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三人進了三大隊已經快早上五點了, 隊上勤快的人家都起了。

沒辦法，黎明這段時間是一天中最黑暗的, 沒月亮太陽也沒升起來，葉爹可沒有夜視力，哪裏敢兩眼一抹黑的胡亂騎車，所以推著走好一段時間。

“讓爹看看, 到底啥好東西，可值一萬塊呢！你們也不講講價, 我敢說整個武城縣趁這個錢的都沒有幾個，他們不賣賣別人也買不起……”葉爹開啟嘮叨模式。

其實還是心情那一萬塊錢，雖然他掙得不多，可是他是看著那錢由幾十到幾百幾千最後過了萬的…

好比從小養大一個孩子, 然後突然送走了，誒呀媽呀, 心裏拔涼拔涼的。

“爹, 真的是好東西, 現在黑乎乎的也看不見，回頭到家都讓你看, 還有給我娘的好東西呢。”葉冰好脾氣哄著她爹，知道她爹這是心疼難受了。

看來她得多打幾回獵, 如果有機會她想自己去遠一些，看能不能打點新鮮玩意，比如說熊瞎子、老虎啥的。

估計這兩個肯定比野豬值錢。

葉爹要是知道他家閨女有這個念頭，肯定拍自己兩巴掌, 瞎說啥大實話，把閨女逼得都要上天了。

葉冰娘披著衣服，對於一萬才能買下的東西也賊啦啦好奇。

葉冰打開首飾盒子，將四個小金元寶、金手鐲、戒指、耳環還有那套銀首飾都挑了出來，輕聲（葉小弟弟還在睡覺）說道，“這是利息。”

葉爹又想喊誒呀媽呀，“這都是黃金？”

葉冰娘將手鐲拿了起來，摩挲了兩下，“早以前你們姥姥有個金手鐲的，後來活不下去讓大哥賣了，不過可沒這個粗。”

葉冰點點頭，“我們不虧，這些黃金就一萬多了，要不是遭難了，咱們撿不著這個便宜呢。”

然後又把其餘的玉器特別是翡翠西瓜給爹娘看，葉爹娘只覺得怪好看的，但是他們相比起來更稀罕黃金。

“這就頂那一萬塊了，要不然我們不要。”葉冰娘將好幾樣首飾推到一邊，表達自己的決心。

葉爹也不心疼了，黃金可是好東西，他想買都買不著呢，相當於他的錢變成黃金啦，他花八千買了一萬多的黃金，賺大發了！

人可不能貪心，“對對，我們要黃金就好了，不要錢啦！”

葉冰眼神敏銳，當然看出父母的真心，用手背點點自己的額頭，“這個翡翠西瓜才是最值錢的。”

葉爹一擺手，“給你，給你，我們就要黃金啦，你看這小元寶多好看！”

葉冰娘拿了個金戒指往手裏帶，大小正合適啊。

楚喆咬著嘴唇憋著笑，葉叔叔嬸嬸太逗了，特別是葉叔叔前後變得也太快了吧。

葉冰娘坐直了身子，臉也嚴肅了，“我和你爹現在每年也能掙一千多塊，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之前和你要錢也是看你沒地兒花，我和你爹給你攢著，以後大頭也要給你的，可是現在你有稀罕的東西了，我和你爹能養家，你自己的錢自己留著吧，喜歡啥你自己買。是不是孩她爹？”

葉爹立馬板直腰板，“對，大閨女，你自己留著，我和你娘能養家呢！”還煞有其事拍拍胸脯。

葉冰不開心，她也是家裏的一份子，為什麽不能養家，而且她有這個能力。

最後討價還價，葉爹娘只每年收一千，到葉偉東結婚後這錢就不收了。

葉冰娘給的理由是：一千塊超多啦，怎麽也花不完的。

至於為啥葉小哥哥結婚就停止。

理由如下：總不能養哥哥，還要養嫂子和他們孩子吧，還能有點臉不？

葉冰覺得…還挺有道理的啊。

一不小心被繞進去了，“他結他的婚和我孝敬你們有啥關系？”

“他是老大啊，到時候就得他養家了。”葉爹說的理所當然，“不過到時候你給我們老兩口買好東西我們也要。”

葉爹被葉冰娘掐的直呲牙，“不要不要，我和你娘啥也不缺。”

不是還錢嘛，怎麽扯那麽好遠，連幾十年後都想好了。

楚喆看到的卻是溫馨，雖然有點奇葩，“我去做飯。”

葉冰娘拍板，“就這麽決定了，我去給小喆燒火。”

葉冰也只能捧著兩個盒子先撤退了。

等早上吃飯，葉冰突然有些同情的拍拍小哥哥的肩膀，“哥哥，真是辛苦了，要多吃一點。”

葉小哥哥有些蒙圈，難道他忘記了什麽重要的事情。

楚喆搖搖頭，原來沈穩的葉冰也有這麽淘氣的一面，不過也很可愛啊。

葉冰一晚上不睡覺一點問題沒有的，在屋子裏開始欣賞自己的珠寶，看著它們就心神愉悅，都不用睡覺的。

今天她和楚喆雙雙請假了。

楚喆吃過飯就睡了，身體還在發育呢，可得保養好，他也是有家室的人了呢。

睡醒了記賬，賬面上沒錢了，楚喆看到還剩的三十八塊六毛六發呆，距離兩塊表錢差了好些啊。

握拳！還有大半年呢不能放棄！

嚴驍那可還有個老醫生呢，據說老頭在京都也是有名氣的。

最近上山采了不少好藥材，他也是有幫忙的，拿著藥材到回收站去賣，價格低的可憐，每次一大筐也就三四毛。

每次都是嚴驍做二傳，他們還沒有正面接觸過。

再過一陣枸杞快成熟了吧，要不和嚴驍說說，讓那個老醫生采點，他給的價格肯定比回收站的要高。

到時候泡些枸杞酒，也算開發一下新項目。

不久楚喆進城從李旭輝那得到了消息，他那個悅姐姐帶著爹跑了，臨走之前還和他們告了別，但是沒人知道跑哪去了，反正還沒被抓回來，應該是成功了。

“以前悅姐姐對我特別好，還給我唱歌，她那麽善良，好人會有好報的…”李旭輝其實也有些心動的。

就是他娘也有這個想法，他們真的太苦了，有些熬不下去了。

可是現在被看的緊了，自從悅姐姐她們逃跑之後，他們被連續批·鬥，他爹娘都受傷了。

他爹不讚成，逃出去等待他們的還不知道是什麽呢，而且時機也不對。

楚喆拿著衣服堵著鼻孔，“我走了。”實在太臭了。

李旭輝害怕被監視，把他拉廁所來了。

他差點當場吐了，這些廁所就是用土圍了個圈，然後隨便拉，沒有固定人收拾，縣城人又不都種地，就沒有農村搶糞的情況，可以想象這下…

楚喆一手觸著墻，又幹嘔了幾聲，決定中午不吃飯了。

因為葉家廁所很幹凈，他就忘了現在廁所的可怕了，被李旭輝一拉就跟著去了。

太失策了！趕緊回家湊近他家冰丫頭洗洗鼻子。

之後楚喆還在張小飛那得了更加確切的信息，他們真跑了，一直沒抓著，聽說革委會那個領導差點氣吐血，他哥也被罵了好幾回了。

楚喆也放心了，至於她們今後的生活，他只能祝福了。

六月末，他的枸杞酒也釀制好了，因為是新嘗試，只做了三斤，看看銷路再決定。

枸杞酒有滋補虛弱、益精氣、去冷風、壯陽道、止淚、健腰腳等功能，適合高脂血癥、肝功能異常、胃炎以及眼疾的人群飲用。

這話專業吧，是嚴驍從老醫生那問的，一字不落告訴他了。

他又把這話告訴了葉叔叔，這可是最好的廣告詞了。

而且這次還采取了饑餓營銷，告訴每個客戶，酒不多，想買早下手，價格還是十五塊一斤，不是他想這麽黑，主要是枸杞沒什麽份量啊。

他的客戶基本上都是這個時代高工資人群，手裏都有些閑錢的。

而且這時候真的是有錢沒處花。

除了生意順利，學習也沒落下，馬上就要期末考試了，他和葉冰去上課的時候也多了。

主要是老師找他們談過話，所以不能頂風作案。

葉家老宅，最近家裏誰都不能大聲說話，葉小叔馬上要考高中了。

這是他第二次考試了，就是所謂的二進宮。

現在他基本是吃小竈，葉老太太為了給小兒子補充營養很是舍得，每天一個雞蛋是必須的，還讓老大去了兩次黑市買肉。

她真是不想花這錢，和老二（葉爹）鬧了兩回要肉，人家也不搭理啊。

“臭丫頭，趕緊醒了，今天你哥考試，麻利點啊，給他蒸雞蛋糕，三個雞蛋的，哎，還有我換的大米，熬碗粥啊，別多熬，要考兩天呢。”葉老太太拖拉著鞋下了地，嘴巴繼續嘟囔著，也不知道說啥。

葉紅握著拳頭起來了，沈默著去燒火，在打雞蛋的時候有些猶豫…

“死丫頭，墨跡啥，這雞蛋是你能吃的！趕緊滴，耽誤你哥考試腿給你打折了…”葉老太太拍了閨女兩下又風風火火走了，去喊兒子起床了。

“今天小弟考試，你也起來幫幫忙，要不然讓雪丫頭起來，要不娘又該罵了。”葉大舅捅捅媳婦。

“要去你去！我還得上工賺工分呢。”葉大伯母一翻身背著著老公。

她才不伺候呢，得不著啥好。

她現在後悔了，還不如那時候和老二家一起分家了，他們現在有啥啊，一大家子還擠在一個炕上呢，死老太婆啥都把著，心偏到胳肢窩了，就顧著小兒子，她倒要看看能考得上不。

“嫂子，小雪，你們起來幫忙燒下火。”葉紅拍著門喊人，手裏端著放好水的雞蛋。

最後還是葉雪起來了，她不敢不起來，她奶不但會罵還願意掐人，可疼了。

葉紅看到葉雪出來，“你燒火看著點鍋，我用陶罐熬粥。”

“兒子，把雞蛋都吃了，好好考試啊。”葉老太太把一大碗雞蛋羹推到兒子眼前。

“這麽多，兒子也吃不完，你和爹也吃點。”葉小叔也知道家裏誰對他好，平時也會哄他娘幾句。

“我和你爹不吃，你多吃點有勁好考試。”葉老太太眼巴巴看著兒子都吃光了，高興的直咧嘴，仿佛吃了就能考好試了。

“小紅，小紅！你咋那木呢，趕緊收拾啊。”葉老娘想要罵幾句，又害怕給兒子遭晦氣。

葉老太把兒子送老遠，一回來就沒好氣，“作死的一個個，都多晚了還不起來！…”

她是在罵大兒媳婦，嗔著她不早起了。

一轉頭和葉紅交代，“趕緊熬點苞米面粥，再切點鹹菜。”

心裏美滋滋回屋了，她兒子和她說了，考高中沒問題，老師都說她兒子基礎可好啦。

要是能考上高中，也算是他們三隊的頭一份吧，以前最多就初中畢業。

葉紅有些魂不守舍，也不知道管用沒有。

她小的時候和隊上女孩子一起采蘑菇，就有人和她說過有的蘑菇不能吃有毒的，還特意和她指了兩種，她對其中一個像傘蓋帶著斑紋的最有印象。

隊上人們管這種蘑菇叫做“灰傘蓋”。

後來她們村就有個小媳婦誤食了，一頓吐，之後歇了三四天才緩過來。

她之前上山就采了幾朵灰傘蓋，放到後面樹上了，幾天後就幹吧了，她昨晚用鍋燒水，就把那幾個蘑菇煮了，水放在碗架子裏，反正是她收拾，別人不會發現的，今早她把蘑菇水倒進雞蛋裏蒸成了蛋羹。

她就想著不讓她哥考試，只要他考不上高中，她爹娘就不會那麽偏心眼了，也不會把她留成老閨女，更不會再打她彩禮的主意了。

她忐忑的原因即害怕這蘑菇水不好使，又怕太好使了，再留下啥後遺癥。

她倒不擔心丟命，畢竟別人吃了都沒要命呢。

吃了毒蘑菇中毒反應都快，葉小叔剛出村不久開始肚子疼，想嘔吐，剛幹嘔幾下，腦袋又開始暈眩，眼前一黑就人事不知了。

被過路的村人發現了，趕緊回去喊人。

“葉大嬸子，葉大叔！你們老小暈倒了！”

“啥！”葉老太差點也暈了，今天可是兒子考試，咋能暈倒呢，天天吃的那麽好。

葉老頭推了老伴一把，“咱們快過去看看，老大你去找大夫。”

村裏的赤腳大夫看著葉小叔有些犯紫的嘴唇，有些犯嘀咕，“可能是吃啥犯沖了，讓他吐吐，要是還不醒就趕緊送縣城大醫院吧。”

說完伸出手指就要摳葉小叔嗓子眼。

被葉老太太一把推開了，“你會不會治啊！”

隊上的赤腳大夫就是村裏人，屬於認字的那波，跟著《赤腳大夫手冊》學習成才的。

他們理論並不高，只會治一些小毛病，但也不願意聽葉老太這話啊，“你不相信我，就趕緊開介紹信去縣裏吧，越耽誤越危險。”

之後葉大伯又跑去借牛車，整個大隊都知道今天要考試的葉家老幺居然暈倒了…

村子裏開始議論紛紛。

“這念書是不是太刻苦了，把自己都弄暈了…”

“你說這人是不是沒那命啊，前幾天葉老太太還吹牛她兒子學習學習多好，沒想到…”

“咋暈的了，據說是吃啥沖著了，這也太不小心了…”

嚴驍拉住程老頭的胳膊，“老哥哥，你去哪？”

“我想去看看，這邊的醫術…我害怕把病人耽誤了。”醫者父母心。

嚴驍眼神銳利，“老哥哥，你是個好人，可是你別忘了咱們的身份，咱們是黑·五類，人家能相信咱們嘛。要是治不好，所有的錯都是你的，而我們會受連累，要是治好了，也許人家會送幾個雞蛋，然後整個大隊有病的都會找你，一旦治不好還是要倒黴，而大隊的赤腳醫生會怨恨你搶了飯碗…我們還是消停點吧。”

“程老哥，這不是你當醫生那會了，我們能安安生生的活著不容易，別給自己找麻煩了。”另一個當過教授的楊老頭也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哎，你說這世道怎麽變得看不明白了呢，我是治病救人，你是教書育人，怎麽都成了壞人了呢。”程老頭萎靡的蹲在地上。

楊老頭哼了聲，“教書育人？我這輩子最後悔就是教書育人了。”

他就是被那些學生打倒的啊。

另一邊，葉爹也聽到了消息，“媳婦，我得去看看。”

葉冰娘也支持，“帶點錢。”這可是攸關性命的大事。

葉紅躲在炕稍犄角偷偷的哭，咋沒吐呢？為啥會暈倒？…她哥會不會死，她要成為殺·人犯了…

作者有話要說： 有時候偏心未必有好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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