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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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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禍起

蘇戚說話時,嗓音軟糯糯的,仿佛受了酒水的浸泡。薛景寒神情松緩幾分,握住她亂動的手,解釋道:“湊巧出門,聽聞穆念青進城受賞,知道你肯定要接他,我便跟著過來了。”

事實上,穆念青斬殺莫望的消息,第一時間遞到了薛景寒手中。而蘇戚的動向,完全逃不過他的耳目。

他沒有理由阻止蘇戚為穆念青慶功,也知道自己若是出現得不合時宜,只會讓他和蘇戚的關系更僵。所以,他順勢進了蘇家的馬車,看著這對年少好友相聚敬酒,靜默著等待蘇戚回來。

這是薛景寒退讓與求和的態度。

蘇戚明白。

她側耳聽著薛景寒說話,晃了晃發熱的腦袋,輕聲慨嘆道:“這樣啊。”

薛景寒扶住她不太穩當的肩膀:“現在回蘇府麽?”

蘇戚發出模糊的應答聲。她沒徹底醉過去,只是思維輕飄飄的,身體有點兒不受控制。

“我喝酒了,你別生氣。”

“……我不生氣。”薛景寒手指彎曲,緊緊扣住蘇戚掌心,“我沒那麽不講理,什麽都要管。”

大約他自己都覺得這話沒底氣,說完不自在地抿住了嘴唇。

蘇戚噗嗤嗤地笑出聲來,歪著腦袋靠過去,額頭蹭了蹭他的脖頸。

“好啦,我回家去。告了半天假,還有點兒時間,先回去睡覺。睡醒了再進宮。你不必跟著我,回宅子歇息吧,瞧著又累了好幾天,眼底都是青的。”

薛景寒嗓音低沈:“我再陪你呆會兒。”

“好。”

他們再沒提起那些讓人不愉快的話題。鄄北,隴西,賑災與戰亂,陰謀與算計,都仿佛被人刻意遺忘。薛景寒不願拿穆念青的事兒給心窩戳刀子,蘇戚也避開了某些爭執與質問。

適當的寬容和退讓,才不至於讓彼此鬧出不愉快。蘇戚在心裏嘆氣,能如何呢,她見證了他半生的掙紮與堅持,對他的愛和孤寂念念不忘。

薛景寒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她未曾受過蒙騙,說來說去,無非是接納或拒絕的選擇罷了。能接受,就留在他身邊;實在難以容忍,就和平告別。

不能指望一個瘋了半輩子的人,突然被愛感化成偉光正的好角色。

況且,什麽愛呀,感化呀,說出來挺智障的還。又不是什麽走腎不走心的套路網文,反派為愛生,為愛死,為愛毀天滅地ooc,最後還實現了人格的升華。她蘇戚也稱不上什麽好人,頂多算個有原則的正常人,自由而且散漫,有道德但是不強求。

大概因為喝了酒,蘇戚的想法亂七八糟的,後來幹脆枕著薛景寒的肩膀睡著了。馬車停在蘇府側門時,她都沒有醒來。

薛景寒側過臉來,便能瞧見蘇戚沈睡的姿態。眉心微微蹙起,鴉羽般的眼睫自然下垂著,在白皙的臉上落了一片青灰色的陰影。許是睡得不夠安穩,櫻紅色的嘴唇嘟囔著什麽。

薛景寒凝神細聽,只捕捉到幾個難以理解的詞句。什麽“反派”,什麽“洗白”,以及“下午不想上班為什麽穿越還要繼續當社畜”。

他實在聽不懂,想想覺著好笑,也不知道蘇戚究竟夢到了什麽。外面有人在等,他便攔腰抱起蘇戚,下車親自送進了落清園。

落清園的婢女們現在已經見怪不怪了,見薛景寒獨自離開,膽子大的還敢掩袖開玩笑。

“薛相打算什麽時候娶我家少爺呀?”

“不對不對,該說是娶還是嫁……哎呀好難講。”

薛景寒順著聲音看過去,她們便小聲驚叫著躲了起來,發出雀鶯般的笑聲。園子裏金燦燦的,開滿了花,也落滿了柔軟的光輝。薛景寒的心,不由跟著變軟了。

“很快。”

他說。

誰也沒預料到薛景寒會開口,頓時熱鬧起來,交頭接耳嘰嘰喳喳。

“很快是什麽意思呀?”

“莫非在回答剛剛的問題……剛剛問了什麽?”

“笨啊,是問什麽時候娶少爺……啊。”

“!!!”

她們趕緊去看薛景寒,試圖辨別他在說真話還是逗人玩。

然而園子裏已經沒有丞相的身影。

第二天,為慶賀天下大安,衍西軍平定叛亂,沈舒陽再次宴請群臣。剛好到了秋獵時節,於是慶功宴定在上林苑瑤光臺,並於青鹿苑射獵游樂。

先前射獵比試,均在明錦苑。這青鹿苑,蘇戚第一次來。

“和明錦苑有何不同?”蘇戚問蘇宏州。

上林苑的宴會沒邀請家眷,來的人基本都是王侯大臣。蘇戚占著個侍郎的官銜,堂而皇之進來了。她主要是想看看穆念青,這家夥忙得很,至今沒顧上去蘇府串門。

當然,除了她,還有其他一些閑人參與宴會。

比如禦史大夫的寶貝孫子姚常思。

以及圍著姚常思打轉的世家子。

姚常思已經掛了官職,如今整日擺著嚴肅的小臉,頗有幾分氣勢。在上林苑遇見蘇戚時,還目不斜視地哼了一聲,用下巴表示不屑的態度。

蘇戚記得上次他倆的交談不怎麽愉快。估計這小子心裏還有氣。

她也沒必要湊上去,笑笑打個招呼就完事了。

瑤光臺酒宴將散時,聽聞要去青鹿苑,蘇戚拉住蘇宏州好奇發問。蘇宏州這會兒不忙,便耐心對蘇戚解釋:“青鹿苑常年封禁,不對臣民開放。唯獨遇上重大節慶日,才會解禁。要說青鹿苑和明錦苑有什麽不一樣,這裏頭說頭可就大了……總之,地方大,林子多,有奇珍異獸,好東西多啊。想當年先帝在時,領著我進去過一次,嘖嘖……”

蘇宏州目光放遠,陷入了過去的回憶。

蘇戚努力想象了下,不行。老父親言辭過於匱乏,沒法從中感受到青鹿苑的神奇之處。

反正她也有機會進去打獵,待會兒湊個熱鬧得了。

沈舒陽的車駕先行,穆念青隨侍左右。群臣跟在後面,蘇戚一眼望去,便找見許多熟悉面孔。姚承海,卞文修,黃喻庭……

甭管這些大臣關系如何,表面都擺出了和氣生財的模樣,笑呵呵的特別慈祥。近來處境微妙的卞文修,也一派泰然,看不出任何頹喪的情緒。

說到卞文修,薛景寒人呢?

剛才還在。

蘇戚找了一圈,沒找見丞相。她轉身往瑤光臺的方向走,不料被程易水拽住了袖子。

“蘇戚,你不進山射獵?”

蘇戚笑道:“去啊,待會兒去。”

程易水示意她看人群中的姚常思,“這次姚小公子鉚足勁想爭個大的,放話說要勝過穆念青呢。聽說專門從東廄選了好馬,太仆舍不得給,姚大人心疼孫兒,私底下出了這個數。”

他用手比劃了個數字,搖頭嘆息:“真不愧是富貴人家,一匹馬的價錢,夠我養家三十年。可你說圖個啥?姑且不論姚小公子能不能贏,買馬的錢不都歸你家嗎?你跟穆念青好得穿一條褲子,指不定明兒還拿著姚家的錢跟穆念青吃酒。”

蘇戚錘他肩膀:“別瞎說啊,東廄是東廄,就算托著人情,這馬也不是我家的,銀子走公賬。”

程易水樂了:“誰問你公賬私帳了?就跟我打馬虎眼。”

蘇戚沒功夫耍嘴皮子,直接問道:“薛相去哪兒了,你知道麽?”

“喝多了酒,暫且休息去了。”程易水看她,“你關心他作甚?”

蘇戚點點頭:“行,那我知道他在哪兒了。”

她沒跟程易水解釋,獨自前往瑤光臺西南角的偏殿。之前薛景寒常去此處躲清靜。

循著記憶的路線,蘇戚來到偏殿。將要推開門時,隱約聽見裏面有說話聲。

還有別人?

她縮回手指,屏息細聽片刻。

“青鹿苑……林內山路多艱險……”

“已設埋伏,有預謀……”

聲音聽不太清。

蘇戚覺著自己來得不是時候,正想退後離開,突然聽到了穆念青的名字。

腳底挪不動了。

“穆念青……心頭大患……”

她察覺不妙,順勢收斂氣息,沿著門窗繞到偏殿西側。這邊能聽得更清楚。

有個陌生的男性嗓音在說話,語氣恭敬而謹慎。

“卞文修主意已定。豐南王一死,他沒有後路,敗露是遲早的事。此次暗殺穆念青,實乃孤註一擲。奪兵符,攪亂衍西軍,謀害天子……”

另一個人道:“青鹿苑如今危機重重,穆念青一進獵場,便是九死一生。大人,要救麽?”

短暫的沈默過後,薛景寒開口了。

“獵場已設埋伏,敵暗我明,罷了。”他頓了頓,“天子危險,你們務必看護仔細,不能讓卞文修得逞。”

他的聲音,一如既往平靜冷淡。

蘇戚渾身發涼。

青鹿苑獵場有埋伏。

卞文修要殺穆念青。

殿門被打開,放輕的腳步聲由近及遠。蘇戚緊貼著窗戶,等那幾個陌生人走了,才邁動步伐,來到殿前。

隔著兩丈距離,她看見了裏面站立的薛景寒。

殺戈和斷荊,也在旁邊。

“戚戚?”

薛景寒也發現了她,楞怔著向前幾步,“你什麽時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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