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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難道薛某身上,再無可取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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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難道薛某身上,再無可取之處?

“你的臉……”蘇戚頓了下,還是問道,“是我弄傷的?”

薛景寒放下書卷,語氣淺淡地回答:“小傷而已,不妨事。”他指了指膝前案幾,示意蘇戚坐下,“蘇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蘇戚見地上有草墊,依樣坐好,乖乖回答薛景寒的問話:“很好,謝薛相招待。”

她掃視面前案幾,看到有茶具,非常自覺地擺杯倒茶。薛景寒接過她遞上的茶,客氣道聲謝,又說:“蘇公子自便,不必拘束。”

蘇戚不拘束,蘇戚就是心虛。

她摩挲著手裏的杯子,遲疑說話:“昨晚我……”

“昨晚蘇公子喝醉了,執意要與我同行,便一起回了薛宅。”薛景寒啜飲茶水,掀起眼皮看她一眼,簡單解釋道,“蘇公子放心,我已派人告知太仆,你在此處做客。”

蘇戚並不想問這個:“我是想說,昨晚是否給薛相添了許多麻煩。蘇戚酒量微淺,醉後的事情又想不起來……”

“知道自己酒量微淺,就不該貪杯。”薛景寒話說一半,見蘇戚表情不太自在,語氣漸漸緩和下來。“蘇公子且放心,你並未借酒胡鬧。當時你我言語有些分歧,稍微出了點意外,無甚大事。”

都上手傷人了,還不算發酒瘋嗎?

蘇戚看著薛景寒臉上的紅痕,感覺更愧疚了。她捧著茶杯,借吞咽的動作掩飾自己的情緒。

薛景寒看著她飲茶,目光落在並不明顯的喉結位置,微微停滯。

比起同齡人來說,蘇戚生得過於精致柔和了些。也許正是因為這種性別模糊感,才讓他產生了不該有的心思。

但蘇戚絕非女子。昨夜,他親眼見到,蘇戚是如何甩開斷荊與殺戈的糾纏,動作淩厲地沖向池水——如果不是他恰巧站在池邊,拽住了蘇戚的話,這小子就得洗冷水澡了。

被拽住的蘇戚想要掙脫束縛,回手就給他臉上來了一下。薛景寒吃痛放手,蘇戚又反應過來,不由分說捧著他的臉連聲道歉,語氣充滿憐惜悔恨。那場面,旁邊的斷荊都看傻了。

薛景寒並不惱怒,回想起來,他還有點想笑。

不過丞相大人向來矜持,不會在蘇戚面前洩露真實的想法。他見蘇戚仰脖喝完了茶,淡淡說道:“蘇公子也嘗嘗點心,新做的芙蓉杏片,配茶吃剛好。”

蘇戚聞言,從瓷碟裏取了一片點心,送進嘴中。

好吃。

好吃得要哭了,這什麽神仙廚藝,和蘇府的水平簡直不能同日而語。

蘇戚總算想起來,以前薛景寒找她下棋,說過自家廚子手藝很好,還邀請她登門做客。

早知道是這樣,她就該借著切磋棋藝的理由,經常過來蹭吃蹭喝。

對口腹之欲毫無抵抗力的蘇戚,嘗一嘗芙蓉杏片,喝一喝茶,待碟中點心吃完,才意識到自己好像有點兒太不客氣。

她輕咳一聲,說道:“薛相府上的廚藝很好。”

薛景寒翻動書頁,似是隨口應答:“合你口味便好。”停頓片刻,他又說,“以後你可以常來。”

“真的嗎?”蘇戚脫口而出,繼而意識到自己表現太明顯,放緩語調補充道,“如此,謝過薛相了。若不嫌棄,蘇戚定會登門拜訪,與薛相討論棋藝,讀書品茶。”

院子外頭偷聽的斷荊差點兒沒忍住。

他跟在薛景寒身邊這麽多年,頭一次見人把蹭吃喝說得這麽清新脫俗的。

如果不是殺戈捂住了他的嘴,他鐵定要沖進去拆蘇戚的臺。

庭院內,蘇戚還在和薛景寒聊天。

她問:“薛相這傷……可曾敷藥?若不嫌棄,我去家裏取些好的膏藥,可生肌止痛,祛除疤痕。”

薛景寒輕輕按住書頁,擡眸看蘇戚,反問道:“留疤,又如何?”

啊?

蘇戚有點懵:“當然不該留疤……”

好好的美人,如果被她整破相了,豈不是造孽。

薛景寒點點頭,輕描淡寫地說道:“是啊,你喜歡這張臉。”

蘇戚:“?”

“除了這張臉呢?”薛景寒擱置書卷,一手撐著案角,向蘇戚靠近幾分,“難道薛某身上,再無可取之處? ”

蘇戚眨了眨眼睛。

她一時間無法理解丞相大人的腦回路。

這是……想聽她誇優點嗎?

仔細想想,倒也很正常。有能力的美人,總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更有甚者,厭憎自己的容顏,寧願自毀形象來證明自己。

於是蘇戚很貼心地誇讚道:“薛相博學多才,當然不算徒有其表。”

薛景寒:“蘇公子無心學業,又怎知我博學多才?”

蘇戚繼續誇:“大人殺伐決斷,舉賢任能,實是大衍之福。”

薛景寒:“官做得如何,與你也無多大關系。”

蘇戚:“……”

你到底要怎樣?

見蘇戚面色為難,薛景寒沈默垂眸。撐著案角的手掌,不由逐漸加重了力道。

“蘇戚,”他彎起唇角,輕聲說道,“有時我真不知道,你的心是怎麽長的。”

蘇戚撓了撓臉頰。看樣子,她沒哄好薛景寒,反倒被莫名其妙怪罪了。

“罷了。”

薛景寒嘆息,揮手讓蘇戚走。“我乏了,你自便罷。”

蘇戚不好堅持,只能起身離開。沒走幾步,她想了想,又回頭說道:“其實,我與薛相並不熟絡。很多事情,都是聽別人評說。如果薛相不煩我,以後日子長了,我再來講自己所見的‘可取之處’。”

她望著薛景寒:“大人不願與我結友,那麽為師,為長,也應讓我了解一二,才好做出評判。”

薛景寒嘴唇動了動,沒有說話。

良久,他才重新開口,聲音艱澀得不像是自己的。

“我並非不願與你交友。”

曾經在掖庭署外,面對蘇戚的示好,他冷淡回絕。

——蘇公子並非友人。

短短數言,如今卻變成橫在他和蘇戚之間的溝壑。

他願做蘇戚的友,蘇戚的師。不,不對。他想做的是……

薛景寒思緒紛亂,該說的話還沒有說出口,蘇戚已經笑出聲來。

“那太好啦,能與薛相為友,是人生一大幸事。”她想起以前的事,開玩笑地問,“這麽說來,我可以喚薛相表字了?”

薛景寒喉結滾動,發出模糊的應答聲。

“懷夏。”蘇戚試著叫了叫,有點雀躍,“我嘛,直呼姓氏就好。喊蘇公子太見外了。”

薛景寒低聲道:“蘇戚。”

他的嗓音低沈悅耳,落進蘇戚耳朵裏,勾起綿密的酥麻感。

蘇戚捏了下耳垂,忽略內心的異樣,笑著與薛景寒告別:“那麽,改日再會。”

“懷夏。”

從這一天起,薛宅有了常駐客人。

隔三差五,蘇戚便會登門拜訪,有時拎著食盒,有時帶來新打磨的玉石小玩意兒。她來找薛景寒下棋,喝茶,偶爾也聊些閑話,逗院子裏的黑貓玩。

會面的時間並不長。

薛景寒公務在身,而蘇戚,有別的事要忙。

皇帝的詔令已經下達,穆念青不日便將奔赴鄄北,擔任越騎校尉一職。

在僅有五百人的軍營裏,這個官職艱辛且危險。

穆念青在京城沒有什麽牽掛,他的父親走了,生母早於多年前不知所蹤。唯一交好的,便是蘇戚。

所以,臨行之前,他天天來找蘇戚玩。兩人去東廄馴馬場,和蘇姓少年們練拳腳比騎術;到酒樓點菜聽人說書,躺河堤乘涼望天;或者什麽也不做,呆在落清園的房間裏,看那些亂七八糟的話本兒。

時間一天天過去,不知不覺,離別的日子即將到來。穆念青要去鄄北,而蘇戚,也得回太學讀書了。

出發前的晚上,穆念青擠在蘇戚榻上,兩人湊在一起看書。書裏恰巧講到西北風土,說有種耐寒樹木,三年結果,果實香甜沙軟,食之半月難忘。

“月果兒?”蘇戚念出果實名稱,一時想象不來究竟什麽模樣。穆念青搶過書本,不甚在意地說道:“改天我遇見了,就摘幾個帶回來給你。”

這話也只能說說。

此去鄄北,不知何時再相見。

軍營紀律嚴苛,穆念青身份又特殊,沒有皇帝的旨意,無法隨意歸京。想去別的地方,更是難上加難。

沈舒陽允許穆念青離京,但絕不會讓他接觸穆連城。況且,鄄北和衍西軍駐地相隔千萬裏,這對父子基本沒有會合的可能。

“其實啊,我真想和你一起去太學。那些讀書人,說話不吐臟字,句句刻薄得很。以前好歹有我罩著……”穆念青托著下巴,看桌上收拾好的書篋,憂心忡忡地囑咐蘇戚,“你這次返學,要是遇著別人找麻煩,自己機靈點兒。打不過就跑。”

說著,他又忍不住笑起來:“不過蘇小戚現在很厲害,已經不用我護著啦。”

蘇戚拿書蓋住他的臉:“知道就好,不用你操心。”

隔了一會兒,她說:“我會給你寫信。”

“嗯。”穆念青躺著不動,聲音從書本下面傳來。“我等著收你的信。”

房中燈火明明滅滅,一如少年無法預知的前路。

——第一卷 ·血玉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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