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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柳三不是蘇戚的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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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柳三不是蘇戚的妻

房間裏,秦柏舟給油燈重新添上亮。他的動作很細致,仿佛在做多麽重要的事情。瑩白的手指,握著朱紅剪刀,哢嚓,哢嚓,剪斷焦黑的燈芯。

薛景寒卻想起了別的畫面。

不久之前,秦柏舟審訊要犯,也是拿一把剪刀,細致而緩慢地剪開了犯人的皮。

那人最初求饒,嚎叫,後來便咒罵,用全天下最惡毒的字眼詛咒秦柏舟。

可秦柏舟始終專心致志,手下動作未曾停滯半分。

饒是薛景寒,也覺得這種場面有點滲人。

他無法理解秦柏舟。也沒有興趣去探究這個人形怪物的想法。

時間被浪費太多了。

他不打算繼續陪秦柏舟玩審案游戲。

“我現在入宮面見陛下。”薛景寒起身,“事情宜早不宜遲,再拖下去,案件恐生變故。”

他要出門,被秦柏舟攔住了。

薛景寒語調微揚:“秦大人?”

“你不能走。”秦柏舟擋著他的去路,面無表情地說,“現在不能走。”

薛景寒看了看橫在眼前的胳膊:“廷尉究竟想做什麽?”

這次秦柏舟報以沈默。

薛景寒問:“若我必須要走呢?”

秦柏舟沒說話,渾身肌肉繃緊,顯然打算強行阻攔。

薛景寒莫名笑了一聲。清冷的眉眼,逐漸生出肅殺之意。

“要不是廷尉不參與朝堂爭鬥,我還以為你與卞文修有所勾連。”

秦柏舟解釋道:“我不替他做事。”

“知道。”薛景寒說,“否則,你也不可能完整無缺地站在這裏。”

房梁輕微抖動,落下幾絲灰塵。秦柏舟擡眼望去,看見一名身形柔軟如蛇的少年纏在梁上,手持弩箭,對準了他的喉嚨。

而他的脊背,抵著鋒利寒涼的劍尖。

斷荊無聲無息立於門後,只待薛景寒一聲令下,便會刺穿秦柏舟的腰身。

薛景寒淡淡道:“讓開。”

秦柏舟沒動。

他的膚色愈見蒼白,眼睛裏卻含著瀲灩的光。

薛景寒輕聲嘆息,正要吩咐斷荊動手,外頭突然喧嚷起來。

“大人,杜衡投案!”

“杜衡來自首了!”

“他在百戲樓和蘇戚比……輸了……”

“讓我說,我先說!”

聲音紛雜得很,一時聽不明白。秦柏舟扭頭,只見院門處擠著不少人,個個臉上洋溢著詭異的興奮。

每次他們露出這種表情,總沒有好事發生。

薛景寒皺眉,自言自語:“蘇戚?”

這三天他懶怠搭理蘇家的小紈絝,只聽斷荊念叨過幾句。說卞文修挑了個品行賢淑的外孫女,要給蘇戚說親,沒成。

成不成的,他才不關心。

但是,如果蘇戚和卞家成親,卞文修和蘇宏州走得太近,對他很不利。

薛景寒非常合理地解釋了自己的不悅,然後就把蘇戚拋之腦後,堅決不想不提。

斷荊和殺戈也三緘其口,生怕敗壞他的心情。

如今在廷尉署聽到蘇戚的名字,薛景寒竟然有些恍惚。

“行了行了,該幹啥幹啥去,薛相在呢,別瞎吵。”蕭煜挨個兒敲他們腦袋,自己大搖大擺走進來,看見房裏僵持情形,楞了一下,笑著問,“這是做什麽,比武嗎?”

秦柏舟垂下手臂,側身讓開些許空隙。薛景寒略搖頭,斷荊立即收劍退下,梁上殺戈也放下弩箭,興致缺缺地打了個哈欠。

秦柏舟問:“究竟發生何事?”

“杜衡自首了,承認自己用雞血石冒充血玉,蒙騙蘇穆二人。穆念青未曾搶奪貢物,也沒傷人眼睛,全是杜衡誣告。”蕭煜笑得像只狐貍:“這杜二郎,說自己心懷嫉恨,一時犯下錯事,如今正在前面寫悔過書呢。”

雞血石偽作血玉,是蘇戚在掖庭署編的證詞。

在場三人都心知肚明,血玉的確存在,但案件本就真真假假,是不是作偽證,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這場涉及天子朝臣的權勢爭鬥,誰贏誰輸,誰能全身而退。

可是,杜衡一翻供,血玉案重新變成了私人齟齬之事。

多荒唐。

多有趣。

蘇戚做到了啊。

用三天時間,解決血玉案。

秦柏舟眼眸彎起,又聽見蕭煜說:“蘇戚真能耐,在百戲樓和杜衡比試,拿血玉案做賭註,出盡了風頭。杜衡輸得慘喲,不僅按約定認下誣告罪行,還被蘇戚搶妻。”

剛綻開的笑容,瞬間凝結在嘴角。

秦柏舟:“妻?”

薛景寒:“搶人?”

兩人幾乎同時發問。

蕭煜感慨道:“是啊,柳如茵嘛,先前和姚家小少爺定過親的。蘇戚和杜衡比試,既是為穆念青爭清白,也為阻攔杜衡娶柳如茵。聽說他當眾袒露心意,直言自己對柳如茵心懷愛慕糾纏不休。贏了以後,還跟人家姑娘摟摟抱抱……你們為何這樣看著我?”

薛景寒神情漠然,也不答話,自顧自走了。殺戈像一片柔軟的綢緞,悄無聲息滑落在地,笑瞇瞇地向倆人行禮,而後離開。

蕭煜摸了摸鼻子,又問秦柏舟:“今晚怎麽審,要提穆念青嗎?”

秦柏舟不說話,默默看了他一眼。冰涼暗沈的綠眼珠子,在燈火與月色的照映下搖曳著冷冽的光。

蕭煜感覺自己被一條毒蛇纏住了脖頸。

他揉搓著雙臂,撫平皮膚炸起的寒毛,好奇問道:“你不開心?也沒什麽嘛,蘇戚本來就花心。他這樣,今天竟然還得了個好名聲,很多人都誇他有情有義,還說他和柳如茵登對。如果他倆能成,也省得禍害你這傻子。”

“柳三不是蘇戚的妻。”

秦柏舟突兀發聲。

“我沒那麽說過……”蕭煜有點崩潰,恨鐵不成鋼地看著秦柏舟,“合著你只在乎這個?”

“不是妻子,他也沒搶。”秦柏舟再次強調道。

蕭煜說:“也許以後就成蘇家婦了。”

秦柏舟閉緊了嘴巴,不再搭理蕭煜,去前面見杜衡。

蕭煜徹底化身煩人精,追著他念叨。

“大庭廣眾啊,都抱一起了,肯定有奸情。”

“柳如茵現在難嫁,太仆家境好門楣高,柳家肯定願意。”

“人家勉強也算金童玉女,陰陽調和,跟你又算什麽事兒呢……”

“蕭左監。”

秦柏舟叫他。

“哎,在呢。”

“有人獻我勾剪,鋒利精妙,能拆齒拔舌。”秦柏舟說,“我很想找人試一試。”

蕭煜一拍大腿:“哎呀,我突然想起牢裏還有急事,您自個兒審杜衡吧。”

說完,他拔腿就跑,竄得比兔子還快。

秦柏舟原地站了一會兒。隔著外衣,他習慣性地按了按懷裏的絹帕。

那是蘇戚寫給他的情詩。

是他平生第一次收到的喜歡。

秦柏舟表情緩和幾許。

“走吧。”

他對自己說。

“去審血玉案。”

這天晚上,註定是個不眠夜。

寫認罪書的杜衡睡不著,審完人並熬夜寫奏章的秦柏舟沒法睡。半夜進宮議事的薛景寒,被皇帝拉著又下棋又喝茶,更沒有休息的機會。

將軍府的穆連城,在校場練了一夜的槍。

囚禁在廷尉獄的穆念青,始終望著墻上狹窄的小窗。那裏面嵌著一輪耀眼的月亮。

唯獨蘇戚睡得深沈,身體四仰八叉的,天亮時還不小心翻下了床。

她捂著後腦勺爬起來,喚人準備好熱水,迷迷瞪瞪泡了個澡。

還沒泡清醒呢,就聽見雪晴在外頭拍門。

“少爺啊,出大事了!”

蘇戚背靠浴桶,一只手掬弄熱水,懶洋洋問道:“什麽大事?”

雪晴聲音很激動:“念青少爺放出來啦!”

蘇戚嗯了一聲,問:“還有呢?”

“杜安春挨陛下好一頓罵。杜衡沒了官職,被發落到外地郡縣游歷,五年不得歸。”

這處置,和預料一樣,輕拿輕放。

“早朝時穆將軍帶著念青少爺謝罪,告自己教子不嚴。陛下也沒生氣,還賞賜很多藥材,給念青少爺壓驚……”

嘩啦。

熱水順著小臂流淌而下,匯入蒸騰霧氣。

蘇戚瞇起眼睛,雙手搭在浴桶邊緣。細碎的水珠從鬢角滑落,經由脖頸鎖骨,落進坦蕩胸懷。

“……”

太坦蕩了,她都要忘記自己是個女的了。

“穆將軍要告老還鄉,把兵符都拿出來了,得虧薛相極力阻止,斥責穆將軍意氣行事。太尉也站出來說和。後來他們說的我也不懂,什麽兵權分立,大衍安康,各駐地設稽查使……總之,以後太尉和將軍府共理許多事務。大老爺說,穆將軍沒了後顧之憂,可以回衍西打仗了。”

這樣啊。

蘇戚跨出浴桶,披了件裏衣,赤腳站在鏡子前擦拭長發。

雪晴還在說:“陛下體貼穆將軍,特意委派兩位督軍同行,為他分憂。”

督軍麽,想必不是穆將軍的人。

蘇戚只能從雪晴話裏聽個大概,剩下的全靠猜。

但這些事情,動腦筋想一想,都能明白。

穆氏兵權被分割,消除了帝王一部分猜忌心。

邊關戰事危急,時隔多年,穆連城總算被派去鎮壓匈奴。

但沈舒陽還不夠放心,所以安插兩個督軍,制衡穆連城。

早朝的事,薛景寒和卞文修應該都有參與。具體誰做了什麽,想知道,得仔細打聽。

不過,蘇戚並不關心這些。

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梳著頭發,打算待會兒去探望穆念青。

想啥來啥,門外突然響起穆念青高揚的笑語。

“蘇小戚,你慢死了,還是我進來找你……”

虛虛扣上的門,被人用力一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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