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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哥哥“背地裏罵人,可不是君子所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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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哥哥“背地裏罵人,可不是君子所為啊……

阮秋色使人開心的本事的確強過那清心丸許多, 然而也只讓衛珩連日以來緊繃的心境松弛了片刻。

裴昱已經帶人搜尋了兩天兩夜,卻沒找到絲毫昭鸞公主留下的蹤跡,這說不通。

倘若公主已然身亡, 在如此密集的搜索之下, 屍身早該被發現才對;而倘若公主果真如他所料, 自行跳入江中得以逃脫, 也必定會留下些痕跡——近日多雨, 江邊堤岸濕濘不堪,在夜裏慌忙逃生的人,根本無法掩飾足跡。

從那宦官羅有德入手, 亦可以說是一無所獲。倘若時青的推測為真,他們的處境只會更加不利。

“賀七那邊查得如何?”衛珩沈思良久才問。

從羅有德身上查不出什麽, 便只能從那日溯水而來的匪徒身上入手。原以為要大海撈針,好在阮清池那夜曾提到過,太後最近似是與賀七有些聯系——也對,敢進入皇家園林謀害公主,的確是朱門能做出的手筆。

時青搖了搖頭:“自打從青州回來,暗衛們便四處探查賀七的下落。倒有幾次摸到了他們交易的蛛絲馬跡, 可賀七行事謹慎, 始終未能將其擒獲。賀七最後一次露面是在蜀中,就在秦五落網之前。此後便一直蹤跡全無……”

“昭鸞公主一案是沖著本王來的。這麽大的動作,又勾連了太後,賀七非得親自出面不可。”衛珩食指輕點桌面,“他一定就在京城。”

“這幾日暗衛已將京中排查了一遍,暫未發現賀七等人的蹤跡。”時青回道,“不過朱門在我朝根系錯雜,想來也有藏匿的法門。若要細細篩查, 總得需要二三日的工夫。”

衛珩周身後仰,緩慢地嘆出口氣:“可我們沒有二三日了。”

五日之期已經過半,敵人卻仍全須全尾地隱匿在黑暗處蟄伏。他們仿若被困在燈燭之下的蟲蟻,眼見燭液緩緩滑落,不多時便要落在頭頂,將自身熔進一片滾燙與窒息之中。

懸而未決,最是焦灼。

“罷了。賀七那邊繼續查,也得想些別的辦法。”衛珩沈聲道,“叫阮清池過來一趟。”

***

阮秋色蹲在院墻邊的梧桐樹下,百無聊賴地觀察著枝頭的鳥雀。

美人哥哥總說要與侍衛哥哥商量大事,將她打發來院子裏自己玩耍。這院子不大不小,在裏面悶了兩天,實在是有些無聊。

兩日沒有見爹,還覺得怪想他的。也不知爹什麽時候才能再來看她——在阮秋色的記憶裏,還從沒跟阮清池分開過這麽長時間。

正亂七八糟地想著,忽然聽到不遠處的院墻外邊,傳來一聲不輕不重的口哨。

那口哨的聲調莫名有些熟悉,阮秋色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循聲跑過去,只見頭頂處院墻磚石缺了小半塊,露出個不大的洞口,又一聲口哨便自洞口那端傳來。

她踮腳去瞧,正對上一雙盛滿笑意的眸子。

阮秋色眨眨眼睛,確定自己並不識得院墻那頭彎著腰同她對視的年輕男人。美人哥哥說過,這院子外面是有壞人的,所以不能隨便出去,倘若遇到陌生人,也不能搭話。

不過眼前這大哥哥總讓她覺得有些熟悉,他長得也挺好看,應該不是壞人吧?

阮秋色猶豫了一瞬,還是軟軟地問了一句:“你是誰呀?”

那人目中有一閃而過的怔忡,思量了片刻才道:“我是你朋友的哥哥,受他之托,過來看看你。”

朋友?哥哥?

阮秋色的朋友可不少,平日裏常串門子。可她掰著手指想了半天,也沒想出自己哪個朋友家裏有這麽好看的哥哥。

“我那弟弟還說你頂講義氣,倘若知道你個小沒良心的已經把他忘了,一定會傷心的。”那人看她皺著苦思冥想的樣子,誇張地嘆了口氣,“他說你們從前經常隔著墻一起玩耍,方才那口哨還是你教他吹的……”

“啊……是小豬!你是小豬的哥哥!”阮秋色眼睛一亮,指著他叫出了聲,“可你們長得一點也不像,我當然認不出來了。”

她記性最好,怎麽會忘呢?小豬是她前年才認識的朋友,他生了病,腫腫胖胖的,只能待在家中的院子裏,隔著墻同她說話。

賀蘭舒瞇著眼沖她笑了笑,沒去糾正她當年的誤聽:“嗯,我是小豬的哥哥。小豬如今還在養病,等他徹底好了,便會和我很像很像的。我叫賀蘭舒,舒服的舒,你可以叫我舒哥哥。”

“喔,小豬說他生病之前長得很好看的,原來他沒有騙我呀。”阮秋色恍然大悟地喃喃,又回神道,“哥哥,你要不要進來跟我說話?隔著墻多奇怪呀。我去跟美人哥哥說說,他會同意你進來的……”

“現在還不行。”賀蘭舒搖了搖頭,四下裏看了一眼,隱隱可見西林苑巡邏的隊伍已行至不遠處,“我該走了。”

“這就走了嗎?”阮秋色有些失望,“你還沒跟我講講小豬最近怎麽樣了呢。”

侍衛們踢踏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賀蘭舒無暇解釋,只留下一句“吃晚飯的時候,我會再來找你”,便轉身離開了。

***

阮秋色在外頭玩了半晌,一進門便拿了紙筆,坐在餐桌邊描描畫畫,竟也不去黏著衛珩陪她玩。這安安靜靜的模樣反叫衛珩有些不習慣,便走到她身後去瞧。

畫上是個胖乎乎的小男孩,瞇著眼睛在笑。

衛珩看她落下最後一筆,這才在她身側坐下,隨口問道:“阮阿秋,你畫的是何人?”

“是小豬呀。”阮秋色將那畫紙立起來欣賞片刻,還吹了吹未幹的磨痕,這才捧到衛珩面前獻寶,“美人哥哥你看,這是我給小豬的禮物。小豬的哥哥要來看我,我就可以拜托他哥哥把禮物捎回去給他啦。”

“小豬?”衛珩古怪地睨她一眼,只當她自己在編故事玩,“小豬的哥哥,莫非是豬八戒嗎?”

“不是不是,小豬的哥哥長得很好看的!”阮秋色杏眼圓睜,認真地同他解釋,“小豬是我的好朋友,我們有兩三年沒有見了。他身體不好,不能出門,所以托他哥哥來看我。”

衛珩頓時警覺:“看你?什麽時候?”

無怪他詫異,眼下西林苑守衛尤為森嚴,按說絕沒有讓外人混入的可能。

“晚飯的時候就會來的。”阮秋色說罷,長長地打了個哈欠。這幅不甚精美的小畫花去了她不少精力,一時便犯起了困。

她晃晃悠悠地站起身子,走到桌邊的軟榻上躺下:“美人哥哥,我要睡午覺啦。”

衛珩追問道:“你仔細跟本王說說,那‘小豬的哥哥’是怎麽回事?”

“我睡覺了……”阮秋色努力睜開眼睛,含含糊糊地咕噥了一聲,“我已經睡著了……”

衛珩本想再問,見她困得上下眼皮打架,也不再勉強。

罷了,她口中的“小豬”究竟是何人,自有別處可以打聽。

***

“王爺大張旗鼓地把我傳喚來,就是為了問這小男孩是誰?”

阮清池捏著那張薄薄的小畫,無奈之餘幾乎覺得有些好笑。方才衛珩光明正大地差人去太後行宮裏,說要提他來審,不出意料地觸了太後的逆鱗,差點鬧到皇上前來主持公道——怎麽可能就為這點小事?

衛珩卻不理他的質問,只淡聲說了句:“她說這孩子叫‘小豬’,你可記得?”

“小豬……”阮清池瞇著眼睛思量片刻,“好像有點印象。怕是我們住在蜀中時,鄰人家的孩子。聽她說那孩子身體有恙,平日裏從不出門,我也沒見過,只知道長得白白胖胖,想必就是這畫上的樣子。”

“那這孩子可有兄長?”衛珩接著問。

“這我就不清楚了。我記得那孩子是和祖母一起生活,家人都在外地做生意,沒怎麽見過。”阮清池道,“怎麽,阿秋說他有哥哥?”

衛珩點了點頭:“她說這‘小豬’的哥哥要來看她。”

“這孩子定是又在說胡話。”阮清池輕笑一聲,“她小時候愛看話本,嘴裏真真假假,總摻著書裏的故事,倒也不必當真。”

他說罷又仔細瞧了瞧手中的畫。這畫線條流暢,人形卻抓得不是很準,比起阮秋色後來所作的精美人像,只能勉強稱一句稚拙可愛。

“人失了記憶,畫技也會一並丟了嗎?”阮清池低聲喃喃,“我原以為繪畫是和騎馬、鳧水一般的技藝,便是腦中遺忘了,身體也會記得。”

衛珩聞言,沒好氣地哼了一聲:“眼下阮秋色的記憶還不到十歲,正在你失蹤之前。聽說你從前只畫山水,從不繪人,怕是沒教過她畫人的技法吧?”

“人像……也是畫過的,卻不是在阿秋面前。”阮清池不知想起了什麽,低低嘆了口氣,“這麽說來,阿秋畫人的手法,都是我走之後,自己一點一點鉆研出的。想來是怨我不告而別,連我教過的山水畫藝也要棄個幹凈了。”

她不會。衛珩心道。心懷怨懟的人,合該長成如他一般陰郁沈悶的性子。而阮秋色明朗鮮活得像只鳥兒。

“倘若她對你有怨,怕是不會放任自己變成十歲的孩童。”

阮清池有些不解:“王爺是何意?”

“本王只是覺得,她的記憶退回到十歲之前,或許是因為這時候的她過得最幸福。”衛珩的目光輕柔地劃過不遠處小姑娘安恬的睡容,“她跟本王說過,那時她爹很疼她。”

阮清池沈默良久,才苦笑一聲,半真半假道:“不愧是熟谙百餘種酷刑的寧王,便是安慰人的話,也能說成往人心裏捅刀子的效果。”

“本王可沒工夫安慰你。”衛珩不鹹不淡地哼了聲,“好了,閑事說完,該說正事了。先前讓你盯著太後,這兩日可有什麽值得聽的消息?”

阮清池思量片刻才道:“王爺讓我留心太後是否與外界有消息往來,這倒是沒有。不過……昨日太後與皇上吵了一架。”

“哦?”衛珩挑了挑眉,並不覺得意外,“皇上終於受不了太後幾次三番地摻和政事了?”

“那倒不是。”阮清池道,“說起來這場架是太後主動去找皇上吵的——太後認為皇上在公主一案上對王爺過分縱容,在人證確鑿的情況下,立即將阿秋定罪,才算是給了北越使團交代。”

“說得也在理。”衛珩竟然點頭,“那又為何吵了起來?”

“皇上認為此案存有疑點,與其讓阿秋不明不白地抵命,不如讓王爺查個明白。倘若真能找到公主,對於北越才是最好的交代。”阮清池道,“二人相持不下,太後情急時便脫口說了句,‘這除掉寧王的機會千載難逢’,才讓皇上動了肝火。”

衛珩低笑了一聲:“她竟這麽著急嗎?這便更讓本王確信,公主的屍身遲遲未現,亦是在他們的計劃之外。”

“我倒有一點想不明白。”阮清池道,“倘若你的存在對皇上有所威脅,為何皇上對你如此維護?而若是你的存在威脅不到皇上,太後又為何對你如此忌憚?”

皇上總不至於是和他那個不爭氣的女兒一般為美色所迷吧?

“本王又不會讀心,怎麽知道別人的想法。”衛珩輕飄飄地瞥他一眼,“況且皇家密辛,便是知道,也不能說與你聽。”

***

天色昏沈下來,轉眼又到了晚膳的時辰。

“王爺,傳膳的宮人已經等在門外,是否讓他們進來?”時青問道。

衛珩點了點頭,伸手去撈榻上酣睡的人兒:“阮阿秋,起來吃飯。”

阮秋色睡得迷迷糊糊,被他搖了搖肩膀,懵了半晌才揉著眼睛坐起來。人雖然醒了,四肢卻還軟綿綿的,便很自然地伸手去夠衛珩的脖頸,要讓他抱。

這還是阮秋色失憶之後,頭一次同他如此親昵。衛珩怔了怔,任由她暖烘烘的身子偎進自己懷裏,忽然覺得心神在一瞬間徹底松弛了下來。

“阮阿秋,你爹沒教過你‘防人之心不可無’嗎?”他抱著小姑娘在餐桌旁坐下,這才點著她的鼻尖道,“以後不能隨便讓人抱你,尤其是男人。”

“這個爹爹教過的。”阮秋色眨巴眨巴眼睛,認真道,“也不是隨便什麽人我都給抱的,因為你是美人哥哥,我才讓你抱的。”

“這又是什麽道理?”衛珩睨她。

阮秋色抿抿唇,像是有些不好意思,並不答他的話。她坐在椅子上扭了扭,探著身子去瞧門外:“小豬的哥哥說了晚飯時來看我的,怎麽還沒到呢?”

門外只有傳膳的宮人,手裏端著一道道冒著熱氣的菜肴魚貫而入,不一會兒便擺滿了桌子。

衛珩看出她轉移話題的意圖,也不拆穿,只笑著回她:“這裏是守衛森嚴的皇家行宮,他怎麽會說來就來?”

方才聽阮清池講過那“小豬”的始末,衛珩篤定阮秋色口中“長得好看”的小豬哥哥只是她幻想出的人物,便又打趣道:“除非啊,他真是天蓬元帥的化身……”

話沒說完,卻聽到身側布菜的宮人哼笑了一聲:“王爺做人可有些不講究。”

循聲望去,只見一身內侍裝扮的賀蘭舒放下手中的托盤,挑眉乜了他一眼,拖長了語調幽幽道:“背地裏罵人,可不是君子所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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