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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秋老師好！”

“你們好呀。”向喻秋剛一到操場就受到了孩子們的熱烈歡迎，這會兒正笑著沖她們揮手，轉頭卻微不可察嘆了口氣。

來到華誠中學一個星期了，她發現這個學校並不如她想象中那般破爛，當然光是外表看來，除了占地面積小了不少外跟市裏面的中學相差無幾。但也只是外強中幹，這麽大個學校裏根本沒多少老師，體育老師更是校長兼任的，器材也緊缺，導致許多之前籌劃的課堂計劃根本沒法正常實現。

中學裏總共有三四百號學生，教職工卻只有二十五人，這還是把門衛大爺也算上的人數。有時候真該感嘆這幫老師的敬業精神，這麽點人也能把學校管理的井井有條，學生們也都朝氣蓬勃的樣子。

只是這樣的條件，確實委屈他們了。政府給予的補貼只剛好夠維持學校運作和支付教職工的工資，根本不夠確保學生們的夥食和住宿問題。這是縣裏唯一一所中學，好多附近村裏的孩子也只能來這裏讀初中，路途遙遠自然不用說，雖然住宿費已經低得不能再低，也是好多家庭難以承擔得巨款。

學習已經成了他們唯一的出路，可有些人還沒等上路，就迷失了方向。

今天的體育課照常是兩個班合上，操場上的人一下多了起來。說是操場，其實連個塑膠跑道都沒有，只是在原先縣政府大樓的空地上支了幾個富商讚助的籃球架，美名其曰——操場。

於是這麽多人站在學校後面的水泥地上顯得有些擁擠，甚至特別聒噪。

“大家安靜一點！冷靜一點！你們總是這麽吵我怎麽上課啊！”

向喻秋扯著嗓子喊，要是以後體育課都是這德行，她非得去藥店把金嗓子喉片全搬空不可。這幫孩子對於體育課的認識依舊停留在小學階段，根本就把這當成自由活動了嘛，這怎麽行？

突然，不知道是哪個孩子先喊了一聲，剩下的學生都安靜下來，剛剛還在追逐打鬧的男生突然來了個急剎車，然後規規矩矩站好，卻忍不住往向喻秋身後張望。

“怎麽了……啊！你要嚇死我啊！”向喻秋一扭頭，差點撞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站在她身後的郝書堯，往後退了幾步差點左腳踩右腳仰倒下去。

“來觀摩向老師教學。”郝書堯揮手跟孩子們打了個招呼，轉身坐在了一旁的長椅上，什麽也沒做，就這麽幹盯著他們看。

由於教師資源稀缺，好不容易有二十位偉大的同事來支教，課表自然給他們排得滿滿當當，恨不得把人變成陀螺抽著轉。孩子們是開心了，總算不用連著三四門學科都是同一個老師教，可這種逆天課表讓城裏來的老師們一時有些受不了，抱怨不斷。

郝書堯帶了三門學科，好不容易有一節空課，坐在死氣沈沈的辦公室難免有些悶，於是腳就先腦子一步帶著人到操場來了。

“搞得像你沒上過體育課一樣，摩什麽摩啊……“向喻秋嘀嘀咕咕，自然不敢大聲說話，免得被聽到了又要挨打，面色如常繼續進行她被改了N次的臨時教學計劃。

晚飯時間，食堂裏人頭攢動，孩子們饑腸轆轆等著放飯，當然這裏的夥食水平自然比不上樺洋二中，沒有三天兩頭一變的菜譜，主食只有饅頭米飯，一周五天三天都在吃大亂燉，不過也沒人抱怨。

可老師們這邊的情況就不同了，啃了一周燉大白菜的城裏人有些厭食，不能怪他們，只是飲食習慣確實有差異。所以當他們看到一大桌子猶如宴席一般的飯菜時，先是猶豫了一下，帶著探求的目光看向孫主任。

“這是咱們學校向老師為大家準備的晚餐，犒勞一下辛苦工作的教工們，向老師忙活了一整個下午，大家表示下感謝！”說完帶頭鼓起掌來。

幾桌教師沖向喻秋投去感激的目光，同時也被她這手藝徹底折服了，尤其是鍋包肉，絕了！簡直跟瀟湘閣的不相上下。

同樣感到驚詫的還有趙婕，坐在一邊有些暗暗竊喜自己眼光真不錯，這小秋老師完全就是上得廳堂下得廚房的典範，想要把人追到手的想法更甚。

“小秋老師你做的這道紅燒茄子真不錯，都能開店了吧？”趙婕瘋狂想找話題，坐在向喻秋旁邊對每道菜都要大加讚賞一番，甚至有種吹過頭了的感覺，其實根本沒好吃到那麽誇張。

郝書堯聞言擡了下頭，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什麽都沒說就又低頭夾菜去了。這是她在向喻秋身上學到的唯一一個好習慣，那就是幹飯要專心，不然影響胃口。

“其實那個是郝老師做的。”向喻秋有些尷尬地笑笑，她最討厭吃茄子了，怎麽可能做這種菜？不過郝書堯對茄子情有獨鐘，所以知道她要準備晚飯後就來幫忙，最終出產的就是自己的拿手菜。

“郝老師深藏不露啊。”趙婕覺出尷尬，先禮貌性誇一句，轉頭就拿了公筷把一大塊茄子夾進了向喻秋碗裏，她上哪兒知道對方居然不喜歡吃茄子啊！“我看你沒怎麽動筷子，嘗嘗？”

如果秦馨在這兒她肯定早就掀桌子了：夾菜這種事也太過分了吧？這麽親密的動作只能正主來做！

可向喻秋不是秦馨，也不磕自己cp，只能杵著筷子對著那個油乎乎的燒茄子傻笑，心裏卻在狂喊救命，想著幹脆闖進來頭狼把這碗飯都吃了吧！可狼沒有，郝書堯倒是在她旁邊。

“她不喜歡吃茄子。”郝老師淡淡說了一句，幫她解了圍，還很是自然地把碗裏那塊茄子夾走，放在了自己的碟子裏，“但挑食是不好的習慣。”

“哪兒不好了，你不是也不愛吃魚嗎？還說我……啊！疼！”向喻秋好了傷疤忘了疼，又不怕死地跟郝書堯頂嘴，腦袋又挨了一筷子，敲得脆響。

看著不對付的兩人，趙婕心裏卻忽然覺出一絲失落。她就像是個夜行的盲人，對於向喻秋的一切都不知情，摸不準，猜不透，甚至連她不吃茄子這件事都不知道。

郝書堯和向喻秋是好朋友不錯，可這知根知底的程度已經遠超她的預想，如果不是清楚這兩人除了同事外還是室友，很容易誤認為她倆是……

她倆？

趙婕被心裏突然蹦出來的想法驚到，嘴裏的飯都不香了，機械式地嚼著燒茄子，眼睛卻不自覺往她們那邊瞟，內心的不安卻要沖破天際了。

難道要被偷家了？

不行，她必須做點什麽！

飯後離睡覺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受到款待吃撐了的老師們三三兩兩在街上散著步，雖然這個小縣城小了些，但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竟然還有一座不大的公園。

“有事嗎趙老師？”

郝書堯正在教工宿舍備課，之後趙婕敲門進來說有事找她，還非得神神秘秘把她拉到公園裏來，說這邊適合私人談話。

“郝老師有喜歡的人嗎？”

雖然不清楚這麽問有什麽意義，但語文老師的職業素養還是讓她覺出對方話裏有話，搖了搖頭：“沒有。”

“不會吧，你這麽優秀一個人，追你的人應該不少吧？”趙婕調笑著，依然抓不住她話裏有什麽重點。

“他們追我和我喜歡是兩碼事，趙老師是有什麽任務在身嗎？”

“沒有沒有，只是同事之間聊聊天，你看啊，我來樺洋二中這麽久了也沒跟你說過幾句話。”

郝書堯點點頭，算是默許，靜靜等著她後面的話。

“郝老師你對同性情侶之間怎麽看？”

“不怎麽看，人生又不是火車，沒必要沿著別人制定的軌道走，每個人都會駛向自己認為的幸福。”

“那我有一個喜歡的人，是我的同事，但她同為女性，你不會因此討厭我吧？”

“不會。”路燈下映出的是郝書堯平靜地臉，嘴角掛著笑意，這次趙婕找她聊天地目的已經猜了個大概。

“那你不好奇對方是誰嗎？”

“是向喻秋吧。”

趙婕點點頭，同時又對對方的回答略感意外，難道她表現的這麽明顯了嗎？

“我想問你是不是也……”

“並不是，我們兩個只是好朋友，同時她於我有恩，我很感謝她。”郝書堯垂下眼睛，盯著路面回想起兩人從初遇到現在的種種，似乎發生了不少事呢，“她人很好，就是脾氣大了點，特別容易炸毛；想關心別人又不懂什麽才是對的方式，最後總會變成吵架；不過幼稚起來也讓人受不了。”

“那你可以幫我嗎？我是真的喜歡小秋老師。”

“不好意思，我相信兩個人之間如果真的有緣是不需要多餘幫助的，如果她也喜歡你，你們兩個自然會走到一起。”郝書堯擡起頭，沖她淡淡一笑，“所以我既不會幫你們，也不會添亂，一切照常。”

“好。不過郝老師……”趙婕盯著她，意味深長地嘆了口氣，“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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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大半晚上還出門啊？嚇死我了，我還以為你跑哪兒去了。”

郝書堯剛進宿舍大門，就看到風風火火跑來的向喻秋，一副很著急的樣子，還差點從樓梯上滾下去。

“嗯，晚上吃的有點撐，和趙老師一起散步消食去了。”

“趙婕？你什麽時候跟她關系這麽好了？”向喻秋撓撓頭，這可真是奇了大怪，明明兩個人看上去一點都不熟。

“剛才。”

郝書堯現在滿腦子都是不久前趙婕問自己的問題：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誠然，她活了這麽久從來就不知道喜歡一個人的感覺，小時候看著班裏各種早戀的學生被老師叫去談話，每次比較的對象都是她。從最初的“看看人家郝書堯，不但戀愛只顧學習，學著點！”

到最後：“看看那個郝老師，不談戀愛只顧工作，千萬不要學！”

她也不知道怎麽了，看著身邊的朋友找男女朋友結婚生子，她都滿不在乎，甚至到了不屑的地步。愛情真的是人生的必需品嗎？或者說有了愛情人是否會變得不一樣？

答案在她看到弟弟的時候呼之欲出，對於人來說，結不結婚都一樣，該是什麽德行還是什麽德行。也多虧了弟弟弟媳三天兩頭大鬧的狀況，她對談戀愛或是結婚生子生出了抗拒之情。

這將會是困擾她很長一段時間的謎題，所以當下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於是開了門倚在門框上：“你還有事嗎？沒有我就回去睡覺了。”

“沒事啊，就是看你房間燈黑著怕你出事，那……晚安？”向喻秋看到她趕人了，下一刻就乖乖消失在了走廊，但走了一半又折回來，像是突然記起什麽，“你以後晚上要出去的話跟我說一聲吧？不然我有點不放心你，這兒荒郊野嶺的出現什麽人都不奇怪，你覺得呢？”

“好，我會的。”

該問的都問了，該囑咐的對方也都聽進去了，向喻秋心滿意足正準備回自己房間，卻又被叫住：

“你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嗎？趙婕把我問住了，我想聽聽看不同的人是不是有不同的見解。”

“嘶……喜歡一個人……我長這麽大除了我爸媽還沒喜歡過誰呢。”向喻秋眨眨眼，聰明的小腦瓜一下轉起來了，“我說你……該不會是有什麽情況吧？”

“沒有，有情況的人是趙婕。行了，不早了，晚安。”說完郝書堯就關了門，完全不在意差點拍到站在門口的某人。

差點被拍成年畫的向喻秋不解地歪了歪頭，嘀嘀咕咕：“哪根筋搭錯了？趙婕又是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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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趙婕：“真晦氣，早知道不說了，敗犬竟是我自己！”

小秋老師因為童年父親出事，所以特別珍視身邊的人，倒不如說她是嘴硬心軟的經典代表，這樣的性格造就了小秋老師種種行為，也正是這些行為能讓她一次又一次意識到郝書堯是特別的那個。

好啦，那麽兩人之間是誰先察覺又是誰先表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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