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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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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空出來半日,莒繡揣上所有銅錢,由冬兒陪著,去了竈房。

交了六十個錢,她要到了食材,有冬兒打下手,很快做出來幾屜綠豆糕。

她揀了品相好的,湊出幾盤,盛在食盒裏,由冬兒一處一處送。

甭管老太太和夫人們愛不愛,禮數上,她要給二奶奶送回禮,就不得不先往她們那送。

除開這些,她又留了一碟子給管事媽媽,權當感謝,剩下的,全拎回房裏。等冬兒回來了,再讓她去邀方姑娘過來坐坐。

要是直接送過去,別的姑娘難免有想法,可要是一屋一屋每個都送,十屜也不夠分的。而禮尚往來將方姑娘請到房裏坐坐,再拿自個的點心招待她嘗一嘗,這就沒處好挑刺了。畢竟各房管各房的事,人情交際可沒有律例。

方書音還是頭回來她這,興奮地到處看了看。鬥大的地,沒一會就看完了。

她轉身朝莒繡點頭道:“比我想的要好些,這也是奇了。不是我看輕你呀,實在是老太太那性子,油鍋裏撈錢,風打身前吹過都要憑空薅兩把的人,接了你倆來,只怕是有什麽想法的。要知道,我統共來這府裏住了三回,都是先交銀子才開的院子門。我爹說他這姑媽是個枕著銀錢才睡得香的人。”

莒繡讚同道:“這事我也沒琢磨明白,按說我們跟這府裏,搭不上邊,平白無故接了來,我心裏也難安。”

方書音一直把她當自己人,那事又托賴她,因此便說了實在話:“你家的事,我也知道些。你姑奶奶死的那會,湊巧我也在,只不是長住,是我娘帶著我來賀老太太五十壽辰。那會子年紀太小,別的忘了個幹凈,只記得回了家,我娘和我爹拌了幾句嘴。我娘說這也太不像樣子了,自此不許我爹帶我來這邊。到後來王爺回京,當街攔了大老爺車馬,好好收拾了一頓,並放話‘見一回打一回’。我爹同我娘說府裏風氣好了許多,這才重新走動。王爺從不打無辜之人,依我看,必是大老爺做了什麽大逆不道的事,把你姑奶奶牽扯了進來,這才丟了性命。”

在莒繡心裏,姑奶奶是救過母親一回,又替她爭取了識字讀書機會的大恩人,因此,她對姑奶奶的死因,做不到無動於衷。

莒繡暗自記下這些,點頭道:“多謝姐姐告知。”

方書音心生憐憫,勸慰道:“你不要想著僅憑孤勇去報這個仇,保全了自己更要緊。至於他們家,腹心內爛,如今不止敗絮其中,連外頭,也只破瓦碎礫,遲早要塌。”

莒繡一直納罕,方姑娘看著不像對這裏的人和事留戀的模樣,又深知侯府底細,並不打算借這股吹不上勁的東風,為何還要來這常住呢?

方姑娘和方大人都是讀書多、曉事深的人,自然有他們的道理。

莒繡忍下疑惑,接收了她好意,點頭道:“我知道了,姐姐,你先坐下,我想起來一宗事,想同你說一說。”

方書音最愛聽奇聞異事,忙大步一邁,跨坐在繡墩上。

莒繡撇開臉,只當沒看見她這豪邁,悄悄說了密道的事,又問她:“姐姐可知道這院子裏原住過誰?還有隔壁那院子……我聽人說那邊鬧鬼呢。”

方書音倏地站起,險些帶翻了繡墩,好在莒繡眼疾手快,一把穩住了。

方書音回神,一把拉住她的手,急問:“那密道在哪?你帶我去看看。”

方姑娘一直沒把她當外人,因此莒繡沒有猶豫便起身,照冬兒那樣,推開了衣櫃,露出那密門。

她推櫃子之際,方姑娘已將屏風舉起,輕輕松松搬到了簾子那,將門給擋了。

莒繡來不及問她為何力氣這樣大,方姑娘已兩步並作一步,飛快躥到她旁邊,並朝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莒繡點頭。

方書音貼著門聽了會,手拉著兩邊門把,輕輕推開一條二指寬的縫。她透過它,朝左朝右各細看了幾息,再悄悄將門縫推得再大些,讓自己擠了過去,回頭朝莒繡擺擺手,示意她不要跟過來。

莒繡焦急,擔憂她安危,懊悔不該貿然告訴她。

如今她幫不上忙,只能雙手合十,盼著這院子裏不是真的有人“鬧鬼”。

好在方書音很快去而覆返,將門原樣關好,拴上了,這才開口道:“你們住的這鹿鳴院,原是幾兄弟住著。韋鴻景說親在即,便把老二老三老四遷了出去,住到了隔壁院子。後來因娶的是郡主,這就不夠體面了,便重新修繕他們如今住的那處。後頭如何安置的我也不知,只知道這兩處院子,除他們兄弟幾個住過外,再無旁人。”

她轉頭盯著門,又上下左右細看了,再道:“這門料子比別處新得多,想來修完不過三五年,不是祖輩留下來的。”

那就是兄弟幾個中有人搞的事。

莒繡慶幸這府裏如今還算有些章程,男女住處,甬道分割。若不然,她們的名聲就要被這密門給毀了。

方書音單手一推,櫃子覆位。她轉頭,對上莒繡驚訝的眼神,虛笑道:“我學過兩年,有點兒功夫在身。”

莒繡點頭道:“你放心,我不同別人說。”

方書音嘿嘿笑,道:“我還能不信你!你住這,是誰安排過來的?我聽說原是讓你們去我隔壁那院子擠一擠的。”

莒繡把來那日的情形都和她說了。

方書音掐著手指,皺眉道:“既然是尚梅韻安排你們住過來的,那多半沒有旁的意思。”

莒繡心慌,又道:“這屋子原也沒人住,我住對面,是這幾日才搬過來的。二奶奶說東廂要留給馬家的姐妹住。”

“你別著急。據我所知,這二奶奶是個最沒脾氣的,和善可親,教養也好,下人們最愛她。我想她應當不會有什麽壞心思。她們尚家最重那些貞潔規矩,因此,門第雖不顯,也有很多人家上門求娶。只是當初不知為何挑了韋鴻毅這麽個廢物,實在是糟蹋了她。韋鴻毅吃喝嫖賭樣樣精,讀書寫字一竅不通,油嘴滑舌,論人品,給尚梅韻提鞋都不配。”

莒繡來了這麽些時日,二奶奶確實對她照拂有加,便感嘆道:“婚事是長輩們做的主,自有她們的考量。二奶奶人才那樣好,性子又柔,二少爺許是年輕不經事,等有了孩子,說不得就開竅懂得憐惜了。”

方書音搖頭嘆息,撇嘴道:“只怕難!也就尚梅韻脾氣好,要是我,早八百年就和離歸家去了。”

莒繡笑道:“二奶奶心胸寬闊,總是個笑模樣,不見愁苦。可見個人過日子,總有自己的快活之道。”

方書音道:“也是。從古至今,癡情種還少嗎?”

莒繡不喜背後說人,便問她別的:“姐姐,你可知這銀票該上哪兌散?”

她怕方姑娘誤會,又道:“小面額的,我兌些碎散銀子或銅錢使。”

方書音隨口道:“若是不多,我那就可以兌,我爹給我備了一匣子的碎銀,銅錢也有,方便打點。你隨我過去坐會,我讓碧碧給你兌。”

莒繡起身,到枕下拿了那兩張銀票,轉身便要交給她。

方書音擺手,道:“一會你直接給碧碧,她管著我的銀錢首飾,我身上向來不帶銀錢。”

莒繡同她一塊往外走,路上問她:“你的身邊人,是自個帶過來的嗎?”

方書音答道:“你覺得名字怪是吧?我爹取的,翠翠、碧碧、青青還有蔥蔥,家裏還有個黛黛和菉菉。”

她說到這,收了笑,黯然道:“我聽祖母身邊的人說,那位姓柳,沒嫁人前,常穿淺綠衫子。”

這到底是方大人喜綠在先還是那人穿綠在前,莒繡不好說,只能安慰道:“令尊如今能違令不納妾,當初就敢站出來爭取,想來是真不合適,才沒結緣。”

方書音自嘲道:“嗐,我也是魔怔了,老惦記這事幹嘛。橫豎他是我爹,是我娘的夫君,雷打不動的事,我想再多也不過是徒勞。”

莒繡勸道:“凡事往好裏想,快活是一日,煩憂也是一日。令尊對你們這樣好,已經勝過這天下九成九的男子了。”

方書音高興了,道:“也對哈。一會你留我這邊吃晚飯吧,我沒有姐姐妹妹,老是一個人,怪沒意思的。”

莒繡搖頭,解釋道:“我字寫得差,得勤練,今兒已經歇了半日,實是不敢再耽誤了。”

方書音嘆道:“你這孩子,是真不錯,就是讓家境給耽誤了。采選那事,你再想想,要是有那心思,只管和我說,我找人給你作保。”

莒繡再搖頭,果斷拒絕道:“多謝你的好意!我不過識得幾個字,見過幾個人,高門大戶攀不起,硬擠進去我也不自在。”

方書音點頭,道:“行吧,那你當我沒說。”

莒繡再次道謝,這才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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