地吸了口氣,咽下胸臆間湧動的酸澀,向著阮秋色伸出手:“走吧。”

乍見到門外這麽多人,阮秋色原本有些害怕,可不知為何,面前這瘦小幹巴的中年人卻又讓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是在哪裏見過呢?想不起來。

可這不應該啊。按說她的記性最是準確, 但凡是見過的人, 從來不會忘記的。

“楞著做什麽?”見阮秋色遲疑,衛珩牽起她的手遞了過去,“這便是來接你的人。”

阮秋色小心地握了握溫筠細長枯瘦的手指,回頭看了看衛珩,又向著溫筠問道:“您便是要教我畫畫的老師麽?美人哥哥說,您會畫好看的人像……”

“怎麽?我不像會作畫的樣子嗎?”溫筠問道。

“您的手指好硬。”阮秋色遲疑道,“我爹說,手對畫師來說比筆還重要, 須得好好保養……我爹的手可軟了。”

溫筠垂目看向自己展開的五指,指節突出,讓人想到虬曲的枝杈。他苦笑了一聲道:“你爹說得不錯。”

阮秋色立刻高興起來:“那當然。我爹可是書畫狀元阮清池,他很厲害的。”

便是心堅似鐵的寧王大人,此刻也不由得將目光別向一旁,避過了溫筠面上的神情。

“阮阿秋,到了那邊要聽話。”衛珩捏了捏阮秋色的臉蛋,“本王過兩日便來接你。”

阮秋色懵懵懂懂地扭頭看他:“美人哥哥,我晚上不能回來住嗎?”

只是學畫倒沒什麽,要在陌生的環境過夜,還是讓她有些不安。

“你爹說,只有這樣封閉式的教學,效果才最好。”衛珩在正主面前扯起謊來似乎也毫不心虛,“倘若你乖乖的……”

他頓了頓,一時卻想不出什麽能給的承諾。

畢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兩日後他們需要面對的局面,兇多,吉少。

“美人哥哥,”阮秋色扯了扯衛珩的袖口,甜甜地沖他笑起來,“只要我乖乖聽話,你就要來看我,好不好?”

看著她與從前別無二致的笑臉,衛珩只覺胸腔裏的空氣都稀薄了幾分,在心尖漫溢出一陣澀痛。

他把逐漸上湧的苦澀壓在舌根,低低地應了聲“好”。

***

送走阮秋色,仍有千頭萬緒的難題等著解決。衛珩坐在桌案前思忖片刻,索性挑出了最簡單的一個:“時青的傷勢如何了?”

“回王爺,昨夜傅太醫看顧了半宿,勉強吊住了性命。”身側的暗衛答道,“人還昏迷著。傅太醫說他已經盡力,是生是死端看這三兩日能不能醒過來。”

“那就當他是死了,喚傅宏回來吧。”衛珩神色平靜道,“從今日起,你便是千機營新任統領。”

那暗衛一楞:“可是……”

“時青沒提醒過你們,本王不喜歡話說兩遍?”衛珩擡眉冷冷地瞥他一眼,“他傷重至此,便是醒了恐怕也是半殘之身,如何堪當重任?”

“王爺恕罪。”暗衛忙道,“那時統領……時青該作何安置?”

“一般傷員該怎麽安置,也要本王教你嗎?”衛珩不悅道。

“……王爺恕罪。”

那暗衛應得有些勉強,蓋因時青素日待他們寬和,亦是所有暗衛心向往之的標桿。況且他伴寧王多年,到了卻落得如此下場,如何能不叫人齒寒。

“對了。”衛珩似是突然想起什麽,隨口說了一句,“本王依稀記得,時青在蒔花閣裏有個相好的女子,不如送他去見上最後一面罷。”

“蒔花閣?”暗衛不由得一驚,“時統領竟……”

“不是什麽光彩事,你挑些可靠的人,親自去辦。”衛珩道,“本王畢竟與他主仆一場,不想聽到掌事會在此事上多嘴。”

“是。”那暗衛再無暇顧及沈穩持重的時統領同煙花之地多麽格格不入,領了命令便匆匆走了。

解決完頭一件事,衛珩擡手按了按眉心,緩慢地呼出一口氣。

這不是萬全之策,可他沒有時間為時青籌劃更多了。蒔花閣的掌事是阮清池的故交,這些年待阮秋色與雲芍也是真心實意,想來是會盡力相幫。

至於時青能不能扛過這幾日,掌事會那邊會不會發現他這個主人徇私,都禁不得細想。

正沈思著,卻聽見有沈重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世子,您慢些走……”

裴昱的副官一疊聲的勸阻也沒能攔住他的腳步,衛珩擡眼去看,只見裴昱單手拄著根拐,大步邁過了門檻。

昨夜裴昱中了兩箭,一箭在右肩,一箭在左腿,所幸沒有傷及要害。只是他這樣大開大合地走路,腿上的傷處隱隱崩裂幾分,包裹傷口的絹紗上沁出了血色。

要是從前的衛珩見他這樣,一定會諷刺一句:“腿不想要了?”

然而此刻的衛珩只是嘆了口氣,起身想扶他坐下。

裴昱卻站著不動,雙目死死地盯住衛珩,眼底透著猩色:“昭鸞的屍身……真的找到了?”

衛珩在他絕望的眼神裏輕輕點了點頭。

“表哥你……親眼看到了?”裴昱喃喃道,“不對,你不是見不得屍體的嗎?而且你說過昭鸞還活著,你說賀七他們還沒找到她,我也派人日夜巡視,沒道理、沒道理會……”

“那屍身被泡得腫脹不堪,但昭鸞公主瞳色與常人有異,因為這個才確定了屍身的身份。”衛珩沈聲同他解釋,“那一夜賀七的人必定沒能置公主於死地,否則我們當晚便會找到公主的屍身。按照長風殿中的鞋印,本王推測公主還活著,而她一直下落不明正印證了這個猜測。但其實還有一種可能……賀七的人在第二日便找到,並殺害了公主。”

“然後呢?”裴昱茫然地睜大了雙目,“既然找到了,為何屍體昨夜才出現?”

“他們在等屍體腐化,腐化到無法判斷死亡時間的程度。”衛珩道,“以如今的時節,屍身在水中二三日便會腫脹得難以辨認。”

”如此一來,一切都說得通了。為何你率領眾多兵士,搜遍了三江兩岸的每一寸,仍然找不到公主的下落;而昨夜賀七設下圈套,恐怕也是為了誘使你帶走巡邏的精銳,這樣才能渾水摸魚,讓公主的屍體自然而然地‘現身’……”

“……別說了。”

裴昱的身體頹然地一晃,全憑副官上前攙扶才勉強站住。濃烈的絕望將他五臟六腑啃噬得生疼,用盡力氣才從齒縫中擠出一句:“別說了,表哥。”

衛珩便也住了口。其實這真相很容易便能推知一二,奈何他關心則亂,滿心只想著公主還活著的可能,而不願去想更壞的結果。

“表哥你說,我是不是受了什麽詛咒啊。”裴昱垂首看著自己掌緣那道深深的齒痕,那竟然成為了昭鸞留給他唯一的紀念物。

他話音輕得有些含混:“和我扯上關系的女子,怎麽都落得這樣慘烈的收場?”

衛珩嗤笑了一聲:“本王又比你好到哪裏去?”

倘若不是因為他,阮秋色又何至於接二連三地陷入險境,而今竟到了記憶全失,行將亡命天涯的程度。

“對……你和表嫂的事情還沒有解決。”裴昱忽然回過神似的,“你們逃吧!我可以幫你們,再加上你身邊的那些暗衛一定能成!你們可以逃到塞外隱居,或是向東渡……”

“你省省罷。”衛珩斬釘截鐵地打斷道,“公主遇害是危及邦交的大事,舅父可只有你一個兒子,可禁不得再折騰。”

“可是你和表嫂又何其無辜,憑什麽要承擔不屬於你們的罪責!”裴昱憤然,“左右我沒什麽顧念的,若能成全你們……”

“落入旁人圈套是本王的疏忽,本王認了。”衛珩說得平靜,“至於阮秋色,本王會設法送她出宮,讓人護她一生安全無虞。”

裴昱聽出他話裏不祥的意味:“可你怎麽辦?你就這樣束手就擒嗎?”

衛珩沈默了片刻,才道:“不,我們還有一日半。”

還沒到真正的山窮水盡時。

裴昱直直地與他對視:“你打算怎麽做?”

衛珩卻沒立刻回答。他目中難得多出幾分舉棋不定的神色,避不開裴昱探究的視線,索性閉上了眼。

“這個案子倘若還有什麽線索,那一定在昭鸞公主的屍體上。”

衛珩說得很慢,仿佛這樣便能從這句話中的每一個字裏汲取些力量來說服自己。

“本王必須親眼看看那具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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