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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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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V]

上車後,叢寧掏出手機,低頭就開始打字。

她劈裏啪啦打了一大段話,向朱婭告狀,先講羅素沒存心送她,又講這人看著斯文和善,但陰的很,不是個好人。

摁下發送鍵,她長出了一口氣,一擡頭,才發現車還停在路邊,沒動。

她轉頭去看羅賽。

駕駛座上,羅賽姿態松散,一只手肘搭在車窗上,眼睛望向窗外,神色淡淡的。

在叢寧低頭打字的時間裏,他就這麽幹坐著,沒有偷看叢寧的短信內容,也沒有出聲打擾。

但在叢寧偷看他的下一秒,他就察覺到了,收回搭在車窗的手,問她:“要走嗎?”

叢寧:“...走吧。”

“把安全帶系上。”

叢寧這才發覺她沒系安全帶,她正待行動,羅賽卻先她一步附身過來,長臂一伸,動作利落地拉過安全帶,插進鎖扣裏。

叢寧聞到他頭上淡淡的洗發水味道,吸了吸鼻子。

這還是上周五他們在餐廳分開後,第一次見面。

也就過了四天。

今天周二,距離軍事競賽正式開啟還有三天。至於軍事競賽結束,羅賽順利拿到獎金,還有兩周時間。

不是現在,叢寧想。

她收回目光。

在這件事上,羅賽的看法似乎和她一致。

自從幫叢寧系好安全帶後,他就沒在看她。

夜裏,南岸的馬路上沒什麽車,道路空曠,他車開的飛快,卻也沒大意,眼睛留意著前方和四周的路況。

很快,汽車駛達叢寧熟悉的路段,再往前開幾千米,就到家了。

叢寧下意識拍了下羅賽的手臂,指揮道:“開慢點。”

羅賽沒搭話,車速卻慢慢降了下來。

叢寧將座椅調低,椅背朝後傾斜,換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半躺著。

她心情很好,偏頭問羅賽:“我們什麽時候再去看艾琳?”

羅賽說:“事情還沒查清,暫時先不去。”

他是指叢寧‘誤食’安眠藥這件事。

叢寧雙手食指相懟,有點猶豫。

“怎麽,很著急?”羅賽問。

叢寧搖頭。

她不著急。她只是在猶豫,猶豫要不要把和魅有關的事告訴他。

如果說,又要先從哪個地方講起。

離家近了,羅賽幹脆將車停在路邊,貌似不經意間問:“剛才怎麽和羅素在一起?我以為你們不熟。”

“碰巧遇見。”叢寧收斂起逐漸發散的心思。

“你這幾天都和他在一起?”羅賽像是在開玩笑。

叢寧奇怪地看他一眼,說:“我和他都不熟。他是你的朋友,又不是我的。”

“那你這幾天和誰在一起?”

叢寧:“...朱婭。”她翻身側躺在座椅上,盯著羅賽,“羅賽,你就是想問我這件事吧?”

羅賽也沒隱瞞,說:“你向學校請了幾天假,我想周三是我媽生日,你肯定會回來,就叫圖安去學校接你。結果你不在,也一直找不到你。”

“你這幾天去哪了?”

“不告訴你。”叢寧開玩笑道。

車廂內光線昏暗,羅賽的面容一半隱沒在暗影中。聞言,他略低了頭,嘴角輕扯,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叢寧沒留意到這一幕。

她在想王十安。或者說,是在想她和王十安這段長達八個月的交往中,講過的大大小小的謊言。

謊言無論大小,都是謊言。

在和王十安的這段戀情中,她只有在最後喜歡上別人繼而提出分手是完全坦誠的。其它的...似乎都沒有做到百分之百真實。

叢寧覺得愧對王十安。而這種隱秘的愧疚讓她在面對羅賽時,不想在撒謊了。

“羅賽,黨梵阿姨和羅恩叔叔現在在家?”

“對。”

“那我們回去會碰見他們嗎?”

“不會,明天會很忙,他們今晚很早就上樓休息了。”

明天是黨梵生日,按照慣例,她白天會先出門,回她父親那邊的家族打一轉,這是出於某種利益的考量。之後,如果她有心情或者說......她還有朋友,那她會和交情不錯的朋友單獨聚一聚。

她最遲會在當天下午四點前趕回家。

那時宴會開場前的工作全部準備就緒,只等夜晚來臨,賓客陸續到場。

明天會很熱鬧。叢寧隱隱有點期待,問:“我給她準備了禮物,要明天才到。你買的什麽?”

“什麽都沒買。”

叢寧撇嘴,“你還和以前一樣。”

從傳統角度看,黨梵不是一個合格的母親。

她不記得羅賽生日,不知道他的忌口食物,不關心他的身體是否健康、成績又是否優異。

可相應的,她也從沒有勉強羅賽去做任何他不喜歡的事。

成長過程中,羅賽被迫在訓練場無休止的訓練,以至於最後發展到和死刑犯搏命,在極端條件下訓練的變態行跡,都是他父親羅恩安排的。

當然,不勉強...其實也可以看作是不在意。

但無論如何,黨梵都並非是那種完全沒有存在感的家長角色。

一直以來,她都屬於會用錢收買小輩的那類人。

出去度假或是談生意,回來時,她總會記得給叢寧和羅賽帶禮物。

每當這時,羅賽的表現總是淡淡的,會禮貌地接過禮物,然後說一聲謝謝。

叢寧則不同。每次收禮,她都像是得了天大的好處,笑容明艷燦爛,‘謝謝’二字說的十分響亮!

與之相比,羅賽的表現不僅不討喜,還顯得十分敷衍。

叢寧還記得...在她來羅家的第二年,某天傍晚,黨梵出差回家,正好趕上飯點。

在餐桌上她神情疲憊,依照慣例將買來的禮物各自遞給兩個孩子後,飯也沒吃,便上樓休息了。

叢寧當場將禮物拆開。

羅賽卻沒動,將那一看就很昂貴的禮盒丟到一旁,低頭斯斯文文地繼續吃飯。

沒一會,黨梵一邊接電話,一邊火急火燎地下樓,似乎是遇到了什麽難事。

她走的很快,只幾秒,身影便消失了。

門外傳來汽車轟鳴遠去的聲響。

翌日一早,叢寧下樓吃飯,發現黨梵送給羅賽的禮物正原封不動地擺在餐桌上。

第二天

第三天

第四天

......

......

四四方方的黑色禮盒擺在餐桌一角,時間久了,一眼看去,幾乎和餐桌上的裝飾品沒什麽區別。

那時,羅恩上將被女王臨時派去外地救急,歸期未定。黨梵也不在家。叢寧便多少有點蠢蠢欲動。

終於,在某天深夜,她偷偷摸摸下樓,站在餐桌前久久地盯著那精致的黑色禮盒。

十分鐘後,她神情鄭重地伸出雙手,兩手食指和拇指各自捏著藍色絲帶的兩頭,小心翼翼地將絲帶系成的蝴蝶結解開,再打開禮盒......

在發現禮盒中是一把和她收到的胸針價值相差不多的機械刀後,她心滿意足地離開了。

翌日一早,叢寧下樓吃飯。

在昨夜的行動之前,她一直有拿類似的裝飾絲帶練手,系的蝴蝶結標致又漂亮,和接受過專業訓練的工作人員綁出來的相差無幾。

羅賽肯定看不出來他的禮盒有被人拆開過。

叢寧自信滿滿。

哪知她剛在羅賽對面坐下,屁股都還沒坐穩,對面容顏清俊的少年便一指禮盒上藍色絲帶系成的蝴蝶結,淡淡道:“...折痕有變化。”

叢寧:“.........”

“你打開過?”他眼皮一掀,目光直直地朝她射來。

叢寧聞言,在承認和否認之間糾結,煩惱的兩只手快要扣進皮質座椅中了!

她沒吭聲。

羅賽也沒說什麽,取過禮盒,當著叢寧的面將禮盒拆開,拿出那把由頂級黑鐵打造的機械小刀。

他仔細看了看,覆又擡眸去看叢寧,輕聲問道:“你要嗎?你要的話,我送你。”

少年語氣輕佻,細聽之下,卻又能琢磨出三分試探、七分尖銳的攻擊。

總之,他雖是年少,卻也和他的父親一樣,有了一顆七竅玲瓏之心。

這一刻,很像是在訓獸。

少年手中的那把機械小刀,是棍棒,也是糖果。

羅賽讓叢寧做選擇。叢寧仔細看他的表情,不知道該說要,還是不要?

那時他們還不熟。黨梵讓叢寧聽他的話,但兩人住在同一屋檐下,一個接受的是家庭教育,另一個卻是一路入讀的頂級貴族學校,平時很少見面。

即便在家遇見了,互相之間也是連聲招呼都不打的關系。何談去聽他的話?

“我沒想要你的禮物,我只是想知道黨梵阿姨都送了你什麽?”半響,她老實道。

羅賽聞言,盯了她一會,雙指並攏按在刀身上,輕輕一用力,將刀順著桌面送到了她面前。一副不怎麽在意的模樣。

機械刀被少年兩指用力錯開一個角度,露出了鋒利的刀尖,餐桌桌面又極其順滑。

這般,只一個眨眼的功夫,銳利的刀尖便直逼叢寧胸前。

但少年力道把握的極準,刀尖將將抵達餐桌邊緣,便停了下來。

叢寧垂眸看了那機械刀兩眼,再次確認羅賽確實不要,便心安理得地收下了。

在那之後,又隔了兩周,黨梵再次出差回家。

這次她照舊給兩人帶了禮物。

叢寧照舊高高興興地當場把禮物拆開。拆完了,一轉頭發現黨梵正提著裙擺上樓,背影看著有點疲憊。

她轉頭又去看羅賽,見羅賽沒動,抿了抿唇,靠近說:“羅賽,我幫你拆開吧。我想看看黨梵阿姨給你買的什麽?”

羅賽像是沒聽見般,低頭吃飯,連聲回應也不給。

叢寧就坐在一旁等他。

等他吃完了,擡頭取過紙巾擦嘴時,一屁股坐在他身旁的餐椅上,朝他靠攏,語氣討好地問:“你吃完了對嗎?”、“我幫你拆禮物吧。我最喜歡幫人拆禮物了!”

羅賽這才慢悠悠地去看被他丟在餐桌上的禮盒。

叢寧在他的默許下,細細長長的手臂一伸,準確地抓過盒子,動作利落地拆開蝴蝶結,打開盒蓋......

叢寧想知道黨梵送給自己親生兒子的禮物都是什麽。

不過,她也沒撒謊,她確實喜歡拆禮物。每次拆禮物,都很高興,感覺像天上掉餡餅,又像買彩票中獎。

總之,笑的很不矜持。

禮盒拆開,看清裏面裝著的東西後,叢寧重新把盒子蓋上,轉頭去看羅賽。

雖然她和羅賽還是不熟,但羅賽上次送了她一把很貴的機械刀,她把他當朋友,便問他:“羅賽,你想學系蝴蝶結?我可以教你。”

羅賽聞言,直接起身走了。

叢寧看著他的背影,就很生氣!

第一次示好失敗後,叢寧再沒有主動理他。

後來,他們具體是怎麽熟悉,關系又是如何好轉的,他們互相之間都已經忘了。

只是從那之後,每次,黨梵送給羅賽的禮物,都是叢寧親手拆開。

有的禮物羅賽自己喜歡,會收下,有的他一看就不感興趣,會交給叢寧。

陸陸續續,叢寧從他那得了不少好東西。

撿便宜的感覺很爽。

但到了後來,當她得知自己的生活費、零花錢都是羅賽出的後,那種占了他人便宜的感覺便徹底消失了。

毫無樂趣可言。

......

“我這次準備了兩份禮物,一份是我的,另一份是你的。”副駕駛上,叢寧說了實話。

羅賽眼神有了點變化。

叢寧眉梢一挑,仗義道:“禮物我明天取來偷偷交給你,由你送給黨梵阿姨。”

她早把一切計劃好了。

羅賽對黨梵的生日並不如何關註,畢竟在他看來,這場宴會只是以他母親的生日為契機的一場隆重的多人社交活動。

但他還是點了點頭,說:“好。”

叢寧滿意地推開車門下車,見羅賽還坐在車裏不動,問道:“你怎麽不下來?”

“我在這坐會。”

叢寧想到什麽,立刻問:“你抽煙嗎?”她兇巴巴的。

羅賽:“不抽。”

叢寧點點頭,說:“那你一個人在這待著吧。我先進去了。”

就如羅賽預料那般,為了明天的宴會,羅恩和黨梵都早早上樓休息了。

叢寧進屋後,沒有遇到他們。

倒是朱莉嬤嬤,隔著老遠還能聽見她在後廚絮叨的聲音,似乎正和管家圖清就明天的宴會細節進行商議。

叢寧已許久沒回來。但此刻,眼前的一切於她而言卻仍是那樣熟悉,以至於有種心安的感覺。

她站在燈光璀璨的客廳,環顧四周,神情愈發愉悅,擡步上樓時,動作輕盈的像是浮在半空的雲朵。

夜裏九點整,叢寧洗完澡,沒有立即入睡。

她去到二樓西南角的閑置露臺納涼。

露臺正對著後院方向。這個時間點,仍有不少傭人在為明天的宴會忙碌,因此,後院倒是比前院亮堂許多。

叢寧看見了圖安。他長的高,在人群中十分打眼,此時,正朝她所在的方向緩步走來。

不過他沒有看見叢寧。

叢寧指尖在圍欄上輕輕點了點,順著被藤蔓玫瑰纏繞的樓梯來到後院,在他從樓梯口經過時,將他叫住,“圖安。”

“...叢寧?”

圖安頓住腳步。

叢寧心情很好,將手背在身後,腳步輕盈地朝他走去。

圖安塊頭足夠高大,面相到是和小時候沒什麽差別,一貫的忠厚老實,只是這幾年越來越黑,都快變成煤炭了。

叢寧在距他一米處站定,由於兩人身高差距太大,不由自主地踮起了腳尖。

她表情認真,說:“聽說你前幾天有來學校找我,以後你要是找不到我,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她想了想,補充道:“我會來找你。”

“我沒有找你。這幾天我一直跟在父親身邊做事,為夫人的生日宴會做準備工作。”

圖安對羅賽忠心耿耿,...但他不是羅賽肚子裏的蛔蟲。

說完這句話,他就被父親圖清叫過去幫忙了。

叢寧頓在原地。

樓梯圍欄上,藤蔓玫瑰郁郁蔥蔥,景觀燈的光線經過玫瑰葉子徐徐灑落,光影你來我往的謙讓,共同勾勒出一個纖細溫婉的身影。

她低頭,黑乎乎的後腦勺對著月亮,顯得圓潤又寂寞,...等再擡頭時,臉上有著明顯的不解。

在這短短幾秒的時間裏,叢寧弄明白了一件事——圖安沒有去學校找她。去找她的,是羅賽。

這不是一件覆雜的事。

但叢寧不明白...羅賽為什麽要撒謊。

“你向學校請了幾天假,我想周三是我媽生日,你肯定會回來,就叫圖安去學校接你,結果你不在。也一直找不到你。”

他這幾天...一直在找她嗎?

叢寧眉頭皺起深深的紋路,轉身一路快步上到三樓。

她大步走到羅賽房前,想敲門問問他為什麽不說實話,為什麽不直接告訴她——他一直在找她。

找不到,為什麽不給她打電話?

叢寧曲指朝房門叩去,指關節的皮膚剛一觸及冰涼的房門,卻是驟然卸了力道。

她緩了一下,又要擡手去敲。

這件事不覆雜,從任何角度看,也都不是一件急需解決的事情。

她只是感到奇怪,不理解,進而產生了一種微妙的情緒。

在這種微妙的情緒下,她...再次退縮了。

曲起的手指頓在門前,又緩緩收回。

......或許他已經睡了。

......等過幾天再問?

......還是...讓他自己說?

叢寧在等羅賽軍事競賽拿獎。

她在等一個契機。

現在麽...他們的關系好像還不是很到位,那...等他們更親密一點,關系更好一點,再問?

叢寧在門前站定良久,直到夜深,她才離開。

哪知,剛一進到二樓自己的臥室,手機傳來‘叮’的一聲輕響。

——這是她特意為朱婭設置的消息提示音。

叢寧點開消息欄,看到朱婭最新回覆的消息:

【你不用管他。】

這是指跟蹤狂羅素。

朱婭似乎睡了一覺,睡醒後人精神了許多,第二條消息緊接著就發了過來:

【明天我就不去參加黨梵的生日宴會了,你幫我把禮物帶給她。】

第三條:【睡沒?】

叢寧立刻打字回覆:【沒睡。】

朱婭:【沒睡的話過來捎我一趟。又有人來找我了,我煩。我今晚去芙和區睡。】

叢寧:【誰來找你?】

朱婭:【祈文,他年紀大了,話多。我不想聽。】

其實,祈文後面加‘副統帥’三個字表達會更精確。

這人雖然年紀大,話多,但位高權重,如果叢寧是朱婭,或許會忍著性子聽他講話。

但朱婭早看清祈文老頭子就是個道貌岸然的人。

表面上看是封建嚴肅的大家長做派,對朱婭的嚴格要求,不過是出於——希望朱婭能夠做到為他死去的弟弟堅守貞潔的目的。

即便,朱婭只是他弟弟的情婦。

可朱婭在情海沈浮多年,一雙火眼金睛早看透了祈文的真實想法。

——貪婪、□□、嫉妒。

作為一個老頭子,七大罪占了三種,著實能稱的上是老當益壯。

當天夜裏,叢寧從臥室消失,出現在芙和區一棟三層洋樓裏。

緊接著,她趁夜出門,輾轉來到相隔不遠的另一棟普通民宅,再經由空間穿梭能力,出現在南岸朱婭的臥室。

這般輾轉幾次,等叢寧終於有時間躺在自己柔軟且彈性極佳的床上時,已是淩晨兩點。

精力被消耗,她暫時忘記了羅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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