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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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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霧驚恐地後退一步,“沒必要,真沒必要。”

“都已經這樣了,”林睿語氣真誠,好像和江霧說的是什麽掏心窩子的話,“咱也想不到別的稱呼了。你是頭一個把他收拾得這麽服帖的人,真的。”

江霧剛要解釋,就聽見教導主任在那邊吼:“管誰叫嫂子呢,真當自己在混社會了?又是八班的是吧,給我過來!”

教導主任和程昕雖然是舊識,但對江霧不算了解,自然不會認為是江霧的原因。在他眼裏,這種情況就是自家姑娘被一群混小子欺負了,需要他出馬。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江霧沒再跟林睿搭話,給他一個“好自為之”的眼神,匆匆揮了揮手算作道別。

剛轉過身,江霧就看見付聞嶼正慢慢悠悠往教學樓這邊走。

一副腿腳不太利索的樣子。

和她一樣。

江霧在和付聞嶼的目光對上的瞬間低下頭,心虛地貼著墻溜了。

生怕他討說法,江霧一早上都戴著耳機上課,頭發還刻意散下來擋住耳朵,很明顯的“就當我是個聾子別找我說話”。

並且她還為放學做了打算。

那就是給江霽初發消息,主動要求他來接她。

江霽初回了句“正好”。

江霧頓覺不妙,“你正好要來暗算我?”

江霽初:“?”

十分鐘後他才解釋:“你那膝蓋不是流膿水了嗎,大熱天的發炎遭罪,我順便帶你上醫院看看。也別等晚上了,中午放學我給你們老王打電話幫你請個假。”

江霧:“真貼心。”

貼心得讓人不得不懷疑這是在挖坑。

江霽初把江霧帶到北島醫科大學附屬醫院,看病的醫生也是他們的老熟人了,一見到江霧就笑,“又打架了?”

“什麽又打架,”江霧坐到醫生面前的椅子上,自覺把膝蓋遞過去,“我都一年沒打了。”

醫生拿棉簽探了探傷口周圍,“一年沒打也該記得打完把傷處清理幹凈啊,這麽多沙子灰塵,不發炎才奇怪。”

他轉身去拿生理鹽水,“又是你哥陪你來的?”

“是啊,”江霧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腳丫子,“爹不疼娘不愛的,可不得我哥帶我來嗎,嘶——”

“忍著點兒,”醫生用沾了鹽水的棉簽仔細把傷口裏的臟東西挑出來,“一會兒消毒更疼。今晚回去觀察一下有沒有什麽變化,萬一繼續感染的話再用抗生素。”

江霧洗澡的時候還刻意不讓水沖到傷口,醫生這會子卻徹底清洗了一遍,疼得她直冒冷汗。

見她緊咬著牙不出聲,醫生就笑,“小姑娘還挺能耐。”

“謝謝您了。”江霧哆嗦著踩到地上,腿緊接著一軟,還好及時扶住醫生的辦公桌才沒有摔倒。

江霽初就在走廊上靠著墻玩手機,餘光見江霧一瘸一拐出來,也懶得搭把手,反而略帶嫌棄地瞥她一眼,徑直朝電梯走去。

江霧:“……”

親哥行為。

她習慣了。

進了電梯,江霽初卻按亮八樓的按鈕。

“不是去停車場嗎?”江霧茫然。

江霽初沒說話,電梯門開後領著江霧出去,把她帶到一個病房前。

“你媽前兩天高血壓犯了,”他擰開門把手,“去看看吧。”

在門剛開啟一條縫的瞬間,江霧倒退一步。

“還是算了。”

江霽初輕輕把門帶上,“又怎麽?”

“我這不是……”江霧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又指指自己慘不忍睹的膝蓋,“太明顯了,一看就知道沒幹什麽好事,這種時候就別給她添堵了。”

“你知道真正給她添堵的是什麽嗎?”江霽初淡聲問。

“不是我嗎?”江霧坦然道。

江霽初沈默片刻,“你知道她高血壓是什麽時候的事。”

“我不知道。”

“你也不打算問。”江霽初搶在江霧前頭說。

“確實,”江霧透過磨砂玻璃窗看著病床上那個忙著敲筆記本電腦的影子,眼裏卻空空的,“我五歲的時候發高燒,吃什麽吐什麽,是奶奶帶的我。十三歲練散打扭傷,躺了十天半個月,她打電話罵我,說我活該。前一陣兒重感冒,別人給我送的藥。”

“你小時候和淮哥搶游戲機打架,破了點皮她就著急忙慌帶你上醫院了,”江霧擡起眼皮,懶洋洋地看向江霽初,“你覺得我會在乎她高血壓是什麽時候的事。”

“江霧——”

“要是出事的是你,我倒會多問幾句,”江霧並沒有被制止,反而更想讓他知道自己有多不吐不快,“畢竟連醫生都知道每次受傷是你帶我來。不過以後不要再拿這個當借口了,我怕我會覺得你的關心是有目的的。”

“誰在外面?”程昕的聲音從病房裏傳來。

江霽初來不及跟江霧解釋,推門進去了。在程昕看過來的時候,他及時關上門,擋住了江霧。

聽見門從裏面扣上的聲音,江霧如釋重負地舒了口氣,自己下到一樓。

醫院分了三個院區,江霧所在的這個是總院區,最近正在擴建,拆了不少東西,場地圍起來之後餘下的路也是彎彎繞繞。江霧想從另一邊的側門出去打車,轉了半天,卻走到一棟待拆的樓前。

江霧對這棟樓還有些印象,記得這是給某個科室專門分出來的地方。小時候來看病,大人都會特意交代一句不要靠近這邊。

那個年紀的小孩都不太會記得大人不讓自己做一些事情的原因,只是靠他們一遍又一遍的重覆來加深對那些事的恐懼,從而“聽話”。

但江霧活到現在,早就戳破了大人的許多謊言,漸漸不再把他們的話當作權威。

樓前的公告欄已經銹跡斑斑,旁邊立著一塊院區地圖。江霧走過去,掏出手機拍下地圖,正準備仔細研究出去的路,餘光卻瞥見公告欄裏一個眼熟的名字。

從下往上,分別是“付見川”“副主任醫師”“感染科”。

最頂上那張泛黃的照片,穿著白大褂的男人面帶笑意,目光含有仁厚慈悲,但更多的卻是堅毅。

江霧楞楞地盯著那熟悉的眉眼看了好一會兒,直到手機砸到腳上,她才猛然回神。

“你怎麽跑這邊來了?”剛才給江霧處理傷口的醫生匆匆路過,上下打量她幾眼,“迷路了?正好我去院辦取材料,你跟我走。”

江霧迅速撿起手機,吃力地快步跟上去,“梁醫生,付見川是感染科的副主任嗎?”

梁醫生步子一頓,“你問這個幹嘛?”

“就……”江霧支支吾吾,“好像在哪聽過這個名字,想問問。”

“還問什麽呢,人都不在了。”

江霧一不留神踩到了地上的碎石,腳崴了一下,牽扯到膝蓋上的傷,疼得她猛吸氣。

“啊?”

“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梁醫生嘆了口氣,瞟向江霧,“你那會兒不就屁大點,你怎麽認識人家?”

“等一下,”江霧有些緩不過勁來,“是我理解的那個‘不在了’嗎?”

“現在都在隔壁分出一個獨立的感染中心了,他要還在,以他當年的才華,走到今天也是個高層,”梁醫生說著就搖頭,“可惜。”

江霧久久說不出話。

過了好一會兒,她才吸了吸發酸的鼻子,“為什麽啊?”

“意外。”梁醫生言簡意賅。

江霧卻聽得出來,這簡單的兩個字下面還藏有一些東西,他不願意說。

江霧也沒再追問。

和梁醫生在醫院門口分開,江霧思來想去,最後還是撥通了江霽初的電話。

“幹他媽啥?”江霽初壓低聲音。

“你有沒有在這個醫院混的朋友……”

江霽初看樣子還在氣頭上,不等江霧說完,就直接甩了句“沒有”。

江霧靜了靜,忍著沒掛電話,“幫我打聽個事兒吧。”

說這話時,江霧的聲音裏帶了點哭腔。她已經盡量往下壓,但江霽初還是有所察覺,語氣也跟著軟了下來,“怎麽了你?”

“問一下十多年前感染科的付見川,”江霧揉了揉眼睛,“是怎麽回事。”

江霽初一楞,“咱家可不興這樣啊,怎麽也得是他家先叫人打聽我們程校長和江董的來頭吧,江霧你倒追真的要有個度……”

“江霽初,”江霧木著臉喊他,“我沒在開玩笑。”

“行行行,”江霽初連連答應,聽著卻像他日常對江霧的敷衍,“幫你問,行了吧。先掛了,你媽還讓我給她找論文呢。”

江霧只認識江霽初這麽一個路子廣的人,就算真是敷衍,她也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著。

等到第二天上學,江霽初那邊還沒動靜。

江霧心不在焉聽了老王一節課,臨近下課的時候扭頭一看,才發現左側的那個座位還空著。

座位的主人大概是請假了,不然按照老王的脾氣,早該陰陽怪氣起來了。

江霧摸出手機給林睿發消息,“你嶼哥呢?”

“咋,他沒來上課嗎?”林睿從來都是秒回,“今天我們一起來的啊,不在教室估計就在老地方吧,早聽說那邊要拆,好像通知又下來了。”

“他這麽喜歡那裏?”江霧問。

對話框上的“對方正在輸入”顯示了一分多鐘,最後林睿卻只發來一句“不知道怎麽說”。

江霧把手機揣進兜裏,從後門出去了。

那個荒廢的球場依舊沒人打理,瘋長的雜草幾乎要比江霧高。按照學校領導層傳出來的意思,多半是要在拆旁邊那些老房子的時候一起把草地翻開,所以沒必要浪費人力去清理。

江霧來到那間木屋前,見門口沒鎖。她剛要走上臺階,手機卻突然震動起來,顯示是江霽初的來電。

江霧只得繞到一邊接起電話。

“你可給我多出點難題吧,這什麽神仙啊,問了一圈都沒打聽到。”

江霧了解他,知道在有結果之前他不會廢話,“那你最後問誰了?”

“你媽。”江霽初這話聽起來像是在罵人。

江霧:“……”

“還是老熟人呢,”江霽初接著說,“咱媽以前還在北高當教研室主任的時候,付見川是校醫,後來才考上的北島醫科大。那時候條件可艱苦了,北高的老球場你知道吧,校醫室以前就開在那邊上……”

江霧用鞋尖撚著地上的泥,聽江霽初扯了一段從程昕那兒聽來的舊事。

“後來呢,”她輕聲問,“怎麽去世了。”

“她沒說,”江霽初有些遺憾,“也不讓我多問,只說他們家孩子可憐,小小年紀就……”

江霧沒再聽下去,上前推開虛掩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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