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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交頸 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這種艷情話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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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秋色覺得眼前的場景有種莫名的熟悉感。

她稍加回憶就反應過來, 衛珩方才說的那番話,她在那本《風流王爺俏女官》裏原原本本地看到過。

話本裏寫的是,心機小姐給那風流王爺下了媚|藥, 又讓丫鬟將自己與王爺鎖在一間房裏, 原想著生米做成熟飯。沒想到王爺守身如玉, 拼著最後的力氣打暈了她, 又破窗而出, 闖進了小女官的屋子裏。

然後王爺紅著眼睛走向了小女官的床榻,說:你現在不走,就再也走不了了。

作為艷|情話本的女主角, 小女官能走嗎?

必須不能啊!她不僅沒走,還義正言辭地回答:王爺, 你看起來很不舒服的樣子,我怎能放你一個人在這裏?

話本寫到了這裏,是配了頁插圖的。

那畫面太美,阮秋色不敢細看。

衛珩說完那幾句話,眼中最後一絲清明也消失了。他渾身脫力,背靠著巨大的書架, 滑坐在地。

阮秋色腦中警鈴大作, 顧不上去想衛珩誤中春|藥的合理性,三下五除二便在心裏做好了打算:“王爺保重,我……我出去幫你叫人!”

她說著便拔腿就跑,沒看到衛珩的雙手緊握成拳,卻發不出一點聲音阻止。

樓梯上漆黑一片,阮秋色有了剛才絆倒的教訓,便用手扶著欄桿往下走,一邊走, 一邊回想起方才上樓的時候,衛珩牽著她的手,她心裏不是不歡喜的。

方才在樓上,她想到那話本,心裏的第一個念頭也並不是害怕,而是一點自己很不想承認的,隱隱約約的……悸動。

阮秋色腦子裏全部的三綱五常,全拎出來抖落抖落,可能也沒有半兩重。加上她既沒打算過嫁人,也沒打算過守身至死,若真要去幫衛珩解了燃眉之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只是她再隨性灑脫,也覺得這種事還是要兩情相悅。眼下衛珩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她不想倒貼上去,更不想把事情搞得更覆雜。

阮秋色心亂如麻地跳下最後一階樓梯,沖到了樓門口,擡手一推,沒推動。

她簡直想爆一聲粗口。

這門、被人從外面鎖上了!

什麽情況?!

阮秋色死命地拍門,又大聲叫人,等了半晌,也沒有人過來。

樓上是眼看就要獸性大發的王爺,面前是緊鎖的大門,阮秋色置身於這樣尷尬的情境中,覺得自己一定是被那本淫|書詛咒了。

不然她何德何能,能得到這種艷情話本女主角的待遇!

她站在原地思考了片刻,只能回身上樓,去與衛珩商量。

“王……王爺。”阮秋色站得離衛珩有一丈遠,“樓門被人鎖上了,我們都出不去。”

見衛珩沒有反應,她咽了口唾沫,繼續說道:“請王爺再忍耐片刻,時青看我們一直沒回去,應該會找來的。”

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我知道王爺現在一定難受的很,但一來咱倆不太合適,二來……”

阮秋色掃了一眼走道盡頭那具額頭上插著刀的屍體:“這地方……終歸也是不太合適的。”

衛珩沒有吭聲,只是以身體做出了回答。

他直接倒在了地上。

阮秋色覺出哪裏不太對勁了。

她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看他,就看見昏暗的燈光裏,衛珩蜷縮在地上,唇上褪盡了血色,如紙一般蒼白。他緊咬著下唇,渾身不住地顫抖著,像是承受著巨大的痛苦。

阮秋色吃了一驚,趕忙拿下了他臉上的面具,就見他雙目緊閉,額上全是豆大的汗珠。

“王爺你怎麽了?”阮秋色慌得不知道該怎麽辦,只好推了推他的胳膊,在他耳邊疾聲問著。

衛珩沒有回答,他似乎聽不見她問話,只將身體又蜷縮得緊了些。

阮秋色後知後覺,才意識到眼前的一切與那些旖旎春情沒有半分關系。她擡頭看了看端坐在椅子上的那位秘書監的屍體,腦中隱隱串起了一條線來。

他們過來看到屍體時,他額上的血才流下來,兇手應是剛剛才殺的人。

這秘府門上有三道鎖,那宮廷侍衛開了半天才全都打開。兇手若想提前潛入,難度應該不小。

更有可能的是,那兇手在他們進來之後,才想辦法解決了門口的侍衛,跟在他們身後潛了進來,又趁著他們耽擱在樓梯上的工夫,想了什麽辦法,先他們一步,進來殺了人。

而當他們看到屍體時,那兇手已經悄悄離去,又鎖上了門。

阮秋色又急又怕之下,竟覺得自己的思路從未有過的清晰。

那麽衛珩突然失控倒地,是為什麽呢?難道兇手給他下了毒?

阮秋色想起自己中過那吊死鬼的鉤吻之毒,趕緊伸手去探衛珩的脖頸。

他頸上也是一片滑膩的汗水,入手只覺得冰涼。阮秋色按住了衛珩頸上的主脈,探到他的心律跳得極為不穩,時快時慢不說,連強弱也波動極大。

此案的兇手擅長用毒,萬一給衛珩也下了蠱可怎麽辦?

阮秋色徹底慌了。她搖動衛珩身體的力氣又大了些,甚至擡手去拍他的臉:“王爺你醒醒!你醒醒啊!”

“開門……”衛珩眉心皺得很緊,從齒縫間擠出了破碎的字句,像是做了噩夢的囈語,“開門啊……”

他聲音細小,阮秋色附耳到他唇邊,才聽清了只言片語,她急的眼淚都要出來了:“現在開不了門啊王爺,你醒醒,我們才能想辦法出去啊!”

衛珩的身體微微一動,突然開始劇烈地抽搐起來。

他雙手按著太陽穴,牙關緊咬,似是已經完全失去了神智,只是不住地抽搐著,口中擠出一兩個簡單的音節。

阮秋色用力想按住他,又貼近了去聽他在說什麽,只斷斷續續地聽到了“不要”,“開門”這樣的字眼,她看衛珩發作得越來越厲害,知道這樣下去不行,便咬咬牙,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去想還能做些什麽。

這幢高樓蓋得密不透風,除了大門這一處出入口,每層只餘一個氣窗,比人頭大不了多少,她是肯定爬不出去的。

她伸手去衛珩身上摸索,檢查他身上帶了什麽東西,若是有傳信用的工具,或許還有一線生機。雖然這宮苑荒僻,但若時青他們警覺一些,不是沒有可能看到。

就著昏暗的燈光,她翻遍了衛珩袖裏和胸前,最後在他腰封裏找到了一個細細的金屬小圓筒。

她直覺這東西可以用來發信號,卻不知道該怎麽用。便俯身在衛珩耳邊叫他:“王爺,王爺快醒醒,醒一下下就好,告訴我這東西怎麽用啊!”

衛珩喉間溢出了一聲低喘。他身體的抽搐漸消,阮秋色剛覺得松了一口氣,就聽到他的喘息聲有些異常。

粗重,吃力,似乎每一次呼吸都要用上全身的力氣。阮秋色見過哮喘病人發作的樣子,竟覺得此刻的衛珩與他們無異——只有喘不上氣的人,才會有這樣的呼吸聲。

她心下大駭,握著那小圓筒的手都抖抖索索起來。她低頭費力去扭那圓筒,看見自己的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手背上。她的手暴露在空氣裏好一陣子,已經凍得有些發僵,眼淚落在上面,只覺得滾燙。

可她剛才伸手摸到衛珩的皮膚,比她的手還要冷上幾分。

到底該如何是好啊。

衛珩吸進了長長一口氣,弓起的身子驟然舒張,緊閉的眼睛大睜開來,卻失去了焦點,只空洞地睜著,目視著天花板,又像是在看很遠的地方。

他眼裏血絲遍布,盛著滿滿的痛色。那痛苦無處安放,最終隨著眼淚,從眼角溢了出來。

“會死的……”他聲音啞得連不成句,全是無助與驚惶,“你會死的……”

阮秋色吸了吸鼻子,覺得胸腔裏一片酸澀。她不知道衛珩想起了什麽,也知道此時說什麽衛珩也聽不到,但眼睜睜看著他這樣難受,自己卻無能為力,她覺得心臟像是被誰揪住了一般,疼得厲害。

“你會死的啊……”衛珩咬著牙,喉間哽咽難言,“母妃!”

那小圓筒不知被阮秋色按到了哪裏,竟然自己打開了。阮秋色就著燈火去看,除去蓋子,圓筒的一頭閃著粼粼的光,似乎是易燃的磷粉。

她拿著那圓筒走到氣窗下面,死馬當成活馬醫,將磷粉那頭在書架上用力一擦,然後對準了窗口。

片刻之後,圓筒中穿出一聲尖嘯,一縷火光沖出窗外,升至半空,突然炸開了一片巨大的白光,像個圓弧狀的穹頂,攏住了他們所在的大片宮城。

阮秋色看著一瞬間明亮如晝的夜空,眼淚止都止不住。

太好了,太好了。

這煙花信號應當是在最為緊急的關口用的,這樣的動靜,時青他們一定會看到,衛珩會得救的。

她回到衛珩身邊,他已經發不出聲音了,只是躺在地上,雙眼迷離地望著遠處,像一只瀕死的小獸。

地上太涼,阮秋色想起他冰冷的體溫,趕緊俯下身,吃力地扶起他上身,讓他背靠著書架坐著。

“王爺,很快就會有人來救我們的,您再堅持一下……”

她搓了搓凍得發僵的手,將衛珩的手握了起來。他還在發抖,全身都在顫抖。喉間溢出些聲音,阮秋色湊上去聽,半天才分辨出,那是一個“冷”字。

冷。

好冷。

衛珩眼前是一大片的血紅,浸透了床褥。那血色還在流淌,源頭就在他懷裏,準確來說,是在他懷裏的人手腕間深可見骨的刀口上。

他沒有那麽大的力氣,扶不動她,只能撲在她身上,緊緊地抱著,卻無法阻止那人身上的熱度一絲一絲地褪了下去。

他絕望地去拍大門,那扇門那樣結實厚重,他撼動不了一絲一毫。他喊得嗓子都啞了,可是門外一片死寂,沒有人來,一個人也沒有。

門是從裏面鎖上的,那鎖又大又沈,他拿燈臺狠狠砸了幾十下,只割的滿手鮮血。

而鑰匙,只有床上躺著的那人知道在哪裏。

他雙手攏著她,哭著求她給他鑰匙,他哭得喘不過氣,稚嫩的童聲破碎不成句:“你會死的……你會死的啊母妃!”

“你開門啊!求求你了,兒臣以後聽你的話,你不想看到兒臣,兒臣一定遠遠地躲開,再也不讓你煩心了……求求你把門打開,兒臣叫人來救你……”

他懷中的人眼睛已經漸漸失神,強撐著用另一只手撫上了他的頭。

“傻孩子……”她聲音很輕很輕,臉上還帶著淺淡的笑意,“哪有母親不想見自己的孩子……”

“母妃只是,太厭惡這張臉了。”

他淚眼迷蒙地擡頭,看著母妃那張和自己長得九成相似的臉。父皇常說,這世上沒有比母妃更美麗的女人,每每看著他的臉,似乎也能看出母親的樣子,所以最是喜歡他。

他不明白這樣好看的容貌,如何就招致了母妃的厭惡。就聽見懷中人幽幽地嘆道:“這樣……也好。生來半點由不得自己,總算是可以解脫了。”

他心下大駭,連忙想要下床,準備在房間裏找門上的鑰匙。

袖子卻被母妃扯住了,他回頭去看,母妃唇上沒有半分血色,卻努力地扯出了一個微笑:“阿珩,母妃覺得好冷……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無法拒絕。母妃的性子向來冷情,不喜歡他的親近。他從前以為母妃討厭自己,今天才知道原因為何。他對這樣一個擁抱的向往多過了心裏的恐懼,下意識地爬上床,把母妃抱在了懷裏。

“阿珩……”懷中人絕美的眼睛裏終於湧上了淚水,一字一句說得哽咽,“你別怪我……”

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大顆大顆的眼淚砸在她的衣料上,只將她抱得更緊了些。

“你別怕……”女人感覺到他身體不住地顫抖,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

她凝眸看向自己唯一的兒子,眼淚淌了滿臉:“母妃怕冷,你抱著我,別讓我一個人走,好不好?”

他額頭抵著她的肩膀,咬著牙,不讓自己哭出聲來,只是用力點了點頭。

“乖孩子。”懷裏的人滿意地喟嘆一聲,在他懷裏漸漸沒了聲息。

他記得她的囑托,片刻也不敢松手。只是感覺懷中的身體,一寸一寸地僵硬,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好冷……

母妃,兒臣也覺得好冷啊……

阮秋色聽他嘴裏只反覆說“冷”,猶豫了片刻,突然傾身上前,雙腿跪在他身體兩側,直起了腰身。

然後輕柔地,小心翼翼地,抱住了他。

衛珩生得高大,他的頭無力地垂在阮秋色肩上,壓得她渾身顫了一顫。他側臉貼著阮秋色頸上的皮膚,冷得像冰,阮秋色咬牙忍著,一手輕撫他腦後,一手落在他背上,給他順氣。

一開始,她看到他情況反常,以為是中了毒,而此時此刻,懷裏的人身上顫抖,呼吸卻多少平覆了些,她漸漸覺察出來,他是在害怕。

她不知道他在怕什麽,只能用自己方式給他一點安慰。也許他此刻根本察覺不到,但既然他說冷,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這樣抱著他,用身體給他一點暖。

衛珩的身子動了動,他把頭微微轉了過來,埋在阮秋色頸間蹭了蹭。

是暖的。

懷裏的人,還是暖的。

他貪戀地貼上熱源,只想與那溫暖離得更近一些。

阮秋色感覺到衛珩冰涼的鼻尖擦過自己的脖頸,渾身立刻起了一片雞皮疙瘩。她撫在衛珩腦後的手頓了頓,正要說什麽,就感覺一片潮濕柔軟蹭在了她頸間。

“癢啊……”她顫聲說了句,衛珩卻沒離開,手還環上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緊緊箍在了懷裏。

什麽情況???

阮秋色一頭霧水,剛覺得他怕成那樣,真是個小可憐,怎麽場景又切回了情愛話本?

衛珩埋首在她頸間溫暖的皮膚上,呼吸漸漸勻了起來。沒有血液的腥臭味,只有淡淡的皂香,還有說不出來的什麽香氣。

她身子這樣軟,還在輕輕掙動,不似那一夜他絕望地抱了整晚的僵冷。

她還是暖的啊。

阮秋色覺得真是非常不對勁了。

“王爺?”她試探著叫了聲,衛珩沒有應答,均勻的呼吸輕噴在她脖頸間。但他又分明沒有睡著,每隔一會兒,就會用臉輕輕蹭她,手也攬著她的腰,一點都沒有松開。

“王爺,你不能這樣的,”她強撐著發軟的身子,試圖跟他講道理,“我出於同情才抱你的,你怎麽能這樣趁人之危呢?”

衛珩又蹭了蹭。

阮秋色渾身一顫,只好換種方式讓他開口:“王爺,這種事情要跟喜歡的女孩一起做,你難道喜歡我嗎?”

衛珩還是不理。

阮秋色又與他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見對方一直沒什麽反應,只是無賴地抱著她不撒手,一時也覺得心下不爽。喜歡她就說句話,不喜歡她就松開,有那麽難嗎?

“你不要一直蹭了啊,很癢的!”阮秋色拔高了聲音,索性出言諷刺他,“就算是中了媚|藥,你也別光知道蹭人啊!”

衛珩抱著阮秋色,已經緩和了一刻鐘,眼下心跳漸漸平穩,周身的顫抖也偃旗息鼓。他迷蒙的神思裏甚至傳來了些許聲音,清清亮亮,像只嘰喳的鳥兒。

是阮秋色的聲音。

他無意識地笑了起來,凝神去聽她在說什麽。一開始是聽不清的,只聽見些“癢”,“蹭人”這樣的只言片語。可一旦他沈下心來,就感覺周身包裹著的厚重冰墻漸漸消融,阮秋色的聲音也清晰了許多。

只聽她比平時嬌軟的聲音裏帶了些薄怒,明明白白地問道:“王爺,你只會這樣蹭來蹭去,難道還是個處男嗎?”

衛珩的意識瞬間清醒了。

***

時青帶著禁軍趕到的時候,那幢六層的木樓已經火光四起,濃煙滾滾。

“王爺!”他驚呼一聲,趕緊上前去砸門上的鎖。他武藝高強,三兩下就將那些鎖砸開,推門進去,只看到一樓的幾排書架正熊熊燃燒。

這樓體皆為木質結構,存放的又都是書籍,燒起來既快且狠,眼看著火勢已經蔓延上了樓梯。

高處傳來坍塌的聲音,時青心裏一震,連忙高聲叫道:“王爺,阮畫師!”

禁軍一茬一茬地擡水進來撲火,可火勢著實兇了些,一時竟撲不滅。時青接過水桶,澆了自己一身,又在樓梯上澆出一條通路,正要往樓上沖,就看到阮秋色扶著衛珩,二人面上都有些煙黑,衣裳也狼狽得很,就這樣出現在了二樓的樓梯口。

他趕忙上前從阮秋色手裏接過衛珩的胳膊,三人快步下了樓梯,步出了大門。

禁軍撲火的速度趕不上木樓燃燒的速度,衛珩命他們全員撤出,不多時,轟然一聲,整幢樓就塌了下來,裏面的萬卷書籍付之一炬。

阮秋色楞楞地看著還在燃燒的秘府,輕嘆一聲:“可惜了。”

“是可惜。”衛珩危險地瞇起眼,看著面前的殘垣,語氣森冷:“所以做了今晚之事的人,一定要付出代價。”

時青扶著他往外走,阮秋色慢慢跟在後面。此處離宮門不遠,馬車就停在宮門口。

直到衛珩上了車,阮秋色才走上前,悶聲問時青:“時大哥,你上車與王爺共乘,我騎你的馬回去好嗎?”

她聲音不小,剛好也讓衛珩聽見。

時青楞了一瞬,正想出言婉拒,就聽見衛珩對著阮秋色開了口:“你先回住處,今晚不用跟來大理寺。”

阮秋色二話沒說,騎上時青的馬,一騎絕塵。

時青一臉古怪地上了車。他鮮少與衛珩共乘,一時竟覺得有幾分不自在,只好清了清嗓子,開口問道:“王爺,方才在樓內,究竟發生了什麽?”

衛珩一時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方才他聽見阮秋色那句大逆不道的發問,意識瞬間清醒,頓時怒從心頭起,正想出言斥責,才意識到自己的嘴唇還貼著人家的頸子,手也摟得極緊,阮秋色的腰身都被他摟得微微反弓,緊貼著他的胸膛。

英明神武的寧王大人覺得自己這輩子也沒有這般窘迫過。

衛珩身體猶在脫力,趕緊松開手,讓自己靠回了書架上。懷中的熱源驟失,他心裏湧起一陣強烈的空虛感,但眼下最要緊的不是關愛自己的心理健康,而是如何跟阮秋色解釋這尷尬的情形。

所幸他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阮秋色鼻子動了動,警覺道:“什麽味道?”

是木質燃燒的焦糊味,和著燃燒時劈啪作響的聲音,在靜夜裏顯得尤為清晰。

阮秋色瞪圓了眼睛,才明白那兇手將他們二人鎖在這裏,當然不是還原話本裏的情景,而是想活活燒死他們啊!

“王爺,您能動嗎?”她急急去扶衛珩,“那兇手鎖了門,又放了火,我們得想辦法出去。”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大約一刻鐘前,我放了您懷裏的焰火,時大哥應該會帶人來救我們,但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衛珩眼睫一顫,被她攙著站了起來。他平覆了一下慌亂的心境,才沈聲說道:“我們得先找到含光國的秘文。”

“都什麽時候了?”阮秋色急得腦門冒汗,“命重要還是案子重要?”

“命重要。”衛珩不緊不慢地翻起了書架上的冊子,“但是我沒有力氣,你砸不開門,我們只能等時青來救。”

他淡哂一聲,又道:“你知道那是什麽焰火,就這樣草率……”

話沒說完,他看到阮秋色紅透的眼眶,突然說不出半句批評她的話了。

“放了就放了吧。”他低低地嘆了口氣,將手中的書冊放回架子上,“去四樓,找四百六十二號書架。”

阮秋色沒猶豫,拿了秘書監桌上的燈盞,轉身就往四樓跑。時間緊迫,也不知道火勢如何,能找到關於蠱毒的記載固然是最好的。

衛珩一直背對著那具屍體,緩慢地挪著步子,也跟了上去。

四百六十二號書架上果然是關於含光國的記載,眼下火勢還沒蔓延到這裏,阮秋色飛速地翻閱著,努力搜索與“蠱”這個字相關的信息。

衛珩不知何時也跟了過來,和她一起找。

外頭傳來不小的響動,像是有人群朝這邊奔跑過來。緊接著響起的是時青的聲音。

阮秋色正想回答,突然一聲巨響,兩人腳下一歪,似乎是三樓的梁柱燒塌了,眼看四樓就有傾覆的危險。

他們不能再耽擱,衛珩隨手抓了沒檢查過的幾本書冊塞進懷裏,阮秋色依樣效仿,但兩人一共也拿不了幾本,便要趕緊離開四樓。

不知怎的,阮秋色忽然看向了書架上某一冊自己剛剛翻閱過的冊子。她方才翻得急,倒沒在這本上找到蠱毒的記載,只是不由自主地被那冊上三個字吸引了視線:情絲繞。

她心裏一動,把那冊子也揣在了懷裏。

後面的事情時青也知道了。

“王爺,這兇手下毒,殺人,放火,實在是囂張得很。但眼下最要緊的還不是這個……”

時青的聲音裏難得憂心忡忡:“方才看到那白焰,我匆忙調集了三百府兵趕到宮門外,還傳令給了京畿營的駐軍,令他們整裝待發。雖然當時一看到秘府方向有煙,我覺得事出有異,就以救火的名義協同禁軍入了宮,但今日這一番動作,落在陛下眼裏,多半是……”

衛珩擺擺手,制止他說下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他頓了頓又說:“這事別讓阮秋色知道。”

時青明白了今日多半是阮秋色自作主張,放出了白焰,只好嘆一口氣道:“阮畫師方才為何要自行離去?秘府裏發生了什麽事嗎?”

衛珩的面色頓時變得有些古怪。

他思忖良久,到底是覺得時青是身邊最為可靠的人,猶猶豫豫地跟他商量:“假如……本王是說假如,你無意間輕薄了一位女子,那你該當如何?”

時青瞪圓了眼:“王爺輕薄了阮畫師?!”

他跟了衛珩這麽些年,還從來沒想到過,“輕薄”二字會真的落在自家王爺頭上。

這種自家養的豬終於會拱白菜了的喜悅是怎麽回事?時青不敢往下細想。

衛珩面上一抽,頗有些不自在地把頭偏向了一邊:“本王說了是無意。”

時青小心翼翼地試探道:“那王爺將阮畫師輕薄到了何種地步?”

衛珩回憶了一番方才自己貼在阮秋色頸間的場景,白玉般的耳根突然變得通紅。他本就不是會與時青一一講明的性子,便掩唇輕咳了一聲道:“本王不是那艷本裏的浪蕩子。雖然是無心之失,但既然做了,本王負責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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