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在, 跟奶奶回家吃飯飯好嗎？”

眼看著天都黑透了，兒媳婦那邊還沒忙完，寧奶奶擔心孩子們餓著, 過來哄著小在在回去。

把最小的那個帶走，其他大的自然也會跟著走。

“等媽媽。”小在在扭著小身子，不願意讓奶奶抱走。

哪怕她的小肚皮餓得咕嚕嚕直叫，還是堅持著想守在媽媽身邊保護她, 防止還有人像剛剛那樣跑出來欺負她媽媽。

“你這孩子……”寧奶奶有些無奈, 只好也留下來陪著孩子等。

好在蘇欣妍那邊也已經進入尾聲了。

村民和知青們的糧食基本上已經全部領完, 就剩下幾位村幹部的。

這事兒好辦, 大家自個兒按個手印自個兒去拿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就好。

蘇欣妍也領到了他們家的口糧。

不算寧遠行, 寧家一共有六口人，能領一千八百斤糧食, 沒有錢, 工分總數正正好抵消了糧食的總額。

這已經算是非常好的結果了。

寧家人口不算少, 但真正的壯勞力滿打滿算，也就只有蘇欣妍一個。

要不是她一個人能賺兩個人的工分, 加上每逢放假，寧翰兄弟幾個都會來幫忙幹活，也能賺上一些工分添上, 恐怕現在寧家就得往回補錢。

往年就是得年年補錢，今年難得平了帳，蘇欣妍還挺開心的。

“過來幫忙搬糧食。”清點完那份屬於他們家糧食的數目後，她招手呼喚家人們來幫忙。

寧翰一馬當先, 一手一袋，扛起了兩大袋糧食，就往回走。

蘇欣妍也費盡地扛起兩袋, 寧航跟寧軒兩兄弟力氣小一些，只能一起合力擡一袋。

小在在則跟著寧奶奶留在原地，看守剩下的糧食，等著蘇欣妍他們將第一趟糧食送回去後，再折返回來繼續運送。

一袋糧食有一百斤重，一千八百斤，少說也得運個三四趟。

最後一趟，寧奶奶也一起幫忙背了一袋，小在在就追在奶奶身後，費力地舉著雙手，幫奶奶托一托。

能減輕多少負擔不知道，但只要能幫到奶奶就好。

可惜這個美好的願望被阻止了。

“在在過來，別過去給你奶奶添亂。”蘇欣妍嚴肅地將女兒給呼喚到身邊來。

女兒那種行為太危險了，稍微一個不註意，很可能會絆倒她奶奶，而那袋糧食那麽重，要是一不小心掉下來，很容易砸到孩子，還是正中頭部的那種。

那個畫面蘇欣妍不敢想象，她閉了閉眼，死死地將孩子拘在身邊。

當然，也跟她隔了一定的安全距離。

她還扛著兩大袋糧食呢。

好不容易將全部糧食運送回家，大家都累得氣喘如牛，全都癱坐在凳子上，一動不動，任由額際的汗水沿著臉頰流下。

小在在倒是全場唯一一個沒感覺到累的人，但是她餓了。

小肚皮叫得震天響，仿佛裏頭有人在渡劫。

本想休息一下的蘇欣妍抽抽嘴角，還是認命地拖著酸軟的身體爬起來，去廚房給一家人弄點吃的。

她懶得弄太覆雜的，幹脆簡單做了一大鍋雞蛋青菜面片湯。

一人盛一大碗，全家都吃得唏哩呼嚕的。

小在在第一個吃完，她乖乖將自己的碗筷收到廚房，然後跑出來，蹲在那堆糧食堆前看著。

“你看什麽呢？”寧軒收好自己的碗筷，出來看見妹妹一直盯著糧食堆，也好奇地湊過來。

左看右看，怎麽看都沒能看出這些糧食有什麽特別的。

再怎麽看，糧食也不可能變多或者變少。

“想喝綠豆湯。”小在在砸吧砸吧小嘴，嘴角帶著一點刻意的晶瑩痕跡。

原來是饞了。

可是，寧軒有點糾結道：“你才剛吃飽飯。”

妹妹這麽能吃的嗎？他要是以後養不起怎麽辦？

一直立志長大後要養妹妹的寧小軒開始盤算著他以後得賺多少工分，才能把自家妹妹給養得白白胖胖的。

還沒算出來，蘇欣妍就過來把他們給趕走了。

“媽媽要把糧食拿去存起來，你倆去旁邊玩，別擱這兒擋路。”

“哦。”小在在和寧軒灰溜溜地跑開。

寧翰則自覺過來幫忙。

他們家廚房裏有個超級巨大的缸子，能裝下五個小在在那麽大！

糧食都是儲存在缸子裏的，再搬塊石板往上一蓋，就能有效地防老鼠，更能防塵防潮，讓糧食能更好地長久儲存，不易腐壞。

蘇欣妍掀開缸子上的石板，將裏頭剩餘的那些糧食全都拿出來，然後跟大兒子一起，把新分下來的口糧給一袋袋整整齊齊地堆放進去，再將舊糧食塔在最上頭。

要先把舊糧吃完，才能吃新糧。

臨蓋上石板之前，她拿個碗從新糧裏撈了一碗綠豆上來，再另外拿個大點的湯碗裝上，倒入清水，準備泡一夜之後再拿來煮成甜湯。

孩子說要喝綠豆湯這句話，蘇欣妍聽見了。

村裏給分的糧食裏面，不全都是小麥稻子之類的精細糧，其中還摻雜了紅薯芋頭跟各種豆子之類的粗雜糧。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能種小麥和稻子的地也就這麽多，產量也是相對固定的。

而上交公糧需要的主要是這兩大樣，去掉上交的部分，也沒能餘下多少，哪兒能家家戶戶都給分上細糧？

村子裏有一臺脫谷機，這些細糧分下來之前，倒是都給脫了谷。

弄出來的麩皮谷殼，還每家每戶都給送了兩大袋，給他們拿去餵雞鴨。

也有那些實在太窮的人家，會將這些東西拿去吃。

拉嗓子歸拉嗓子，但能填飽肚子。

分糧過後就正式進入農閑時期，家家戶戶都開始走親訪友。

沒別的事，去說親的。

鄉下人家，一年到頭，也就只有這段時間最閑，有空去相看對象，辦親事，還有趁機建房子的。

蘇欣妍就早早找了兩戶相熟的人家，請對方每戶出兩個壯勞力，來家裏幫忙改建一下。

她請的是瘦猴家跟二胖家。

這兩家住得距離他們家最近，來回相對要方便一些。

瘦猴家來得是他爸跟他大伯，他們家姓陳，一個叫陳一，一個叫陳二，當初第一次聽見這名兒的時候，蘇欣妍還暗地裏吐槽過，陳爺爺這起名起得非常簡單粗暴。

二胖家來得是他爸跟他大哥，他們也同樣是陳姓的，不過名字要好聽一點，爸爸叫陳堅，兒子叫陳子沖。

四人一大早就冒著寒風抵達寧家家門前。

蘇欣妍早早就起來等著他們了。

一見人來了，連忙笑著將人迎進門，又一人送了一碗熱水。

陳一端起碗，喝了一口，感覺甜甜的，應該是下了糖，臉上不禁帶出一抹笑來：“咱鄰裏鄰居的，不用這麽客氣。”

“這是哪兒的話，你們幾位好心過來幫忙，我可不得好好招待。”蘇欣妍笑著說。

他們家只需要簡單地改建一下，並不是什麽大工程，大概兩三天就能搞定，所以去請人幫忙的時候，陳一他們都拒絕了她給開出的工錢，只說是鄰居間的互相幫助。

人家好心，她自然不能虧待。

工錢不用給，但是包吃包喝是肯定要的，總不能真讓人家幹白工。

家裏熱火朝天地開著工，叮叮當當不絕於耳，卻不會吵到人。

因為寧翰他們一大早就已經去上學了，而小在在也被奶奶給帶了出去，去自家自留地裏摘菜，準備拿回去招待客人。

已經十二月中旬了。

前些天剛剛下了一場初雪，薄薄的雪還沒形成規模，就被太陽一曬，蒸發得一幹二凈，只留下些許晶瑩水珠。

地裏好些菜已經沒了，只剩下部分比較耐寒的蔬菜。

現在這天兒，還勉強能種著，等再過半個月，越過元旦，天氣會越發寒冷，到時候，土地都會被凍得硬邦邦的，再也不能種任何東西。

到時候，他們只能吃菜幹鹹菜之類的存貨，等到來年開春，才能吃到新鮮的蔬菜。

小在在跟著奶奶挑了半天，也只是選了幾顆白蘿蔔跟大白菜。

“摘菜菜回去煮湯湯。”她抱著一顆大白菜嘻嘻笑道。

為了招待來幫忙幹活的客人，蘇欣妍昨兒個就去買了一大根帶肉的豬骨頭回來，準備熬上一大鍋骨頭湯，到時候再下點蘿蔔跟白菜下去燉，多切幾片姜片，撒上一大捧粉絲。

這麽熱乎乎一大碗吃下去，又香又美味，還能驅寒。

“這蘇妹子也太實在了！”

“是啊，人挺好。”

……

中午歇息的時候，陳一陳堅四人邊捧著海碗，大口大口地喝湯啃骨頭，邊對著蘇欣妍大加稱讚。

原本他們以為蘇欣妍說的管飯只是給點菜湯子配倆窩窩頭也就足夠了，沒想到人家這麽實誠，這不禁讓幾個大老爺們感嘆連連。

來幫這一趟忙，值！

肚子填飽了，還有了油水，這幹起活兒來就分外賣力。

原本預計三天才能完工的活兒，他們兩天就給搞定了。

完成任務回去那天，蘇欣妍還追上來，一家給送了一罐肉醬，權當謝禮。

“這些都是我自己做的，你們拿回去給嫂子孩子們嘗嘗。”

看到肉醬，陳子沖有些不好意思，黑峻峻的憨厚臉頰都泛起了紅：“蘇姨，我們來您這兒幫忙，活兒沒幹多少，凈吃了一堆好東西，現在還連吃帶拿，這怎麽好意思呢？”

蘇欣妍輩分隨了丈夫，跟陳堅是一輩，所以身為陳堅大兒子的陳子沖，哪怕年紀更蘇欣妍差不多大，也得叫她一聲姨。

“有什麽好不好意思的？”

蘇欣妍將肉醬硬塞進他們手裏：“要說不好意思的也是我，讓你們白白幹了兩天工，也沒個工錢，只能送點小東西表表謝意了。”

她說得誠懇，陳家人聽得舒暢，也就沒再客氣推拒了。

再拒絕下去，容易顯得太過客套，會傷了彼此間的情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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