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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生天(新增600!) 青州案終於塵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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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珩覺得, 自己的心跳都停了一瞬。

他看得出阮秋色這一撞有多決絕。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又快又狠地迎向刀鋒,半點後路也沒留給自己。

賀七手裏的匕首吃了些力道, 立刻便陷了半分在她皮肉裏, 割開一道幹凈利落的口子。

他顯然沒料到阮秋色會有此動作, 本能的反應快過了念頭, 手心一緊, 下意識地便將匕首向後撤去。他只撤了不過半尺的距離便反應了過來,然而還是慢了。

訓練有素的暗衛只需瞬息便可占得先機。說時遲那時快,一枚輕小的暗器自門口射向賀七持刀的右手, 他狼狽地避過,阮秋色已經被飛掠而至的衛珩扯過, 牢牢地護在了身後。

三四道暗色的身影迅速從門窗而入,襲向賀七。賀七疾步退至屏風之後,烏頭飛身上前,與暗衛們纏鬥在一起。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直到此時,阮秋色頸上的鮮血, 才順著刀口緩緩地流淌下來。

“王爺, 擒賊先擒王,抓到了賀七,我們的困局也就解了!”她緊張得覺不出痛來,只扯著衛珩的袖子急聲道。

衛珩的臉色陰沈得可怕。他一言不發地盯著阮秋色頸上的傷口看了半晌,確認她只是被劃破了皮膚,才從袖中掏出塊絲絹,折了幾折,在她頸上纏了一圈。

屋內打鬥熾烈, 他卻看也不看一眼,仿佛整個空間裏只有他們二人,眼下也沒有比給那絲絹打結更重要的事。

阮秋色垂著眼睛,可以看見他修長白皙的手指上下翻飛,捏著絲絹的力道極緊,指尖都有些發白;而繞著她脖頸的力道卻很輕,仿佛羽毛落在皮膚上,唯恐碰疼了她。

“王爺……”阮秋色覷著衛珩臉上森然的冷意,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指,喏喏地安撫,“我沒事的……我知道賀七定不忍心殺我,而且這傷口也不疼的……”

衛珩看也不看她一眼,系好了活結,便將手從她指尖抽了出來,背過身去觀戰。

賀七無疑是自負的,否則也不會任由他的人手控制了這艘船,好讓他到岸邊,親眼見證自己的失敗;可作為朱門一主,賀七又定然是謹慎的,不會只在船上留一個手下來保護。

屏風後傳來一陣“咯咯”作響的聲音,像是賀七啟動了什麽機關。一名暗衛上前將屏風踹倒,後面的玄機便顯露出來——地面上有一個三尺見方的暗道,直通向艙底。

賀七站在暗道入口後面,看著原本藏在艙底的侍衛們一個接一個地走了上來。

果然,這就是賀七給自己留的後路。

艙底藏著的人至少有十幾名,衛珩心裏清楚,他帶來的暗衛支撐不了多久。

正當此時,岸上突然傳來一陣兵戈相接之聲,距離這艘船越來越近。衛珩凝神細聽,正聽見了時青的高呼之聲:“王爺!胡坤倒戈,我方死傷慘重,護駕來遲,請王爺恕罪!”

從燕州調集的兵馬折損了七七八八,只有時青與七八名暗衛,並幾個武藝高強的好手聚攏成圈,敵人一時難以攻破,便在岸邊僵持了許久。等看到了賀七的船,方知衛珩已到了岸邊,才從人海中殺出條血路,來護主人逃離。

眼下只有兩條路可選,要麽留在船上,生擒賀七來要挾他的收下;要麽由暗衛們護著,從外面數千名兵士間拼殺出去。烏山腳下還留了些援軍,只要趕到那裏,便無安全之輿。

時青他們是暗衛中的佼佼者,賀七的手下亦不會弱,姑且能算勢均力敵。然而他們方才耗費了不少體力,對上朱門高手,應該只有二三成勝算。

相較之下,暗衛們武藝精湛,面對普通的士兵猶如砍瓜切菜一般,縱然外頭敵軍眾多,要逃出生天,也該有五六成把握。

若是他孤身一人,便是前者勝算小些,他也定要賭上一賭。畢竟生擒賀七的機會只有這一次,若是放虎歸山,今後若再想擒他,想也知道會有多難。

然而他並不是孤身一人。

衛珩沒有猶豫,扯著阮秋色便向外沖去。

有船上的暗衛斷後,這一路暢通無阻。剛下了船,時青一行人便圍了上來,將他們護在中間,就要向岸上兵陣的薄弱處沖去。

直到此時,衛珩才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

屍體。

這一路沖將出去,只能踏著無數的屍體前行,若他驚恐發作,無疑會成為一行人的負累。

“王爺,你用這個蒙上眼,”阮秋色也想到了這一點,忙將頸上的絲絹解下來遞給衛珩,“我拉著你走。”

她頸上的傷口不深,這一會兒工夫已經止住了血。衛珩卻並不答,顯然還在為她方才莽撞沖動的舉動生著氣。

時間緊迫,阮秋色踮起腳尖,飛快地用絲絹另一面縛住衛珩的眼,見他沒掙開,才放心地牽起了他的手。

廣闊的灣岸上士兵密密麻麻,半是胡坤的人手,穿著青州守軍的軍服,另一半服飾雜亂,應是朱門的部下。

時青沖在前面,手起刀落,拼出一條前行的血路。一行人疾步向前,聚攏過來的人群烏壓壓的,像是沒有盡頭一般。

阮秋色拉著衛珩的手,目不斜視地盯著時青的後背,跟著他向前跑。不時有溫熱的液體濺在她臉上身上,她知道是血,不敢去瞧,亦沒有時間去擦。戰場的殘酷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饒是她不敢去瞧,也知道周遭倒下的一具具屍體會是怎樣的慘狀。

敵人的數量太多,暗衛們身上也漸漸多了許多傷處,前進的速度放緩了些。前方的人群至少綿延出數十丈,阮秋色察覺到時青後背一僵,砍殺的動作有些滯澀。

衛珩眼前一片黑暗,其餘的感官便更加敏銳。察覺到阮秋色手心的力道加大了幾分,立刻便覺察出她的擔憂。又聽見時青喉間忍不住洩出的低吟,便知道他腹間的傷口又崩開了。

敵方的兵士顯然也看出了時青面上的痛色,原本畏怯不敢上前的,也都蜂擁而至,全力合攻他一人。前行的隊伍一旦停下,便是將薄弱之處盡數示人。沒過多久,阮秋色身側的暗衛亦是力有不支,原本密不透風的保護圈硬是被撕開一道口子。

阮秋色眼底驚惶失措,看著全力維護他們的暗衛接連被砍傷,更有幾個倒在地上,急得鼻腔裏酸澀難言,拼命才忍住淚意。她亦不願將自己的恐慌洩露給衛珩,因為他在這橫屍遍野的景象間,一定是極為難受的。

時青在前方殺紅了眼,仍有兵士源源不斷地湧將上來。暗衛們的保護已然十分松散,阮秋色拉著衛珩,跟在時青身後左右躲閃,一時不察,在她背後,有個人影正悄悄靠近。

衛珩身處黑暗之中,敏感地覺出一道刀風揮向了身側的女子。阮秋色也察覺了出來,回頭便看見一道寒光,卻來不及閃避。

驚懼難言之中,眼前一暗,卻是衛珩旋身擋在她背後,將她整個身子按在了自己懷裏。

暗衛們看見這一幕已是為時已晚,縱然全力撲了過來,卻攔不住更快的長刀。

“不要——”

阮秋色喊得聲嘶力竭,整個世界卻驟然安靜下來,連她自己的聲音也聽不到。那三尺長刀如同惡鬼一般,一寸寸地向著她愛的人襲來,可她身體僵硬,一動也不能動,只能任由衛珩將她抱在懷裏,用自己的性命護著。

短短的一瞬間,長得卻像百年。因為那刀刃每一寸的迫近,都像是淩遲在她心口上,痛不欲生。

耳邊突然傳來一聲清嘯。

滅頂的絕望之中,一枝箭羽破空而來,裹挾著剛猛的力道,從阮秋色頭頂掠去,又擦過衛珩耳際,直直地沒入執刀的士兵眉心。

力道之大,直射得那人身體後仰,重重地被釘在了地上。

阮秋色楞楞地看著眼前這一幕,腦海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接二連三的箭雨紛然而至,他們周遭的士兵茫然地倒下,敗退,方才還密不透風的包圍頓時空出了一片。

她有些不敢相信,怔怔地眨了幾下眼,這才回頭看見,遠處有一人昂然坐在高頭駿馬之上,身後是烏壓壓的一片騎兵。那人雄姿英發,意氣飛揚,一如當年她在人群中看到的模樣。

裴昱打著馬,不疾不徐地行至他們身前,長長地舒了口氣。

“能讓我這表哥為愛走鋼索,連性命都不顧,”他坐在馬上,看著阮秋色笑道,“表嫂,你本事不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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