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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未說出口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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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未說出口的秘密

賑災事宜層層部署下去,然而情況並未好轉多少。

禦史大夫整個人累脫了相,嘴裏長滿燎泡,再好的湯藥都不管用。

老天爺一直不肯降雨,氣溫又燥熱得厲害。河流枯竭,田地盡數荒蕪,各地糧倉發放的米面,似乎並不能緩解百姓的窘境。

而因為救治災情,減免賦稅,國庫收支也不大好,治粟內史幹脆削減了戍邊將士的軍備糧草。

如今戰事頻發,為防止匈奴入境,邊關損耗極大。兵器,糧草,軍馬和兵卒,什麽都缺。但飛進京城的戰報,如同一滴滴雨水落入幹涸大地,再無蹤跡。

蘇戚在薛景寒的書房翻看著近期奏章,有關於災情的,也有衍西軍的。密密麻麻的字句,彰顯著觸目驚心的內容,讓她不由得擰起眉心。

“戚戚,你不用看這些。”薛景寒奪走奏章,壓在桌角。“看多了,你心情不好。”

蘇戚問:“沒解決辦法嗎?”

薛景寒神色淡淡:“此事由禦史大夫全權負責。他的決策,並無太大問題。”

這個蘇戚也知道。關於姚承海制定的賑災措施,她聽薛景寒轉述過。

只是在大衍,天災總比人禍更難以平息。

薛景寒撫平她眉心的褶皺,溫聲道:“你別在意這些事,戚戚,和你無關。”

蘇戚垂著眸子,長而密的睫毛輕輕撓著薛景寒的手指。

她的瞳孔很黑,不笑的時候,少了幾分情意,反而顯得冷清而沈郁。薛景寒驀然想起,當初太學生何深被處斬時,她便是這般神情。

仿佛醞釀著某種平靜而瘋狂的計劃。

薛景寒指尖一顫。

“戚戚。”

他喚道。

“你不要想著去救災。憑一己之力,能做多少事?你無官無職,諸事不便,況且也沒有必須去做的理由。”他靠近來,抱了抱蘇戚,“外頭亂得很,萬一有個閃失,我該如何是好?”

蘇戚聞著他身上清涼苦寒的熏香味道,緩緩道:“前天沈明瑜來薛宅,你還告訴他,大丈夫應行大道,懷仁善之心,達則兼濟天下。”

薛景寒嗯了一聲:“可你不是大丈夫。”

蘇戚反問:“那你呢?”

薛景寒沒回答,低頭吻住她微涼的嘴唇。

蘇戚沒閉眼。薛景寒也沒有。在極其親昵的距離裏,她安靜望著他的眼眸,試圖尋找點兒什麽情緒,然而始終一無所獲。

這大半年來,丞相大人的性情似乎更清冷了些。他待人疏離而又淡漠,仿佛一座無法融化的冰山,難以窺見真實的內裏。

也只有在蘇戚面前,才會洩露淺淡的溫柔。

“都會過去的。”

薛景寒說,“無論是天災,還是人禍,都有結束的那一刻。”

這段時間,他並不是無所事事。

卞文修的黨羽多有折損,而太尉其人,也陷入了極大的麻煩。因為屠城,民間怨憤騰起,處處有討伐之聲。而沈舒陽,絲毫沒有回護卞文修的意思。

皇帝病了。因為疾病,他的疑心越發深重,接連削減太尉兵權,生怕卞氏和豐南王聯手,奪權篡位改換朝代。

蘇戚隱約聽薛景寒提過,廷尉查到了卞文修和莫望私下來往的密信,所以沈舒陽現在對卞文修極為防備。

至於這密信是真是假……

就不知道了。

蘇戚覺得,薛景寒一定做了什麽,致使卞文修落到如此境地。

而且,他絕不會就此停手。

當年卞文修殺死季遠侯,和季家滿門抄斬之事也脫不了幹系。現在薛景寒不止要卞文修的權,還要他的命。

蘇戚回到蘇府,見眾人忙忙碌碌,收拾行裝。她走進堂屋問蘇宏州:“出了什麽事?”

蘇宏州表情凝重:“剛接的旨意,我得去隴西北地一帶,巡察馬苑,與飛羽營交接軍備。”

飛羽營隸屬於沈舒陽,是他大力扶持的親衛軍。只不過成立以來,尚未經歷大型戰役。

蘇戚腦中閃過無數想法,又迅速按下去。

“現在就走?”

“對,今日出發。”蘇宏州抹了把臉,“不急,還能在家吃個晚飯。”

蘇戚看了看天色。正午剛過,太陽明晃晃地掛在當空,光線亮得刺眼。

“估計來回得耗兩個月,你呆在京城,不要亂跑,也不準鬧事。”蘇宏州顯然很不放心,特意強調道,“家裏的人我都打過招呼了,薛相那邊也會盯著你。”

類似的警告,已經說了無數次。

蘇戚無奈一笑:“我看起來這麽不安分?”

蘇宏州瞪她:“你安分過?”

說完,他又拉住蘇戚的手,語重心長道:“兒啊,現在不比前年。江泰郡水患,你去了也就去了,可現在哪裏都不太平……外頭流言太多,民心不穩,豐南王又活泛得很,怕是要反。”

最後幾個字,是壓著嗓子說出來的。

從去年烏山郡地動開始,豐南王極力收攬人心,在民間積攢了不小的聲望。其女莫餘卿,一直奔波操勞,先有治病救人,如今又開倉放糧,安置流民。年輕力壯者,多歸於豐南王麾下軍隊,甘願效勞。

蘇戚沒說什麽,獨自回了落清園。

雪晴在院子裏逗鳥玩,見蘇戚回來,笑道:“可是等著少爺了,柳家遞了帖子,邀你出去喝茶呢。”

柳家?

蘇戚想了一想,問:“是柳如茵約我?”

雪晴搖搖頭:“章侍曹遞的帖子。”

章侍曹即章安星,去年入贅柳家,成為柳如茵的丈夫。如今任職丞相府,是程易水的同僚。

蘇戚和章安星交情不深。但柳如茵常借著丈夫的名義,約見蘇戚。比起以前偷摸摸密會明瀾小築,倒是方便許多。

她拿來帖子翻了翻,便策馬出門。

章安星約在松亭見面。蘇戚登上三樓雅間,柳氏夫妻已經坐在裏面,兩人共讀一本書,親親密密的,仿佛還是新婚情態。

蘇戚不由感慨。

去年柳如茵在顛倒寺一番表白,三日後,章安星竟然真的接受了她的心意。柳如茵隨即拉著人回家,給長輩送了份意外驚喜。

據說柳宅整整熱鬧了一天,各種雞飛狗跳。也不知柳如茵怎麽爭取的,總之婚事成功定下,十月大擺宴席,她穿著明艷的嫁衣,成為了章安星的妻子。

蘇戚當時送了很多賀禮,把柳如茵哄得高高興興,神氣得像只開屏的孔雀。連那些個京城大小姐的譏諷,也不當回事了。

“怎麽今日想起找我喝茶?”蘇戚出聲,笑問柳如茵,“我聽說你有喜事,不方便出門。”

柳如茵擡頭,驚訝道:“你知道了?”

“我消息靈通得很。”

蘇戚對章安星打了個招呼,隨即在桌前坐下,從碟子裏挑了個橘子,不緊不慢地剝皮。“還沒祝賀你們呢,來年添丁添口,家庭圓滿。我先給未來的小外甥女準備厚禮,準保她喜歡。”

柳如茵抿著嘴笑,伸手打了她一下:“誰是你外甥女。少套近乎。況且現在還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蘇戚咬了一瓣橘子,酸甜汁液溢滿口腔。

前幾天,柳如茵查出喜脈,如若順利,明年就能誕下嬰孩。

章安星在旁邊看著,表情溫和而縱容。對於蘇戚和柳如茵的互動,他並沒有顯露半分不豫。

柳如茵眉眼間全是喜色,婚後的日子顯然過得不錯。她也學蘇戚剝橘子,把果肉表皮細細的白絨挑掉,再遞給章安星。

“謝過夫人。”

章安星接過橘子瓣,卻沒有吃,反而送到柳如茵唇邊。“你現在嗜酸,吃這個罷。”

蘇戚默默看著他倆秀恩愛,再次問道:“叫我出來,有事說嗎?”

柳如茵咽下果肉:“沒事啊。”

“……”

所以你專門喊我過來虐狗?

哦……好像也不能這麽說。

蘇戚並非單身,只不過沒法像他們一樣,人前張揚顯擺。

大約註意到她的郁悶,柳如茵開口:“你在家呆著也是呆著,出來散散心嘛。這段日子瞧你乖得很,萬一憋出毛病來怎麽辦。”

蘇戚捏著橘子皮玩:“我能有什麽毛病。”

柳如茵定定看了她半晌,挑眉道:“蘇戚,你有心事?情緒不高啊。”

蘇戚手指用力,橘子皮迸濺出細碎的水霧。

她說:“也沒什麽,一時理不清思緒而已。”

“說說看?”

蘇戚沒有傾訴的欲望。但她知道柳如茵的性子,自己若是不說點兒啥,肯定得被逼問。

“我不明白……”

她斟酌話語,緩緩道,“不明白哪些事該做,哪些事不該做。分不清任性與責任的界限,亦不知自己想要追求什麽。別人告訴我,守本分就好,但什麽是本分呢?”

她沈寂了大半年。沒讓蘇宏州和薛景寒操心。沒離開京城半步。

她不添亂,不拖後腿,不出風頭。

可是,她身體裏充塞著輕飄飄的茫然感,整個人不上不下,落不到實處。

“我能做什麽呢?如果我做了想做的事,反而影響到親近的人,我待如何?”蘇戚問,“假使我乖順自覺,什麽也不做,我又算什麽樣的人呢?”

柳如茵徹底被這番話繞暈:“停,你能不能說清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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